独库行

号子

骑行独库公路，一直是冰哥的心愿，这心愿被疫情压了三年，今年终于成行。昨天还在湖南沅陵，今天在独山子517驿站门前，跨越似乎并没有难度。早八点将517的大门喊开，租下车，九点迎着朝阳出发，开始正式骑行第一天。

517骑行驿站就是一大仓库，里面除了自行车还是自行车，独山子的商埠门面同它的街道一样的宽敞。老板钟洲去库车拉车去了，小店员帮办的手续，租金加压金，办起来流畅简单。选车出外留影，抑制不住的兴奋。

出独山子就是成片的草地，公路一条直道向前，不见尽头，前方天际线处一溜的高山，那应该是天山了。骑在晨间的草原里，确实很惬意。响应冰哥号召，统一的中国红着装。

长途骑行计程是必须的，我用的华为运动，冰哥、行者是黑鸟。应该不需要导航了，路上众多的自驾车辆来回穿梭，保持队形，保证安全距离。

直道给人没有变化的感觉，但路牌显示我们在接近天山，草地外围的荒凉山丘在退去，显出前面高大的山形，路渐渐有了坡度。

远远的天山在望，山顶上似云似雪，难以分辨。

自驾游的车比自行车多，这是独库道的吸引力，也是新疆的魅力。冰哥骑得洒脱，不注意就偏向了中间的车道，得多提醒。

东边的阳光从云层透出，现出漂亮的耶稣光，西边的云在增厚，渐转为乌云铺盖，看样子有雨下了。

到了新疆才能品尝到真正的哈密瓜，尤其是在你疲累的时候，那个香甜，真正的沁人心脾。碰见单漂的江苏老朱，牛牛的透着自信。龙头上一边挂着做中餐的馕，一边挂着吃剩的哈密瓜，他很会安排行程，照料自己。邀一起同行，只说不用，他有自己的节奏。

梦队介绍我们一定要在“天山之门”拍照留影，一路找来，未见真颜，在热情的“独山子人民”牌楼下也该留个影。

到了巴音叉路口，右转正式入天山了，仍未见“天山之门”牌楼，应该是拆除了。车多路险，不适合路上留影。

巴音应是草原入天山的分界点，又是乌鲁木齐、独山子及库车三方向道路的交汇处，这里的广场边上立着碑：“天山地理画廊 独库英雄公路”，应该是用这块碑取代了“天山之门”的牌楼。

英雄的独库公路，我们来了。

来自山东的老张两口子，骑着电动车闯独库，乐呵呵开心的样子，自说已出来两月有余。不明白这电瓶车在半路趴窝怎么办，老张说带了太阳能板，我疑惑是否够用，却不好再问，应该是他们不赶时间，走一段算一段吧。他们的车上带足了锅碗瓢盆，甚至还有一罐液化气，做足了在路上漂的准备。

一阵风来，一阵雨过，如同雾气湿身，没有想象中的雨量。

过巴音翻垭口，回首可见到来路的草原平川山丘，与草原相连的就是当前所在高矗的山峦，沟壑纵横，山顶积雪。我们正式进入天山了！

风吹云散，又是蓝天云彩。爬坡道上冰哥开启了摇车模式，这是他的特点，可发力，可提速，可让身体舒展、放松。为独库行，冰哥做了充分的准备，选择了坡道较多的沅陵至马底驿路线，每天下午一百公里的拉练。冰哥近七十了，经营着一家冷饮厂，凡事都亲力亲为，搬货上楼不输年轻人，骑行是他的最爱。

摄影师心戈有点吃力，他是临时起意参与的，难在他的决心大与执着，诚心参与，不好劝阻。

行者紧跟冰哥的步伐，显得轻松自在。他的老弟随风，曾独自骑行219国道，穿越罗布泊，极牛的一个人，独库路是他极力推荐给老兄的。随风与梦队一样，是沅陵骑行圈的传奇。行者开着店，出外将店子交给爱人独自管理，他也是计划多时，终于下定了决心的。还有毛哥临行时有事，取消了行程，再有筹备群里的队友，种种原因不能成行，不无遗憾。

过山垭一路下坡到毛垭道班补给点，午后三点，实则是北京时间正午一点左右，太阳正辣，女仕们包裹得仅露两只眼。皮肤有焦灼感，好在不出汗，有躲荫处立马凉快，这是内陆干旱气候的特点。

路边如吉普赛人的补给车，可买咖啡、烤肠，太阳下，年轻老板悠闲的躲着荫，没有招揽生意的意思。

过毛垭道班，进入峡谷，顺着奎屯冰河一路缓坡上行。据道班人讲，毛垭道班应该是独库路入天山后最低点，1400米左右。

峡谷里一边是奔腾的冰河，一边是荒凉的陡坡，山坡上长有稀疏的草团。崖壁上可见到层积的卵石。想当初奎屯河应该自上面流过，千万年的冲蚀，将河床降了位置，峡谷愈发的陡峭。当年的开路大军何等的决心，在这冰河的崖壁上开凿出一条路来，难以想象的艰辛。奎屯河上正在修一条坝，估计不久就可见到山谷间的一汪碧水，冰河在这儿有了消停处。

山体上大量的流沙，应是冰雪融化裹携表层泥土碎石所成，象是一处大型的砂料场。部分泥土被带走，冰河显出泥灰色。

冰河对面裸露的岩壁下，有一条小道蜿蜒而行，可能是废弃了的施工道路，不知用于哪年，废弃于何时，当年如何行走，又如何跨过这湍急的冰河。

现在的独库路坡度平缓，沥青混凝土路面极为平顺，又穿越峡谷雪山，给自驾、骑行带来了绝佳的体验。感恩当年的筑路英雄们，向他们致敬！

乌兰萨德克道班是骑行途中第一个驿站。因为早出发迟了，路途又贪景耽搁，心内忐忑不安，怕夜黑赶路。傍晚时分，骤然见到驿站，心底惊喜，一份欢悦迅速感染队友。驿站的场地很宽，相对于这个峡谷来说是极为奢侈的了。住宿正好四人间，能点菜，可洗澡，辛苦后的快乐满足感油然而生。

一早，山巅的云朵透出五彩，风吹云动，又幻化出各色的飞禽走兽，雪坡被照亮，显出晶莹的白色。那是到不了的高度，我的无人机飞高五百米，也只能仰视，抬眼可及，实则都千米以上的高差。

今天是个好天气，湛蓝的天空，斑驳的山影，多条冰河自山谷流出汇合，又于滩涂间曲折而行，渐行渐远，终成奔腾之势。

路沿着奎屯河上行，冰哥的身形仿佛融进了山影，在山影里奋力前行，骄健而有气势。

天山的雄鹰很多，在草地，在峡谷，在雪山上，总有雄鹰在随风翱翔，相伴路途。

冰哥的招牌姿势，不知内在含意，应是觉得舒展、畅意，有想飞的意思。

出乌兰萨德克，将翻越哈希勒根达坂，前往乔尔玛。路顺着冰河上行，近三十公里坡道，考验人的耐心。心戈拖后腿了，长途骑行需要体力的储备，需要心肺功能与肌肉的最佳组合。骑得自在、洒脱，眼睛方得自由，眼光所及皆亲切而新奇。体验细风扑面御风而行的畅意，那种身心的愉悦是自驾所不能给予的。

沿着之形的路上行，终于见到奎屯河源头的冰瀑，自山顶咆哮奔腾而下，乱石间不减湍急之势，洒脱游动又飘然远去。

夏日的雪山融化，有了冰河、冰湖，到了十月，又会白雪皑皑，冰湖冻结，冰河枯干，独库路将关闭，沉寂将取代喧嚣。

将要到顶，已上行了千余米，欣喜兴奋之余，冰哥的身形已超过雪山了。

哈希勒根隧道，全长三百余米，据说是当年筑路大军最难啃的一根骨头，高风化的岩石层时常塌方、冒顶，甚至透水，没有机械，用的原始的人工开凿方法。据说一个透水眼，用了全班三十几件棉衣方堵住，可想见那种艰辛困难。

今天的达坂阳光当顶，刮着风，找一避风处晒太阳，不热不冷，感觉正好。听说昨天在下雪，可谓气候无常，一天四季。

过哈希勒根达板，一路下坡。按梦队指导，须换上长指手套，加上外套，可耐住沿程风寒。顺坡下行二十余公里，风景扑面，人也融进了风景，很爽的感觉。这是对辛苦爬行的回报，天地是极公道的。山坡绵延着绿色，有整板的草地与成片的松林，大不同于山背面的峡谷景色。一路顺风，到山脚就是乔尔玛了，一处藏于天山的谷地，筑路英雄纪念碑的所在地。

乔尔玛傍晚的余晖，有点日照金山的味道。雪山、岩壁、草地、红松林，最下面的是流经乔尔玛的喀什冰河。

在乔尔玛的晚风里散步，发现广场边的超市-一个简单到极致的超市，一处候鸟式的超市。九月后，这儿所有店关闭，所有人撤出，直到来年五月。据说乔尔玛冬天积雪两米厚，哈希勒根积雪达八米深，自然是无法通行了。

乔尔玛杉云涧骑行驿站不错，在一处高台上面，房间的背后安着蒙古包，坪后面就是草地。蒙古包正好是四人间，一园盘大坑，大通铺，可充电，还有电暖，感觉不错。

英雄筑路人的纪念碑是一定要去瞻仰的，献上一束鲜花，再细读碑文，看英雄事迹、遗物。横贯天山之路，历时十年修成，在一只有钢钎铁锤的年代，其间的艰辛困难可想而知。英雄的壮举，可歌可泣。

早起，朝霞满天，云雾自喀什河上游的山间漂来，路上无车无人，极为安静。原计划走走，再改为热身小跑，后面就是来回五公里的晨跑了。迎着清风，踏着晨光，很不错的体验，在这天山峡谷间的清晨。

公路在峡谷的草甸、红松林与喀什河间伸展，河水清澈，红松挺拔，草地肥美，这是怎样的景致，又给予骑行者怎样的感触。

牧民的蒙古包升起了炊烟，牛羊被赶出圈，走向阳光下的山坡，溪水奔流，野花吐着芬芳。

山前行数公里，拐入另一条峡谷，喀什河的分支，一条清澈的冰河。

顺冰河道至此拐弯，跨冰河成之字拐上行。该处有一老桥遗迹，石拱桥就地取材修建，应该见证了那段艰难岁月，见证了那些人，那些事。当年有八女上天山的故事，是否跨越这石桥，上那雪山扛扦挥锤，那股雄心豪情，确是响叮当的铁姑娘。

缓坡上行，一样的二十余公里，又二十余公里下坡，山的那一边就是那拉提。半山腰的之字拐将公路逐步上拉，对面的雪山在身后一字排开如屏风般，公路丝带状系在山脚远去，依然蓝天。

半山腰上这雪山背景正好，将无人机飞起来，记下了雪山下的冰哥。

镜头转向，之字拐公路去的方向，走向雪山深处，雾朦朦一片。眼看着乌云飘过来，将蓝天遮住，有细雨飘下，渐往上走，细雨愈浓，间杂有雪粒碰面，到那拉堤达板时，雪下成势了，漫天雪花。

在达坂的休息区，碰到一队骑友，有共同语言，自有说不出的亲热，冒着雪花留影，见证彼此的勇气毅力。自休息点前行不远就是玉希莫勒盖隧道，过隧道就是下坡，风大雪也大，满山满坡已是白茫茫一片。

八月飞雪，甚是难得。冰哥非要留影，象鹰一样飞翔的姿态映衬在雪山之上。

一路下坡，风将一次性雨衣撕成条状，在身后随风飘荡，衣服已淋到半湿，我的冲锋衣在出发时被行装优化了。前方坡面处阳光闪现，充满诱惑，峰回路转，与阳光交接又分开。下到坡底，阳光明媚，衣服迅速干透。到了那拉提景区接待站了，抬头就是那环转的公路，有车友正在下行。

到山中林驿站天色还早，被冰哥拉着去那拉提打了转，他说不能留下遗憾。山中林驿站位于谷中两溪交汇处，又是两国道217独库路与218路交汇处，218国道从伊莉过来，经那拉堤，前往库尔勒。叉路处西行五公里出谷口现平川风光，巩乃斯河穿行而过，一侧房舍齐整，为哈萨克村落，另一侧依山呈现草地、森林、雪山，即为那拉提风景区了。

第二天早餐后，与重庆、河南的骑友一同出发，沿着巩纳斯河缓坡前行，太阳高高的晒在山腰，谷内阴凉。跟着冰哥发力踏车，暖意上身，愈觉腿脚有力，渐渐将心戈丢不见影了。至坡上阳光照亮处，停车等人，暖融融的阳光晒着舒服。

今天又是晴天，阳光热辣，但坡面风凉，一弯又一弯，缓坡上行到眼光所及的坡顶。风自山顶吹下，右行逆风，左行顺风，车逆行有漂移的感觉，惟步步的踏，点点的前行，待回头时，已将来路甩在了坡脚。眼见的风景，无尽的舒畅。

高原强烈的紫外线让当地维族人脸色黑红，典型的高原色，与森林雪山的背景极为相衬。雄鹰依然在前面盘旋，乘着气流起浮，极为潇洒自在。

过达尔墩达坂，一路下坡，进入巴音布鲁克草原。一路的蜂场，现取现吃的蜂窝纯正香甜，饱含高原百花蜜香。到草原平地，平直道路望前方雪山前去，行至近前又顺山脚傍河而行，前方不尽的草原，成千的牛羊。

巴音布鲁克草原道路给冰哥的印象就是一个字-直，仿佛用木匠的墨线弹过，出巴音布鲁克镇至巴音格楞五十公里，就是一根直线的走，两侧遥遥的雪山相伴。

下午七点，到达巴音格椤乡，多彩的蒙古包在草原上异常醒目。依旧阳光普照，赶紧将昨天洗了未干的衣服晾出，蓠芭围栏上正是晾晒的绝佳场所。

云自雪山脚飘来，天空堆起了云，阳光自缝隙洒下，鹰眼下的草原显出朵朵金色。雨也不期而至，先是星星点点，后风助雨势，将草原浇透。重庆、河南的骑友就着最后的天光，在雨起势前到达，还有吃瓜时碰见的江苏老朱也单骑而至，意外惊喜，击掌而庆。

晨起无云，朝霞将雪山映成金色，又将草地打亮，草地里就有了无数的星光闪现。

早八点半，出镇往南，路朝着雪山的方向前行，有穿过那片雪山的意味，今天的挑战是铁提买提达板。雄鹰在草原上迎风展翅，仿佛为我们引路，沐浴着朝霞，朝着雪山，我们再次出发。

望山而行两小时，到达雪山脚下，跨过开都河，又顺着开都河走向雪山深处，曲折潜行，从雪山的正面走到雪山的背面。山顶有雪水浸润流痕，一道道，一行行，仿佛雪山的文字。

高原的阳光将雪山融化，又晒得人皮肤热辣，路边的筑路人还在工作，将一块块的石头收拢，用铁丝笼将碎石拢成挡碴墙，简单而实用，路面不受碎石所扰，向他们的坚守与辛勤致敬！

达坂意味着分水岭，一侧流入开都河，一侧流入库车河。

心戈的车胎在铁力买堤隧道前与隧道后各爆一次，叹服他的好运。与前面几处一样，过隧道就是下坡，二十余公里，一直到小龙池。佩服当年的工程师们，如何在一条陡峭的山坡上开出无数道曲拐的公路线，满足路面坡度，又要满足路面宽度要求，需将路基层层的叠起来，克服高风化岩石影响，做到坚实稳固，很考验筑路人的智慧与毅力。

之字拐走完，已下来千余米了，到长满柏树的溪谷，溪谷尽头是大小龙池，为雪山融水汇集，绿宝石一般，为库车河源头。

傍晚时分，到达库如力驿站，众多骑友陆续聚集，有988的，有517的，还有自助骑行的，客房满员，很是热闹。驿站傍边是煤矿办公楼。

库如力产煤，周边尽是红色或灰色的泥山，间夹有层层的岩脉，风吹起尘，渐成雅丹貌

顺库车河缓坡下行，除偶尔大型运煤车队经过外，骑行较为轻松，心戈已不掉队。沿途遍布红色山丘的峡谷地貌，间杂整座灰色山丘，或灰色石带。

库车河的对岸有一条铁路，间或有拉货的火车经过，应该是通往库如力的。火车道的后面是层叠的山丘，在晨光里显出独特的光影。

峡谷地貌走完是雅丹地貌，一处处被风吹成堡状、柱状、华盖状，风大难行，让河南小骑友吃尽了苦头。细问一下，才知小伙子膝盖上旧伤复发，一路坚持，只不做声，很值得点赞。冰哥送他膏药敷上，又为其驮包减负，小伙子坚持不得，只得听从安排。

到库车郊区，柏杨林、苞谷地渐多，有灌溉小渠四处纵横，空气湿润不少。下午五点，顺利到达库车河边的517驿站，交车洗澡换衣，历时七天六晚，横贯天山五百六十公里。很值得，这种沉浸式的体验才是真正的收获所在。向天山致敬，向天山的筑路英雄致敬！

这块奖牌是给自己的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