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笔走天涯（二十）：飞越海峡

月下听泉

　　2010年冬天，我和老伴随团前往台湾旅游。上午乘船到达金门，吃过中饭，12时45分，我们来到料罗湾海边的尚义机场。机场不大，飞机也不大，只有20排，70多个座位。我们从尾部登上了“复兴号”飞机。

13时15分，飞机缓缓起飞。俯视地面，大金门、小金门、大担、二担以及厦门环岛路一带尽收眼底。我生平第一次看到，厦门和金门，原来这么近，可以说得上近在咫尺。可是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厦门和金门，却是咫尺天涯，甚至炮火相向。“厦门金门门对门，大炮小炮炮打炮”，我们从往昔的这副对联中仍然可以想见到厦金海域上空当年弥漫的滚滚硝烟。

　　我听金门的朋友说：驻守这里多年的去台老兵，在去世前，大多会留下遗嘱，请人将自己的骨灰撒往厦金海域，希望能借助大海的波涛送自己魂归大陆。听后，我感慨万分。这仅仅是一种叶落归根的乡土情结吗？不！我分明还看到了一种更深层次的解不开、剪不断的中华民族情结！

如今，当年的硝烟已经散尽，人为的藩蓠已经打破。连我这个平民百姓都能随旅行团来到金门，乘坐台湾的飞机跨越海峡前往宝岛旅游了。我由此深深感受到，人性的光辉正照耀着这一弯海峡。

　　飞机平稳地升入高空。机身下平静的大海和小岛不见了，代之是艳阳下的寥廓江天，是万顷棉絮，是一马平川。映入眼帘的是雪白、蔚蓝、平坦、广阔，犹有千万只白羊缓缓地向天边涌去，与碧空相接。气势恢弘壮观，带给人们无法言传的美的感受和不尽的遐思。我静静地靠在座椅上，端详着机窗外的世界，一任思绪在这万里碧空中自由翱翔。我知道，我正在飞越海峡。这条航线，其实就是一座在海峡上凌空而架的飞桥，她连结着台湾和大陆，连结着两岸同胞，连结着中华民族悠久的历史和优秀的文化。

40分钟后，我隐隐地似乎看见飞机右侧海天连接处出现了灰灰蒙蒙的一抹山峦。我好奇地询问空姐，她说那就是我们将要前往的台湾岛。听到这，我平静的心一下又兴奋起来，整个身儿趴在窗舷，目不转睛地打量着那天边山势连绵的剪影。万顷碧波簇拥着她，朵朵祥云环绕着她。这莫非就是神话传说中的蓬莱仙境？她是海上仙山，还是天上仙山？我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难道这真的就是我们多年来日思夜想、魂牵梦绕的祖国宝岛台湾？

　　“台湾”，曾经是一个十分敏感的名词。多少人即使心向往之，也不敢贸然把她挂在嘴边，怕万一给自己带来不测。然而，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我们党顺应时代潮流，提出了推进两岸关系和平发展的一系列政策和举措，赢得了两岸同胞的理解和支持。海峡上空曾经密布的乌云已经逐渐消散。要统一、不要分裂，要和平、不要战争，已是人心所向，大势所趋。现在，两岸关系已经有了明显的改观，不仅台湾同胞可以自由往来大陆交流、探亲、旅游、经商，而且我们也终于梦想成真，能飞越海峡，前来祖国宝岛游玩了。

飞机渐渐地向宝岛靠近，继而沿着美丽蜿蜒的海岸线折向东北。透过如丝如缕的流云，我依稀可看见机翼下涌动的海水、起伏的群山、平坦的田畴、细小的河流以及飘带似的公路，有不少的村落和城市星星点点散落其中。我心中涌动着一种说不清的美丽和道不出的亲切，仿佛看见了神奇的阿里山和美丽的日月潭正在朝我们挥手致意。我的耳边又响起了于右任先生1961年84岁高龄时所吟诵的著名诗篇《望大陆》：

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故乡；

故乡不可见兮， 永不能忘。

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大陆；

大陆不可见兮， 只有痛哭。

天苍苍，野茫茫，

山之上，国有殇。

这首悲怆沉郁爱国情挚催人泪下令人心碎的诗作，所抒发的不仅仅是于老先生个人的情怀，更是两岸同胞的共同心声，是炎黄子孙所共有的赤子情怀！

　　可惜的是，于老先生1964年就离开了人间。在他辞世23年后，台湾开放了部分民众赴大陆探亲，《望大陆》就成了那个特定时期的一首绝唱。如今，经过两岸同胞的共同努力，两岸关系又有了长足的改善和发展，为两岸的交流交往、合作共赢创造了前所未有的良好环境。如果于老先生英灵有知，看到现在这种情景，也当会含笑九泉了。

14时15分，我们飞临台北上空。看到101大楼像一根长长的木筷插在蛋糕上，飞机上每一个人都把头伸向窗边，用亲切的目光一遍遍地抚摸着祖国的这一片山山水水。几分钟后，飞机顺利地降落在松山机场。当我们走下飞机、双脚稳稳站立在台湾土地上时，我真切地感受到，当年横亘在两岸同胞之间似乎无法逾越的台湾海峡正在慢慢地变成通途了。

2011年5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