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舅舅

我心飞翔

今天是2023年的9月9日，天气是中雨转小雨。一早九点，我撑着雨伞准时到西马路的一家鲜花店，取出预定的鲜花，乘观光三路去望看我的小舅舅。 不知是否是下雨的原因，今天的观光三路乘客很少。之前小舅舅的女儿丽达非要叫她的女儿美玉来接我，因为我这里可以乘坐公交直达她的小区，所以婉拒了丽达的好意。但毕竟小区太大，说好快要到达时由美玉来公交站接我。 秋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我望着车窗上的雨滴及窗外阴濛濛的景色，不禁陷入了沉思……。小舅舅，这是我童年刚记事时的模糊记忆。但自打我随父母1957年从天津去了北京，就再也找不到小舅舅了。1968年我下乡插队之后，1980年底没能回到北京，因缘际会的回到了故乡天津。20多年的间隔不算太长，却经历了大跃进、三年度荒、文革、上山下乡及改革开放几个重大的历史节点，再回到天津，已物是人非了。而七岁之前的天津生活中，就有小舅舅的身影。小舅舅是外婆娘家的亲戚，姓恽，叫恽诰，在外贸公司工作。但这有限的信息，不足以使我能找到童年温馨记忆中的小舅舅。说起来，那时虽然小舅舅常来我家，因我还是个懵懂的小男孩，仅仅记得小舅舅与我们一起去水上公园划船，还记得小舅舅的相貌，包括那梳理整齐的头发，其余的都不记得了。但找到童年时代小舅舅的执念却挥之不去。记忆随着时光在流逝。本已淡化，成为童年时代温馨的一瞬，没想一个多月前一次突然的契机，穿越了六十六年的时空，激活记忆，使我奇迹般的找到了我的小舅舅！ 7月22日，天津《情系五大道群》的28位老邻居们，在市政协礼堂三楼宴会厅举行了群庆七周年的聚会，我参与策划了这次聚会。会后，李紫石群主约我和李学泓表哥在政协礼堂一楼小坐一下。聊天中，因学泓表哥退休前在外贸工作，紫石就提到了也在外贸工作的“四姨姥爷恽诰”。没等她的话说完，“恽诰”两字突然就激起我遥远的记忆。我立马问她：你四姨姥爷今年多大年纪了？是否个子不高？紫石说对呀！我觉得很有可能她的四姨姥爷就是我的小舅舅，于是进一步问她恽诰的爷爷是否叫恽毓鼎？紫石马上打电话给她的表姨求证，结果对上了！就是我的小舅舅！遗憾的是，紫石告诉我她四姨姥爷自打年初感染新冠后，记忆大不如前。再问小舅舅还记得我不？他说已经想不起来了。为了激活小舅舅的记忆，我连续说出马场道、安裕里、开滦矿务局以及我父母的名字，希望能让他回忆起当年的往事。但他都不记得了。我没有气馁，又提到外婆的名字，他马上说“那是我二姑”！我无法形容当时的激动心情，我的小舅舅终于找到了！ 对于找到小舅舅，紫石也非常高兴。还打趣说，哇！我降了一辈儿，该喊您叫舅舅了吧？我们一阵欢笑。不久，紫石回到了她美国弗吉尼亚的家中。我也与小舅舅的女儿丽达通了几次电话。她告诉我说自打我外公外婆去了北京，我家也去了北京后，小舅舅感觉自己的亲人们不是在上海就是在北京，天津已经没有亲人了。加上文革动乱，使小舅舅彻底与亲人们断了联系。我找出家里的老照片传送给小舅舅。没想小舅舅看到照片，失去的记忆一点一点的找了回来。小舅舅说，他那时还没结婚，住在大理道，单身的他休息日总会来我家做客，连一起去水上公园划船的往事也想了起来。其中最令我感动的是，紫石临回美国去告别时，小舅舅竟然提到了“我爸爸抽大烟”这段忍俊不禁的“典故”。我很小的时候，看到父亲抽雪茄，就告诉邻居小朋友说“我爸爸抽大烟”。那时是天津解放初期，正值政府大张旗鼓戒大烟。这个传闻被派出所知道了，两位警察叔叔来到我家查看，把父亲弄得莫名其妙。后来一位警察说“是你儿子说的”，结果问到我，才弄明白父亲抽的是雪茄。我那么小，自然分不清大烟与大个的烟有什么区别，大人没怪我，只当是一个笑话。这事小舅舅竟然还记得！ 丽达也发送给我她父亲大学刚毕业时的照片。哇！这正是我童年时代印象中的小舅舅！丽达告诉我，他父亲早年住在上海，从上海的法政大学毕业后，正赶上解放，被分配到了北京化工部。1951年与另一位干部一起来天津组建了外贸化工进出口公司，是天津外贸公司的元老。 我家的老照片在文革时期都烧毁了，但零零星星的还留下了几本旧相册，里面有那么几张劫后余生的老照片。我记得有一张很小的小舅舅照片，我翻箱倒柜的真找到了。这就是当年与我父母一起在水上公园游玩时的留影。我父亲大小舅舅一岁，我母亲小小舅舅两岁。小舅舅喊我母亲叫七妹。 我还非常努力的找出了小舅舅父亲一代八位兄弟姐妹的合影照片。恽家原籍常州，是常州的名门望族。小舅舅的爷爷叫恽毓鼎。恽毓鼎（1862—1917），字薇孙，一字澄斋，光绪十五年进士，历任日讲起居注官，翰林院侍讲，国史馆协修、纂修、总纂、提调，文渊阁校理，咸安宫总裁，侍读学士，国史馆总纂，宪政研究所总办等职，担任晚清宫廷史官达十九年之久。恽毓鼎有十三个子女。我外公娶的是恽毓鼎的大女儿（恽家男女一起排行，外婆行二）。小舅舅的父亲行六，我叫六舅公，一直生活在上海。 这就是我的外公外婆，小舅舅的二姑二姑父。1968年的八月，我去内蒙古插队之前的几天，去外公家告别。外婆拿出几张照片，说家里就这几张老照片了，你带到内蒙古插队的农村保存起来，这样安全。几年后，我选调到通辽的工厂。再回北京看望外公外婆。这时社会的混乱局面已经逐渐平稳，我将保存的老照片交还外婆，后来我翻拍了下来，就包括这张照片。 我乘公交来到小舅舅家的小区，美玉冒雨驱车来车站接我到家里。我终于见到了梦魂萦绕的小舅舅！小舅舅是1924年生人，今年已经九十九岁了，去年还能生活自理，只是新冠后身体不行了，但视觉听觉都还不错，记忆里虽然退步很多，自打我与小舅舅联系上后，小舅舅又回想起很多往事。如那时他去小营门二姑家（就是我外公家），他的二姑父总会带他去吃不远的起士林西餐。还提起了我父母、我的舅舅、大姨、二姨、三姨、五姨，全都想起来了。聊起老事儿，小舅舅几次掉泪。岁月无情呀！六十多年来，没有人跟他聊恽家的老事儿，今天聊得酣畅淋漓，也聊得老泪纵横！ 小舅舅家里的墙上挂着一幅大大的“寿”字，行云流水，苍劲有力。这是天津市政协在小舅舅八十大寿时送的。小舅舅曾经连续多届担任天津市政协委员，直到高龄后才退下来。美玉告诉我，那时只要电视转播市政协会议，总会看到姥爷的身影。我说小舅舅您经历了那么多的“高光时刻”，小舅舅高兴的笑了。我在九月九日见到了九十九岁的小舅舅，多么的不容易，是巧合，还是天意？毕竟小舅舅已是百年老人，不能久留。饭后不久我就告辞了。我把这间隔了六十六年的历史穿越写下来，奉献给大家。确实，往事并不如烟！当记忆的碎片连上时，是欣喜，是感慨，还有一丝酸痛。我与小舅舅合影时，小舅舅的手在花蓝的后面抓住了我的手。照片里看不到，但我的心刻上了亲人温馨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