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被老公家暴致死后，几个月大的女儿躺在我尸体旁边，哭着要喝奶。
</p><p class="ql-block">而我的老公在外面花天酒地，向他的朋友传授怎么管教家里的婆娘。
</p><p class="ql-block">我的妈妈向邻居阿婆抱怨我矫情，为什么不反思自己怎么总被老公打。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死前三小时，我捏着离婚协议回家，谭城还没回来。
</p><p class="ql-block">我把离婚协议放在沙发上，在女儿无休止的哭闹声中手忙脚乱冲奶粉。
</p><p class="ql-block">女儿怎么哄都哄不睡，一把她放在床上就咧着嘴要哭，我只好一手抱着她轻声哄着，又马不停蹄做饭洗衣服。
</p><p class="ql-block">突然我妈打来了电话，我边炒菜边按下接通键。
</p><p class="ql-block">“陈慧，我刚可看见谭城又下馆子了，不是妈说你，饭都做不好，怎么当人老婆？既然谭城挣钱给你花，你就得把他伺候好了。”
</p><p class="ql-block">“哎，还有啊，被老公打两下又不是啥大事，别一天到晚往娘家跑，丢死个人了！我当年被你爸揍得半个月下不来床，还不是过来了。”
</p><p class="ql-block">“别总说离婚离婚的，二婚的女人就是破鞋。再说了，好女人是什么，好女人就是要从一而终……”
</p><p class="ql-block">我实在懒得听她这些老派的说教，随口敷衍两句就挂了电话。
</p><p class="ql-block">做好饭后，谭城带着满身酒气回来了。
</p><p class="ql-block">他醉醺醺坐到饭桌前，吃了两口番茄炒蛋就呸地混着口痰吐到我脸上。
</p><p class="ql-blo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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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p class="ql-block">啪！
</p><p class="ql-block">他碗猛砸在地上，恶狠狠说：“陈慧，我他妈是不是给你说过番茄炒蛋不许加葱！老子让你加葱，让你加葱！”
</p><p class="ql-block">他狠抓住我头发，把装番茄炒蛋的盘子使劲往我脸上按。
</p><p class="ql-block">女儿被这巨大的动静吓哭了，我急忙推开谭城想去抱抱女儿，却被谭城一把按在地上。
</p><p class="ql-block">谭城如雨的拳头落在我身上：“竟然敢推我！老子给你脸了是吧？啊？陈慧！你和这小杂种成天吃老子的，住老子的，有什么资格推老子！老子揍你，你就得老老实实受着！”
</p><p class="ql-block">我被他揍得直发懵，最后痛得麻木了，只觉天昏地暗，眼花耳鸣。
</p><p class="ql-block">我害怕，恐惧，就像掉进暗无天日的漩涡，深深地绝望……
</p><p class="ql-block">想逃……
</p><p class="ql-block">两个小时后，谭城终于停手了。
</p><p class="ql-block">他累得气喘吁吁，像踢死狗一样把我踢开，然后出门去了。
</p><p class="ql-block">我躺在地上无法动弹，脸肿得像发面馒头，心脏跳得很快。
</p><p class="ql-block">女儿又哭了。
</p><p class="ql-block">我艰难爬起来，用纸巾胡乱擦了擦脸，拖着身体来到床边抱起女儿。
</p><p class="ql-block">女儿这次很乖，只哄了十分钟就睡着了。
</p><p class="ql-block">我小心翼翼把女儿放到床上，然后实在坚持不住也躺了上去。
</p><p class="ql-block">明天，明天我就去法院起诉离婚！
</p><p class="ql-block">可惜，我死了。
</p><p class="ql-block">我看着自己的尸体，血水顺着七窍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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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还好我的脸侧在另一边，没有吓着女儿。
</p><p class="ql-block">女儿哭累了就睡着了。
</p><p class="ql-block">我看着可怜的女儿骨鲠在喉。
</p><p class="ql-block">我忽然想起我妈。
</p><p class="ql-block">十年前，我爸酗酒掉河里淹死后，我妈就一直是一个人了。
</p><p class="ql-block">虽然她思想老旧，但对我挺好的。当年为了一串糖葫芦，我爸当街揍她，把她打到烂泥地里爬都爬不起来，她却依然紧紧把糖葫芦护在怀里。
</p><p class="ql-block">她青紫的脸挤出温暖的笑容，像变戏法一样把糖葫芦给我：“慧啊，吃吧，可甜哩！”
</p><p class="ql-block">想到这里，我不禁抹了把眼泪。
</p><p class="ql-block">我飘出家门，决定去看看我妈。
</p><p class="ql-block">忽然听见有人在喊“谭城”，我循声望去，看见谭城正拿着一瓶啤酒和几个狐朋狗友坐在路边摊吃烧烤。
</p><p class="ql-block">“哟，谭城，又打老婆啦？”
</p><p class="ql-block">谭城吐了口唾沫：“打啊，打了。他妈的臭婆娘，下了只母蛋还好意思花老子的钱！”
</p><p class="ql-block">好兄弟劝慰他：“生男生女都是命，咋能怨媳妇呢？”
</p><p class="ql-block">“咋不能怨，老子本来已经把小杂种扔了，死婆娘硬是把那丫头片子给捡了回来，这不故意给我添堵嘛！”
</p><p class="ql-block">“那还能咋？要不你俩再生一个呗。”
</p><p class="ql-block">“生？生个屁！生完孩子后，她肚皮又大又松，像母猪一样，老子看见就想吐。”
</p><p class="ql-block">兄弟和谭城碰了碰杯：“别气了，走，夜总会来了几个新鲜的。”
</p><p class="ql-block">我嘲弄地轻笑一声，目送他和他兄弟去变着花样地玩儿。
</p><p class="ql-block">我心脏突然揪疼了一下，总觉得十分不安，慌忙往家里飘，果然，刚到家门口就听见女儿微弱的哭声。
</p><p class="ql-block">我急忙飘到卧室，发现女儿不知什么时候翻了个身，被子捂住了脸！
</p><p class="ql-block">我心急如焚，想去揭开被子，手却直接穿过去了！
</p><p class="ql-block">女儿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声音越来越弱，快要窒息了。
</p><p class="ql-block">突然手机响了，是我妈！
</p><p class="ql-block">我惊喜不已，但我无法接电话啊！
</p><p class="ql-block">我陷入深深的绝望，拜托，谁来救救我女儿！救救我女儿！
</p><p class="ql-block">正当我绝望之际，女儿挣扎的小手触碰到手机屏幕，很幸运地接通了电话！
</p><p class="ql-block">我又惊又喜，迫不及待焦急地喊：“妈！妈！”
</p><p class="ql-block">可她根本听不见我的呼唤：“喂？喂？陈慧？咋不说话？又和老公置气呢？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嫁人了就好好过日子，成天瞎折腾！小孩咋又哭了，唉，不是妈说你，小孩得喂母乳，喝多了奶粉不好。算了，不说了，妈明天炸鸡腿，你带孩子来一趟吧。”
</p><p class="ql-block">她说完就挂了电话。
</p><p class="ql-block">“妈！妈妈！不要挂电话！求你，不要挂电话！”
</p><p class="ql-block">我撕心裂肺地哭喊，希望能有奇迹发生，希望妈妈能听见我的声音。
</p><p class="ql-block">突然，对面楼传来不耐烦的骂声：“妈的，天天哭！天天哭，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p><p class="ql-block">话音刚落，对面愤愤飞来一个石头。
</p><p class="ql-block">啪——哗！
</p><p class="ql-block">窗户被砸出一个大窟窿，寒风猛地灌进来。
</p><p class="ql-block">居然正好吹起了一角婴儿被！
</p><p class="ql-block">女儿终于得救了，发出了更加嘹亮的哭泣。
</p><p class="ql-block">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p><p class="ql-block">我爸死了之后，我妈才搬来城里。
</p><p class="ql-block">一栋老旧的居民楼，二楼尽头就是我妈住的地方。
</p><p class="ql-block">但此刻她显然不在家。
</p><p class="ql-block">我来到附近的麻将馆，果然，在角落的麻将桌发现了她。
</p><p class="ql-block">“哎，你们听说了吗，张家大女儿，就那个在什么电脑公司上班，一个月拿两三万那个，离婚了！”
</p><p class="ql-block">我妈一听，撇撇嘴：“女人赚再多有什么用，离了婚，照样过得不幸福。”
</p><p class="ql-block">“陈慧她妈，话可不能这么说，现在可不是咱年轻那会儿了。话说回来，你女儿不也闹着要离婚么，现在咋样啦？”
</p><p class="ql-block">“离什么离？她不离。二筒，诶，自摸！胡啦！”我妈乐得合不拢嘴，吆喝着掏钱。
</p><p class="ql-block">“我可听说谭城经常打她，可别打坏了。你要不去看看呗。”邻居阿婶提议，“再不济打个电话也行啊。”
</p><p class="ql-block">“刚打过电话了，不知哪根筋又不对了，接通电话不说话。”
</p><p class="ql-block">“那给谭城打一个。”
</p><p class="ql-block">经不住阿婶的劝说，我妈不耐烦地掏出手机拨通了谭城电话。
</p><p class="ql-block">也许是夜总会太吵，谭城没有接。
</p><p class="ql-block">阿婶思忖半刻，再次劝道：“陈慧妈，你要不亲自去看一眼吧。我昨儿个还见着陈慧了，看起来状态不大好。”
</p><p class="ql-block">我妈架不住牌友劝说，皱眉思考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开牌桌。
</p><p class="ql-block">嘴里还骂骂咧咧：“以为女儿嫁人了就省心了，瞅瞅，这死丫头把日子过成啥样了！有老公养着就不错了，简直不知好歹！真得好好教训教训了！”
</p><p class="ql-block">我家和娘家离得不远，十分钟的路程，再加上晚上车少，我妈很快就到我们小区门外了。
</p><p class="ql-block">此时，我妈电话响了，是谭城。
</p><p class="ql-block">“喂，小城，你在哪儿呢？陈慧最近还好吧？没跟你闹吧？……好好好，太好了！她听你话就好，我看啊就你管得住她了！她现在在家吧？我在你们小区外边呢，我看看她去。”
</p><p class="ql-block">挂断电话后，我妈进了小区径直往我家走。
</p><p class="ql-block">路上遇见我家邻居王阿姨，她迎面走来，狐疑盯着我妈看了好一会儿，才说：“你是陈慧的妈妈吧？”
</p><p class="ql-block">我妈停下脚步，点点头：“你是？”
</p><p class="ql-block">“我是她邻居。”王阿姨欲言又止，内心挣扎许久，终于说，“姐，我思来想去，还是得提醒你一声，陈慧她男人不是啥好人，天天打她，我听着那声儿啊都害怕，真怕哪天给打坏了。到时候你们做大人的，哭都哭不回来，到时候后悔啊，没用。”
</p><p class="ql-block">我妈愣了一会儿：“没那么严重吧？我女婿下手应该有分寸。”
</p><p class="ql-block">“人在气头上，哪里还管什么分寸啊？”
</p><p class="ql-block">我妈表情顿时严肃起来，在电梯里一直盯着楼层数，终于电梯门开了，她毫不犹豫直奔我家。
</p><p class="ql-block">她敲门，没人来开。
</p><p class="ql-block">她有些急了：“陈慧！陈慧，开门！”
</p><p class="ql-block">没人应。
</p><p class="ql-block">“不可能真出事了吧？不可能不可能，别自己吓自己……”她焦急得开始自言自语。
</p><p class="ql-block">她突然想到什么，来到消火栓前打开，似乎在找什么。
</p><p class="ql-block">啊，她在找我家钥匙。
</p><p class="ql-block">我刚生完女儿那会儿，记忆力严重下降，出门经常忘记带钥匙，每次让谭城回来帮我开门都骂骂咧咧，有时候骂着骂着就开始动手。
</p><p class="ql-block">之后我就不敢让他回来了，硬生生在屋外等着他下班，但女儿又在屋里哭，我实在心急如焚。
</p><p class="ql-block">后来我配了把备用钥匙放在消火栓里……
</p><p class="ql-block">我妈左找右找，都没找到钥匙:“我记得这里放着一把备用的啊，真是的，这死丫头又把钥匙放哪儿了？”
</p><p class="ql-block">唉，怎么可能找得到呢？
</p><p class="ql-block">那天很不凑巧，谭城提前回来了。
</p><p class="ql-block">他正好看见我从消火栓拿钥匙的一幕。
</p><p class="ql-block">他表情登时变得凶狠，不由分说拽着我的头发掏出钥匙，开了门把我往屋里拽。
</p><p class="ql-block">他把我扔到地上，一张脸像要吃人似的：“臭婆娘，生怕小偷进不来是吧？败家娘们！不揍你你他妈就不长记性！死婆娘！”
</p><p class="ql-block">我不知道他打了多久才停手，我只记得我流了一整夜的鼻血。
</p><p class="ql-block">我妈找不到钥匙只好作罢，给我打了几个电话，没人接，又给谭城打。
</p><p class="ql-block">“喂，谭城，陈慧咋不开门也不接电话啊？她不会出啥事了吧！”
</p><p class="ql-block">谭城喝酒喝大了，嗓门也不由自主大了起来：“她又搁那儿闹脾气呢，甭管她！”
</p><p class="ql-block">我妈顿了顿，才说：“你不会把她打坏了吧？”
</p><p class="ql-block">“咋可能呢，我下手有轻重的。陈慧一耍性子就不理人，你也是知道的！哎，不说了，我这儿哥们儿正劝酒呢！”
</p><p class="ql-block">“可是……”
</p><p class="ql-block">“我待会儿回家，给她拍张照发给你，行不？明儿个把她带到你面前，行不？”谭城语气明显有些不耐烦了。
</p><p class="ql-block">我妈犹犹豫豫，才说：“那好吧，明天我炸鸡腿吃，你们两口子一定得来啊。”
</p><p class="ql-block">挂断电话后，我妈又担心地看了我家门一眼，转念一想，又自言自语道：“瞧我，一定是想多了。谭城打她这么多次了都没出啥事。况且她爸当年打我打得比谭城狠多了，我这不也好好活着嘛。”
</p><p class="ql-block">她似乎放下心来，转而又骂骂咧咧：“陈慧这一生气就不理人的性子得好好改改了！总让我这做妈的操心，这不纯纯找打嘛不是！”
</p><p class="ql-block">我看着我妈离开的身影，失望透顶，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p><p class="ql-block">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以这种状态存在多久，我决定多看看我女儿。
</p><p class="ql-block">房间里，女儿正在熟睡。
</p><p class="ql-block">她眼角还挂着泪珠儿，想必是睡醒了饿了找不到奶喝，哭累了就又睡着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