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 魅(一)--------木叔

红尘棋少

<p class="ql-block"> 木叔神秘的失踪了,失踪得毫无征兆,莫名其妙。他的失踪轰动了整个小山村,村里人、包括邻村的壮劳力个个身挎柴刀,手握镰刨,以他居住地为中心的方圆几十里的沟沟壑壑找寻了个遍,依旧是丝无踪迹,仿佛人间蒸发了。村里人在叹息之余,有关木叔的种种传说渐渐的在村里或明或暗的传开了。</p><p class="ql-block">木叔居住的小山村名曰“大河坑”,那是一条南北走向、北高南低的河谷,河谷两岸树木茂密葱郁,谷底水溪潺潺,山村就建在一处河滩上。村子很小,山田也不多,山村子民多靠上山打猎出售到山外为主要生活来源,后来禁止狩猎了,采伐竹木成了 赖以为生的另一项生活来源,也是他们舍不得离开这里的硬核理由。村子是聚族而居,王姓,没有杂姓。村子中心位置建有王姓祠堂,可能是地理位置不空阔的原因吧,祠堂的规模不大。外嫁进来的女子会变成“王李氏”、“王谢氏”、“王罗氏”、“王张氏”等等等等,听说大河坑村的先祖是明朝末年为了躲避战乱从吉安迁徙至此的,已有几百年的历史了。</p><p class="ql-block">木叔不是大河坑村的原住居民,他是在解放的前一年,也就是1948年孤身一人流落到这个小山村里来的。他自称姓王,名“光军”,乃池江杨眉人,后又说是南雄邓坊人,说是因为他所在的大村里的两姓械斗,为躲避仇家追杀逃难至此。族长及族人见他模样忠厚老实又未带家眷,征得当地保长同意,遂收留了他。在那个民不聊生的战乱年代,逃荒逃难、流离失所是常态,收留与被收留也就不足为奇了,再说,那时信息闭塞,真伪的事谁又去较真呢?</p><p class="ql-block">木叔身材魁梧,属于骨架粗大者流,但他相貌堂堂,配上那副身架儿,还是蛮引人注目的,那年他二十五岁。在大河坑人族长的首肯下,分了村东头一栋濒临倒塌的绝户的房屋供他居住,他也不忌讳,携着随身带来的一床破棉被几件烂衣服住了进去。</p><p class="ql-block">“木叔”,这一呼号,并无恶意,当然,也没有敬意,这里头更多的是调侃,是谐谑,端的是因为木叔为人憨厚,老实,能吃亏、吃苦,也舍得一身力气去帮助人,哪家有出大力的活儿需要帮忙的,他从来是第一个迎上去的,所以显得没有心机,有点傻。深山里的方言:傻,就是木,比如:“这人好木!木戈一样。” 那意思就是 “这小子有点傻”。大河坑人与木叔同龄辈的喊他“老木”,只有小字辈们喊他“木叔”,这使得戏谑的意味更浓烈了,可木叔却从不以为意,总是闷闷的应着,哪怕是一个流着鼻涕的小屁孩儿高喊“木叔”,他仍旧是不急不恼,闷闷地应着。时间久了,大家发现:木叔从没有高兴的时候,可也没见过他伤心的样子,他平静,木讷,犹如一汪清水,能吹皱起一池春水的事儿,只有他自己的内心知道。</p><p class="ql-block">他初来乍到,凭一己之力,在一处有水口的荒坡上开垦了一块6、7分的山田,8分不到。村里人见他健壮、勤勉,给他说了门亲,对象是邻村的一位寡妇,带着一个五岁的小男孩,那女子二十六、七,原夫是因肝病离世的,再醮也是迫于生计。木叔见她容貌周正,面相柔和,性情也温婉,是个过日子的人,遂答应了这门亲事。婚事没有大操大办,只是由族长牵头,在村子中心的祠堂院子里简简单单请了各个家庭的当家人吃喝了一顿,酒水费用还是大家凑合出的。酒宴上,木叔很感动,他即席说了一番话,就是那番话,彻底的改变了他命途的走向,他说:“很感谢村里族长及各位当家人对我的收留与关照并为我娶了亲。今后只要有 用得着兄弟的地方,兄弟我一定尽绵薄之力。兄弟我走南闯北多年,识得些民间偏方,略懂点草药,若能依此薄技扶危济困造福一方,是为我幸,谢谢大家!”,说完,向在坐的所有人深深鞠了个躬。这一番文白相杂的即时演说惊呆了在场的人:原来木叔是高人啊!</p><p class="ql-block">特别是久历世事心机厚掩的族长,心中尤如打翻了五味瓶,辛辣酸苦瞬间涌上心头:木叔不木,这是个慧人呢!我们都被老木的表象蒙蔽了!同时,疑问也在脑海迭出:“走南闯北”,“兄弟我”有贩商和行伍的疑团覆裹着呢,还有那些文绉绉的语句不是一般人可以脱口而出的,一切都说明木叔身世成谜、来历不凡!当然,这仅是族长心下的暗忖,上不得台面的。那些还沉浸在呼喝中、兴高采烈的山野汉子们是在懵懂中,仅是得知了木叔是个懂点医理的“烂疤子医生”而已,他们也不会去追究更多的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在他们认知的世界里,所有的复杂都与他们无缘,简单才是快乐之源。</p><p class="ql-block">然而,木叔终究不是个简单的人,他用实际行动以及高超的医术掀去了覆在他头上的“烂疤子医生”的印象:</p><p class="ql-block">那是一个仲春的午后,邻村的七、八个精壮的山里汉子心急忙慌、气喘吁吁的抬着个十多岁的女孩儿冲进了木叔家,大声呼喊:“木叔,木叔,快救人,快救人!”一声比一声慌乱,那天木叔正好在他的破屋里整理晾晒好了的草药,听见动静,忙走出,见一竹竿扎成的单架上躺着个十六、七岁浑身是血的女孩,还没待木叔询问,领头的汉子急道:“她是我侄女儿,被发疯的公牛顶穿了肚子!木叔,求求你,请看看,能救过来吗?”,木叔俯下身去,伸出右手,用食指和中指试了试女孩儿的鼻息,感觉还有微弱的呼吸,只是面若黄纸,如不及时救治,后果堪忧。木叔起身让所有人都出去,掩上门,只留下自己的妻子打下手,木叔用一把剪子把女孩儿腹部的衣服轻轻剪开,露出伤口,吩咐妻子舀了一小盆热水,放入些许食盐,用干净的棉絮醮上热盐水把伤口周边血污擦拭洁净,木叔用止血药止住了汩汩地还在渗的鲜血,而后取了药格里的捣好的血风藤、杜仲,、生肌膏、墨鱼骨粉等等其他一些密不示人的药物配好后,给女孩敷上。交代妻子给女孩抹净身子,给她换上一身宽松洁爽的衣服。趁此时间,木叔走出屋子,并小心地把门带好,对着屋外惶恐不安的人群说道:“孩子受伤比较严重,创口很深,牛角已顶到子宫外壁了,” 话没说完,小孩叔叔急了:“木叔,有救吗?” 木叔面色凝重,不急不慌,牙缝里挤出两字:“有救。” 女孩叔叔继续问道:“木叔,孩子如若治愈好,将来她的生育会不会受到影响?” 木叔仍就是牙缝里嘣出两字:“不会!”听了木叔坚定的回答,外屋的人都长舒了口气,刹那间一扫先前的沉郁,高兴了,山里人憨厚,不惯握手拥抱那些儿弯弯绕,受伤女孩的叔叔激动不已,一个劲鞠躬作揖:“木叔,大恩大德,大恩大德啊!” 木叔:“救死扶伤,医者本分,仁心而已,不当赞誉。”,紧接着木叔对女孩叔叔道:“你回家后,到庾城去购买300克鹿茸200克阿胶回来,如果庾城没有,就去赣州府购买,需要急用,我这里离不开人。小孩在我这里估计要治愈调养三个月左右的时间。”那汉子赶忙答应:“好好好,我回家和家里人商量好后,接着就去办,木叔,请放心,有什么需要,尽管说。”</p><p class="ql-block">三个月后,女孩彻底的治愈好了,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嫁人后,生三孩儿,两男一女,皆健健康康,这事轰动了十里八村,木叔名气一下传扬开了,从此,前来就诊的人络绎不绝。木叔那栋屋顶到处漏雨的破屋也换成了宽敞明亮的大瓦房,围了院子,虽是干打夯的土墙屋,可与原来的屋子相比,实属天壤,因此,土改那年,木叔的成分被划为中农,这是后话。</p><p class="ql-block"> 木叔的继子晓冲,小名儿“拐拐”,解放后的第二年,七岁了,听话又懂事,上小一了,木叔的妻子给木叔生了女孩, 五零年出生的,取名“新花”,意为新中国花朵,小名“花儿”。</p><p class="ql-block">木叔时常进山去采挖草药,大河坑方圆几十里的山山水水他巡了个遍,每个角落,他都熟悉,也常听一些共同进山砍伐竹木的山野汉子们讲述些深山里过去的故事。</p><p class="ql-block">都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就算是在这偏僻的小山村,人性的奸险仍是不可忽视的存在。</p><p class="ql-block">正当木叔欲想在这世外桃源般的小山村里安度余生时,一场巨大的变故悄然向他逼近……</p><p class="ql-block"> (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