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浓情告白（原创）

任琪

（一）醉爱痴情

婚恋至今40多年，用文字给他的诉说，已经是在上个世纪，遥远而久违。

彼时的鸿雁传书，凝聚着痴情醉爱，添加着婚恋的温馨蜜意，奇妙无比。可惜那阵没有电脑和手机，我那些全身心涌出的文字，随岁月的无情，所剩无几。而且逐渐，我发现他并不稀罕这类屠龙之技，为应付我要求的隔天寄信一封，他就趁闲时制作一批千篇一律的标语口号式的“情书”，让学生定时帮助邮寄，他自己容易搞忘。我知道后，明白他其实不屑我的缱绻缠绵，何必呢，我也就逐渐改正了。

今年“七夕”，这个被赋予“中国情人节”的浪漫日子，《美篇》有栏目推出“浓情告白”，忽如其来，触动了我几十年来的心如止水，回放曾经的一路走来，回顾一路的恩怨情愁，有了一种欲罢不能，不吐不快。

“婚姻是每个人一生中最接近英雄的幻想”，深以为然。婚恋不论成败，都值得梳理反思，最好能文字定格。于是，写下“老公，我想对你说”。

此刻的我，已经彻底告别了当年的情窦初开，了却了彼时的浪漫情怀，与40年前的文字比，感性中有了理性支撑，理性中也不乏感性充盈。

此刻的我，已被几十年风风雨雨的过往颤抖着心扉，也为恩恩怨怨的一些场景模糊着双眼，伴随甜与苦的泪水，我很想，客观辩证回忆梳理我们的婚恋，主观能动回味评判我们的夫妻一场。

尽管，清官难断家务事，尽管，家中难有是非曲直，尽管，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但活到今天，我仍偏执地以为，家是人性流露最充分的地方，也是情感渲泄最自然的平台。试着咀嚼品味婚恋的日常，对人性的表演及解读，或许更加淋漓尽致，入木三分。

那是77年恢复高考后的大学校园，学子们来自五湖四海，梦一般在这里相聚。

不记得与你的第一次碰面与相识，但在同学们的笑谈闲聊中知道，班上有位L同学颇具特色。我不经意扫视过你，发觉是一个特别爱笑（几乎不见双唇闭合），对万事万物都兴趣（似初识人间的孩童），喜欢聊天（不管听众是陌生还是熟人），精力充沛（疑是打过鸡血）的一个极其热爱生活的乐观达人。不久，英语专业给了你“搭非（飞）白”（不接常规，横竖答话）和“万年青”（活力四射，永不见老）的绰号。

我后来知道，你其实是由于突如其来的“大学梦”变现，感觉从谷底到了云端（不仅农转非，还学历工作一并无忧）。你禁不住内心喜悦，既不想也不善于掩饰，于是就又得了一个“乐翻天”的别名。虽然那些“名字”对你有取笑和调侃意味，但作为旁观的我，倒没觉着有什么大的不好，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人群里性格气质各异，方显五彩缤纷，七色斑斓。

过了一些时候，有人漫不经心说，L某对某同学有意思，我一笑而过，认为这“八卦”很是离谱。又过了一段时间，有人讲“乐翻天”都“郁闷王子”了，还瘦了好大一圈，听那意思，好像还与我有关系。我有点警觉，找人带话（已经有男朋友）。……又过了许久，你状况不改，还信誓旦旦。我有点小感动，但更多的是难受，因为这不是我想要的。

　　不可思议的是，我居然残留有纠结，当时的情绪心态，其实非常简单，就是不想让喜欢我的人痛苦。我这样讲，现今的人是无法相信和理解的。存在决定意识，上世纪70年代末的朦胧少女，情窦初开的参照及榜样，多来自看过的几本小说，那些字里行间透露和折射的真善美，加之计划经济下权钱意识的空白，还就是父母正能量的遗传和说教，我轻易地被你的“痴情”感动，但用婚姻换心安，我还是觉得成本太高，心也有不甘。

就这样，极度纠结，持续犹豫，放不下，又拿不起，沉陷于自我折磨，自作自受。

为了走出迷茫，我开始了对你的观察，主要缺点，身材太孬，家境也差，性格气质与我不搭。优点，五官端正，心态阳光，真诚可靠，积极向上，真爱于我，人品颇佳。……结论，三七开，优点多于缺点。正如后来回答女儿“为何选你作他爸”中所述，“他有典型的男人气质，乐观幽默，阳光大气，在他面前，我有特别浓烈的性别意识，女人味十足；他有符合历史正能量的道德水准，上进勇敢，正直大爱，我感觉英雄就在身边；他有与我相吻合的婚姻追求，忠诚专一，坐怀不乱，我不担心争风吃醋，预判情场无敌。”

于是，在对幸福和美好的憧憬中，我们在一起了。

尽管由于我的虚荣，不想让你见中学同学，把你藏邻居家长达10小时，你只是打趣为“邻屋藏宝”；尽管学校组织看电影，必须熄灯后才让你进场（同事们以为你是高富帅，我怕他们失望），但我的内心深处，其实甜蜜无比。

每到周五，我就开始愉悦，因为周六你要来。到了周日，我又总是惶恐不安，因为周一要与你别离。你嘀咕我周一早上容易生病，其实是我施技俩想让你多陪我一会儿。目送你离去，我感觉身体与魂魄完全失联，词穷至今，仍找不到一个恰当形容当时心理，心情，心境的词，只是确定，与你的聚合分离，决定着我的喜怒哀乐。

分别后的寄托，就是期盼你的来信，我从不急于打开，而是揣衣袋留着晚上细嚼品味，这可以让我一整天都有盼点。打开信，哪怕只是千篇一律的口号，我仍然可以自作多情，“读你千遍不厌倦”，深度沉浸于幸福与温馨。

周六下午上完课回我们的屋，我会一路激动紧张，忐忑不安，我沿路察看是否有摩托车轮的痕迹通往家门，有时失望，有时欣喜，那种因你的是否到来而大起大落的情感心绪，至今回味犹新，即使老年痴呆，它也会留在记忆深处。现在我见摩托，偶尔也会有异样的感觉和情愫。

都结婚一年了，我仍然不减恋爱时的羞涩，不好意思叫你名字，也不习惯对视你炽热的双眼和激情的笑脸……我在日记中写道：我们仍然热恋，不相信“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我喜欢这种滞后，延缓着小鸟依人，也填补着与生俱来的情感饥渴。……从心理学气质类型看，我主属抑郁质，稍带粘液质，我有先天的情细如丝，多愁善感。从后天环境看，我在兄妹中排行老大，加之父亲在“四清”和“w革”中受迫害，我需要为父母减压，给弟妹庇护。记忆中，沒有过父母的亲吻，也不知撒娇为何物，但心底里却特别渴望被爱。当知青时回家，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挨着妈妈睡觉。你比我大好几岁，适合当情哥，潜意识里，也想你能弥补一些我缺少的父爱。

那时的我，对爱情既憧憬，也自信。

那段时光，除了相思苦，余下尽甜蜜。

（二）七年之痒

猝不及防，我们的“七年之痒”有了提前。 矛盾分歧最早始于我的买书和读书。工作后我意识到，“讲台”不是那么好站的，读书学习应为生活日常，于是先后考读了中文本科，获学士学位，政教本科，法律本科等。你挂嘴边的是“女子无才便是德”，说我的追求是屠龙之技，还说我脑壳有问题。

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大学同学婚恋，居然因学习和读书纠纷起始，你应该是厌倦了我而无理取闹吧。……忘不了那些没有硝烟的战争，火药味别样浓，你我（特别是我）耗费（废）掉了好多毫无意义的情智商。在争吵中，我们都特别能引经据典，层层递进；在争吵中，我们都特别能瞄准对方的软肋，知己知彼，难分胜负；在争吵中，你还特别能秒杀对方一点剩余的爱，肆意撕裂，不寒心不罢休！……唉，此刻只想点到为止。

女儿一年级时，我认可“女要富养”，也认为女儿家应该才貌双全，多才多艺。于是，倾其所有，不惜负债，花近5000元买了钢琴。结果，你再忙也会抽空历数钢琴的罪恶，也让我的不靠谱多了例证，还就是，我们的分歧与争吵又多了一根“导火索”。

我那时其实以为，“读书多了，容颜自然改变”，行走在才艺和智慧中的女人最具魅力。现在反思，有了一些头绪。我俩虽为同学，但不同的成长环境，价值取向和思维方式是有差异的。有几年我喜欢看巜非诚勿扰》，里边的年轻人大都偏重感觉，重视外貌和一些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我很想给他们讲，不要以为价值取向及“三观”是抽象的哲学命题，它实际牵涉婚姻家庭的重大和细微。我也想问你，女子德才兼备不是更好吗，为什么要把二者对立呢？

随时光流逝，我惊异并感叹到婚前选你的理由和优势，或许是误读，或许是调教不得法，竟发酵成婚姻中的种种磕碰，还有烦恼。

你的男人味和阳光大气，在婚姻的琐碎烟火中，逐渐蜕变成大男子主义，加上大咧咧，粗糙糙，离我预判的满满爱，渐行渐远。你不管家务也不顾孩子，偶尔让你做饭，不是焦就是糊，还没有关灯，关火，关门的习惯，与你相处，我更多的是提心吊胆。记忆较深的，一次女儿生病需去医院，你让我找同事帮忙送，然后呢，悠然转身出差去了。

你的勇敢大爱和英雄情结，在理念和现实的碰撞下，逐渐演变成我的担忧和无奈。你有本能的助人为乐，公路上碰素不相识的人摩托车坏了，你会义务助修，成功排忧解难后，你很享受表扬和感谢，却完全忘记了我在家的翘首以盼，焦燥不安和失魂落魄！那年月没手机，你是骑摩托回家，无端的晚到数小时，我只能归结可能是意外了。……你还会毫不犹豫地见义勇为和公益慈善。“5.12”地震发生时，我俩在10楼的家中，我在巨烈的摇晃中惊恐万状，不知所措，你说了句“地震了，快跑”，我以为你会拉着我一块，但瞬间却不见了你的踪影。到安全地了，我仍然心潮难平，恐惧，无助，担心；气愤，失望，寒心，果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你来解释了，说见家对面小学的学生在惊叫，喧闹，你就跑去组织疏散了。我无法责怪，但心底里却有了挥之不去的失落和无助，我已经明白，你的大爱优于小爱，我和女儿只有靠后靠边。

你的婚姻追求，在传统信念和偏执情绪搅和下，把忠诚专一曲解成了嫁鸡随鸡，永不放手。

（三）絮叨恩怨

此时此刻，如烟的往事像过电影，也让我心血来潮，有兴致捕捉一些花花絮絮，恩的怨的，甜的苦的，笑的哭的，爱的恨的……那些让我哭笑混淆的事件和情景。

想起你的吸烟与戒烟了。85年我去成都读书，考虑你的寂寞孤独，我支持你吸烟解闷。90年代，吸烟的危害被提及并逐步普及，我开始劝你戒烟，三番五次，苦口婆心，五次三番，掏心亮肺，你虚心接受，但坚决不改，只是转入了地下进行……逐渐，我对你吸烟的反感排斥，几近病态，还有强迫。……是有次你出差回来，我估计你100％是享受了几天“狂抽”，于是堵你在门口搜寻蛛丝马迹，初闻，问题不大，深度哈气，确定有隐约烟味，我瞬间理智失去，长时间的愤与怨，汇聚成了耳光。你恼羞成怒，大骂“mmp”，你最适合的工作是去公安局当警犬！……看你的气急败坏，听你的形象幽默，我破怒而喜，跑进厕所关门大笑。

又一次，你开车我们去解放碑办事，路上，我下车取报纸，也就几十秒时间，当我正准备上车，车却急驰而去。猜想是你嫌我啰嗦，我急忙电话，但没有接听，直到10多分钟后，你发现我不在车上，才电话过来，可我，一直被气得发抖，你解释是听到车门响了一下，以为我上车了。

那年我癌症了，最初的瞬间，我目睹了你从未有过的震惊，恐惧和悲伤，在告知亲友的电话时，也泣不成声。那些天，你包揽了家务，不离我左右，我享受着满满爱，那我是真的被感动了！……是入院的头天，在那种难分难舍的交融结合中，是我们，既有热恋的青春涌动，也有新婚的甜蜜幸福，还有，亲人般的血浓于水！

短短几天，我的婚恋观又被颠覆回到了几十年前的美好。

手术和化疗如期进行，我已经想好，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给家人添加任何悲伤和担忧。……手术的恐惧和疼痛，化疗的生不如死，我没有过一声呻吟，也没有表现出应有的痛苦和不适。 结果，你可能是认为我远离死亡了，于是又恢复了许多臭毛病，对一些鸡毛蒜皮，也横竖责难。特别对我的购物，经常威胁要扔掉。我很是纳闷，也想不通，人们普遍认为，对癌症病人，要让其吃好耍好，就当是临终关怀，我还在化疗期间，什么意思呢。其实，我也知道如果我又遇大难，你还是会不离不弃，会对我好，但人生更多的是平凡日子，我更需要的是平淡平常中的耐心，爱心，温馨。

这些年，我多了一些对人生的回忆和思考，从中有所发现，你没有给过我爱情信物，或者一张手绢，一枝玫瑰，一个戒指，一块巧克力，也没有过婚纱照（结婚时不兴，但许多人都有后补），我们没有过结婚纪念日（不知道是哪天，因为结婚证你也不知扔哪里去了），没有过情人节，是名符其实的裸婚。我查了“百度”，很多人认为这并不好，一是男方认为“便宜”，二是女方不甘心，易委曲。我提起过去婚纱照，记得还威胁过你一次，我讲，我的临终遗言就一句话：“我要照婚纱照”，你听了没言语，但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这娘们儿又发神经了”。……

其实吧，我从来都不看重爱情的形式，不然根本不可能嫁你，“仪式感”这词，前面大半生也没大听说。但现在我想，人是物质和精神心理的统一体，“仪式感”就是二者的统一，之前没有过，可以“亡羊补牢”呗！

回顾反思我们的婚姻，发现相爱容易相处难。我们的婚恋因一些人的羡慕而完美，其缺陷在我心中，在女儿眼中。你的问题，主要在于不屑经营婚姻，凭得是本能本色，虽然能见到你的素面朝天，但缺乏修饰的美，会不可避免的表现出人的一些劣根性和人性弱点。

婚姻经营其实很有学问，除了“三观”，智商和情商都需要，它决定着人生的完善与完美，应该不是屠龙之技，也不是某人的自作多情。

时至今日，人生己过大半，余生，我特别想追求情感的奢侈，因为“当人老了，情感是真正的刚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