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味道

夜风

感冒了，浑身难受，躺在床上，眼睛都懒得睁。迷迷糊糊中感觉有只手放在我的额头，随即听到大儿子的声音： “妈，好点了吗？难受不？我给你洗了条毛巾，要不要敷你头上？” 我努力地睁开眼睛，大儿子正拿着湿漉漉的抹布，笑嘻嘻地站在床头。 “这是抹布。” “啊！是吗？我重洗。” 一会儿，一条湿毛巾外加一个柔柔的吻敷在了我的额头。 “妈，水！”小儿子端来大半杯凉水，杯子的外壁还流着洒出来的水。 看着两张憨憨的笑脸，瞬间，一股暖流流遍全身，这充满幸福感的暖流，让我想起了母亲。　　父亲还没退休时，我家的农活全靠母亲一个人。麦收时节，“龙口里夺食”，母亲就会更加忙碌。 一天午饭后，大姐决定带领我们姐妹去看看忙着收麦子的母亲。提着一壶地椒茶，我们就出门了。 天上没有一丝云彩，炽热的太阳肆意地烘烤着大地。路边的野花早没了诱人姿色，蔫蔫地低垂着头，田里玉米卷曲着叶子，尽量保存住身体里最后一点水分……一切的一切，在午后地酷热里，显得疲惫不堪，倦意十足。 我和二姐敞着衣襟，快速地扇动着草帽来寻求一丝凉意。“鬼天气一点风都没！我不去了！”我嚷嚷着要回家，大姐笑嘻嘻地说：“不想吃红枣刺豆豆了？”想到枣刺豆豆那诱人的红、馋人的酸，我强打起了精神。 终于到了母亲割麦的地方，黄灿灿的麦穗在阳光的曝晒下，发出轻微的爆裂声，和着几声有气无力、时断时续的虫鸣。金色的麦浪中，母亲戴着草帽，深弓着腰，半跪着，一手握着镰刀，一手抓着麦秆，快速地抡着镰刀，左右膝盖交替前行，汗渍印布满了她的衣背…… 　　“妈！”大姐叫了声，母亲转过了头，用诧异的目光望着我们，黑红色的脸上覆盖了一层麦土，被汗水冲刷成黑一道、白一道的大花脸了，裹着两圈黑麦土的鼻孔快速地翕动着，灰白的双唇上翘着一层干痂。 “咋没上学？”母亲问我们。 “今下午放假。” “哦！” “妈，喝水，快缓一缓。”大姐递上地椒子茶，母亲笑呵呵拉过一个麦捆子，坐在上面，“咣当、咣当”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妈，镰刀给我，我割一会儿”，大姐边说边去拿镰刀。 “天太热，你受不了！”母亲边说着边把镰刀压在自己的腿下。 “妈，你不热吗？”趴在麦垛影下的我问到。 “热呀！怎么能不热呢？但妈受得了！”母亲看着大姐、二姐和我说到，脸上洋溢着微笑。那笑是什么？小时候的我们并不理解。 因为父亲上班、我们上学，整个麦收季，母亲就重复着这种日子，一个人走向麦地，一个人割麦，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 　　哥在县城上高中时住校，周五下午回家，周日下午返校。每个周五的下午，母亲一定会早早地忙活开：烧火、择菜、和面、擀面……，给哥准备好吃的。她一次又一次地站在我家窑背上，踮起脚、伸长脖子望向北山顶的那条小路等哥回家，那情景，我看见了就忍不住想笑。哥个子高，母亲老远就能认出来，每当看见哥的身影出现在北山顶的路头时，母亲就会开心得不能自已，然后小跑着回家，完成给哥准备的好吃的最后一道工序。随后一天多的时间，母亲变着法的做各种哥爱吃的，絮絮叨叨地和哥说着话，也许是因为好吃的缘故吧，哥居然毫不嫌弃母亲的唠叨，总能笑嘻嘻地陪着母亲东拉西扯。周日下午哥离家时，母亲又总会在窑背上目送哥远去，直至哥的身影消失在北山顶路的尽头，就算踮起脚、伸长脖子也看不见时，母亲才会收回自己的目光，默默地回到家。我在心底里不仅一次笑话过母亲：不就是住个校、上个学么，又不是不回来了，至于吗？！而且对于我来说，哥不回来才好呢，最好几个月别回来，省得回来扯着嗓子喊我的外号，指挥我做这个干那个，让邻居家的小伙伴笑话我！同时也鄙视了哥好多回：无非就是为嘴而已！也好，反正不管怎么说，这一天多的时间，母亲是一定不会唠叨我们的了。 直到我也做了母亲之后，我才真正理解了母亲，我才明白，母亲麦田里的笑，那是一种幸福的笑，一种被子女关爱的幸福的味道，母亲和哥在一起的时候，也一定是享受着短暂的幸福。大儿子2018年随丈夫在固原念书时，我时刻记挂、时刻念叨、时刻盼归，更深刻地体会到了母亲的感受，更深刻地理解了“一条儿女一条心”这句话的含义。对于母亲来说，那是一份牵挂，一种幸福，一种儿女在身边的幸福。 现在的生活节奏越来越快，人们忙着工作、忙着生活，陪伴父母的时间越来越少。现在两个儿子还在我身边，将来有一天，当他们也开始为自己的事情而忙碌时，我还能享受生病时，儿子给我敷条毛巾、端一杯水的幸福时刻吗？ 对于父母来说，幸福就是一张笑脸、一句问候、一个理解、一次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