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br></div><div> 我们离开应城的前一天，他还照常跟母亲打扑克，吃饭时叫着我妻子的名字要把碗里的面条拨一些给她。小妹夫是内科医生，我私下问过他，像父亲这样的情况能够维持多长时间。他说大概半年。我以为父亲在一段时间之内还不会有事。<br></div><div><br></div>那时我还在一个学校任教，开学在即，就于9月3日离开应城。临走前我跟父亲打了个招呼：“爸爸，我走了，过些时再来看你。”他回答：“好！”那一瞬间我有一个冲动，想趴在地上给他磕个头，又怕母亲有什么误解而伤心，就强忍住了。<div><br>孰料回到无锡的第二天中午就接到父亲去世的噩耗。我和妻子即刻买车票再回应城，于凌晨时分到家。这时父亲的遗体已被送到殡仪馆。晚上，我在殡仪馆给父亲守灵，跟我在一起的还有随后赶来的儿子。</div><div><br>我瞻仰父亲的遗容，他显得比生前年轻，神态安详。我心稍感安慰，但内在的凄惶无可消解。夜间要时时续香，同时要准备第二天上午追悼会上的悼词，尽管有几十个小时未曾合眼，我仍然是一夜无眠。</div><div><br>致悼词时，我刚刚念了几句，终究未能压抑住内心的悲痛，哽咽不能出声。儿子上来要代我念悼词，被我谢绝。我强压悲痛念完了悼词。现在看来，这段在极度疲劳、伤痛之中急就的悼词，确实表达了一个儿子的怀念之情，竟无什么可改。这段悼词是：<br></div> <div><br></div><div>我们的父亲于2014年9月4日13时38分在家中安详辞世，享年95岁。古语云：“仁者多寿。”老人家天性善良，为人正直，待人宽厚仁慈，所以能够有此福气，临终时几乎没有什么痛苦，真正是无疾而终，让我们在悲痛之中又深感欣慰，感到上天对人还是公平的。</div><div><br>我们的父亲年轻时饱受苦难，很早就离开他的父母，寄人篱下，生活十分清贫，有时能吃块豆腐就算打牙祭；20岁时因严重营养不良导致瘫痪，身体恢复后又因支气管扩张导致咯血。此病在一生中多次发作，有时情况极为凶险。</div><div><br>父亲的一生是跟病魔战斗的一生。我还清楚记得，父亲在1964年动手术后写下杜甫的诗句“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以及要我给他读小说《牛虻》中蒙泰里尼同儿子亚瑟在一起的情景。他以多病之躯能够达到如此高寿，充分体现了一种英雄主义精神，是值得我们后人敬仰和学习的。</div><div><br>我们的父亲一生勤奋好学，以优异成绩考入省重点中学和国立武汉大学，学术功底扎实，专业知识博大精深。年轻时在学校任教，循循善诱，诲人不倦，深受学生爱戴。以后又在企业负责技术工作，在专业上精益求精，把自己毕生精力都贡献给了采矿专业，成为国内屈指可数的采矿专家特别是石膏采矿专家。<br></div> <div><br></div><div>直到退休后很长时间，他还担任了多家采矿企业的技术顾问，给它们解决了重大的技术难题，甚至挽救了整个矿的存在。然而在报酬上他毫不计较，甚至完全免费为对方作技术服务，真正做到了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现在这样的知识分子和科技人员在国内已属凤毛麟角。父亲在学习和工作上的认真负责态度和无私奉献精神也成为我们后人学习的榜样。</div><div><br>我们的父亲一生在政治上光明磊落，追求进步。然而在“文革”十年浩劫中却被打成反动技术权威和特务分子，长期挨批斗和下到矿井劳动。父亲毫不畏惧对方的淫威，与之进行了毫不妥协的斗争，维护了自己作为一个人应有的尊严。</div><div><br>我们的父亲和我们的母亲一生携手相伴，长达近70年，相敬相爱，是真正的模范夫妻，为我们后人做出了榜样。我们的父亲在对待我们的母亲上是一个好丈夫；在对待我们子女上是一个好父亲，终其一生都对我们呵护有加。在去世前不久还多次打电话询问我的孩子也就是他的孙子的情况，表达了深切的关怀之情。父亲对于我们的恩惠是我们永生永世都无法报答的。</div><div><br>最让我感到庆幸的是，在父亲临去世前的十来天时间里，我一直都在父亲身边，能有机会尽一点做儿子的孝道。让我终生遗憾的是，最后那一晚我不在父亲身边，再见时已是天人永隔！<br>敬爱的父亲，虽然您现在已经离开了我们，您的精神永远鼓励着我们在人生道路上不畏任何艰难险阻地前进，您的在天之灵永远呵护着我们。</div><div><br>敬爱的父亲，安息吧！</div><div><br>你永远活在我们心中！</div><div><br> （2015年9月4日）<br></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