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作者: 王荣华</b></p> <p class="ql-block"> 人的一生,总有一些让人多年不见但心底经常会想起的人和事。回顾我们的人生经历,可能会有过那么一位或者几位亦师亦友的朋友。他们曾经是我们的开蒙老师,或是在我们人生低谷、迷茫时曾伸手拉过我们一把的人。他们教会我们知识,甚至为我们树立了人生榜样,直到现在,在我们的人格底层,可能一直延续着他们的印记。人的一生,如果有这样亦师亦友的人帮扶,确定是一件很幸运的事。</p><p class="ql-block"> 我上初中时教我们化学课的余玉林老师,便是其中的一位。</p><p class="ql-block"> 四十多年了,岁月沧桑,往事如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读初中时,已经十五岁了,学校在原三溪乡三溪中学安湾里。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十五岁才读初一,一个男孩,长得人高马大,脸上布满青春疙瘩,懵懵懂懂的。小学时学习底子就不好,且偏课厉害。上初中,物理、化学、英语基本上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上课时装模作样,期末考试基本靠蒙几个选择题。年终的成绩单上,老师的评语是:该生热爱祖国,遵守学校纪律,团结同学,尊重老师,劳动积极,学习较认真。</p><p class="ql-block"> 一段不痛不痒的评语,幸好我父母亲是文盲,也看不懂,只知道他们的孩子在读书。</p><p class="ql-block"> 初三,我偏科更是厉害,语文思政基本满分,可物理化学英语大都是20几分,歇菜了,心里也急,但就是无法用劲。</p><p class="ql-block"> 有一天,余玉林老师把我叫到了办公室。很晚了,记得是夜自休结束,可能余老师是怕当着众多老师的面不妥,给我留颜面。说:看样子,你也不是一个不会读书的人,你语文这么好,物理化学为什么跟不上呢,要知道,有些理论是触类旁通的。快要毕业了,到底想不想考上高中读书,心里有个数。万一真不想读了,我也不反对,没办法。但是,你的字要写好看点,不要细头歪脑,要大方点,就像一个人,先站正了,字就好看了,以后社会上用得着。你爸妈不容易,如果实在不想读书了,初中毕业早点回去,帮着干些农活家务,也好……</p><p class="ql-block"> 我清晰地记得,这场异于教导主任的训导,不,应该是超脱师生、如同友人的谈话,让我茅塞顿开,终身受益。那个时代,毕竟没有那么崇高的人生追求,这番务实贴心的话,让我温暖,让人舒坦,坚定了一个男子汉想为家里承担责任的决心。</p><p class="ql-block"> 十六七岁的我,牛高马大,正值青春期,仅靠一日三餐按时吃的蒸饭和不太有油星的干菜,痨心,饿得慌。特别是夜自休结束回到寝室,饿得睡不着。</p><p class="ql-block"> 某一日,周三。我硬着头皮试探着问余老师:余老师,侬个脚踏车借我下,我想回家拿点菜?没想着,余老师摸出钥匙 ,二话不说:座凳高,小心点。</p><p class="ql-block"> 我兴奋啊,初中的牛犊子,推着余老师那辆座凳拧得奇高且焊死、飞轮“滴滴”转的《海狮》牌脚踏车,飞一般地骑着回家,心里想着,面子大啊,啊呀呀……</p><p class="ql-block"> 喜欢一个老师,也就喜欢上了他的课。初三的最后一个学期,余老师教的化学课,毕业考试,我居然考了78分!</p><p class="ql-block"> 初三,临近毕业考试的最后几周,我忽然发觉我的柴票不多了。(那时的铝盒饭是柴屉蒸起来的),心里惦记着父母的不易(柴票必须得用木柴缴,而我们家根本就是一个没有木柴的地方,又穷,也拿不出钱抵缴),心想,和哪个同学搭个伙算了。(我找了个要好的同学,用他巨大的铝盒,米,一人用一天,蒸熟了拿回寝室中间划开,一人一半,省了一个人的柴票)。柴票是省下了,可是,肚皮饿煞啊!</p><p class="ql-block"> 也不晓得余老师是怎么知道的,找我,拉到走廊尽头,塞给我一沓柴票,小心嘱咐:饭总要吃饱。我怔怔地攥着那一沓柴票,忍不住,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哭了一场。</p><p class="ql-block"> 初三毕业了,我终究没有考上高中,甚至连最基本的万市中学也没考上。回家,帮着家里砍柴、种田、养蚕,终究,也没过上好日子。后悔也没用。</p><p class="ql-block"> 几年后的秋天,某一日,在家门口的大溪大桥上,碰见余老师。</p><p class="ql-block"> 余老师低头拉着一大双轮车装满麻袋的稻谷,满头大汗,双脚吃力地蹬着,露出硕壮结实而曲静脉贲涨的腿肚子,双轮车的皮带由于过于负重而陷进右肩,尽管余师母在一旁帮着用力推,也尽显疲态。我连忙迎上前去,帮着推,怯生生地一声:“余老师”。千言万语,尽在其中。</p><p class="ql-block"> 双轮车停下。气喘吁吁的余老师,扶了扶那副厚得发黄、镜片近乎叠影的近视眼镜:“歇一脚吧,哦哟,是有点繁实”。对着我:“听说侬在开店了,资本不够,开口,我还有点积蓄”。我连连哦哦哦,谢谢。余老师又叮嘱:“荣华,侬爸妈在我们栖年坞砍柴,要挑回家,吃力。下回记得告诉爸妈,柴砟下来,先放在我家门口,叠起来,等多了,用我们家双轮车拉,省力”。我千恩万谢,内心愧疚不已。</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岁月如梭,一晃四十多年了。那些往事,如今想起,仍然禁不住眼眶湿润。见余老师是五年前,我们安湾里初中毕业班开同学会,邀请了余老师参加。那次人多,也没有好好地与余老师叙叙旧,有点惋惜。</p><p class="ql-block"> 从余老师的女儿处得知,余老师今年已经79岁了,身体也还健硕,只是呆不惯城里,经常会回到他三溪村栖年坞老家,还想着种菜、挖笋,与鸟儿争杨梅吃。细细算来,余老师在三溪中学教书那会,才四十不到,他的夫人是农民,两个女儿要上学,除了教书,有很多很繁重的农活要干,这么不易,却总是想着帮我们。</p><p class="ql-block"> 朴素,诚实,善良,乐于帮人,余老师的高尚品德,一直深深影响着我们,引导着我们。</p><p class="ql-block"> 找个时间,坐下来,和余老师好好谈一场天,是我的愿望。愿我们的余老师健康快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