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母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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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母亲的诞辰。母亲离开我们已经十二年了。中元节的前两天，妹妹做了一个梦，梦见母亲的钱被一个邻居骗走了。中元节的前一天，我按照桂东的习俗给母亲烧了一个包。老家的规矩，应该七月半烧纸，入乡随俗，也不知道母亲收到没有，这点钱是否能补足她的亏空？，原本准备母亲诞辰再烧个包，没想到不小心摔伤了腿，出不了门。只好将十二年前的祭母文在美篇再发一遍，以寄哀思。

（二0一二年元月四日）

天霾地晦，悲凄寒冬。呜呼吾母，无疾而终。三年期颐，何去匆匆？碧玉出阁，来适谢宗。八十春秋，持家必躬：谦恭谨慎，侍奉姑翁；齐眉严父，诲子贤聪；和顺妯娌，维护弟兄；荫蔽子侄，如柏如松；懿德风范，众口称颂。家事勤俭，桑梓中庸。扶老携幼，无论贫穷；建庙修路，热衷益公。助人为乐，乡议认同。天性慈善，母爱无穷。儿多母苦，伟达天穹。夭九存五，悲苦损容。缺衣少食，缝补菜供。儿行倚门，子病母伤。婆媳融洽，遐迩闻充。儿孙满堂，其乐融融。子立母老，白发苍苍。寸草春晖，恩情汤汤。反哺不及，痛裂肝肠。无私坦荡，归去从容。把盏儿孙，遗嘱临终：发奋读书，敬业农工；长幼有序，孝悌淙淙；内修亲爱，外接宽容；莫弃故宅，万事隆通。谆谆教诲，如沐春风。寄托哀思，铭刻心中。世代践行，不敢折衷。呜呼吾母，极乐游踪。精神长存， 虽逝未终。哀哉家奠， 尽此一盅。

　　我们的母亲于二O一一年十二月二十六日，农历辛卯年十二月初二未时无疾而终。母亲再过几年就一百岁了。我们早就在张罗给她老人家隆重庆祝。亲朋好友、乡里乡亲都希望她能创造一个奇迹。没想到老人家就这么匆匆地走了。

母亲民国丙申五年七月二十寅时生于沙头，十六岁和父亲结婚，在这个家里生活了八十年。

母亲的前半生是在辛劳、艰苦、担惊受怕中度过的。外祖父务农，子女多 ，生活清贫。祖父生了十四个子女，没有房产，靠租房过日子，曾经在一年内搬了六次家。父母婚后，祖父给了一斤油、一斤盐和一斗米，炉灶里夹走几块火炭就算分了家。母亲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操持家务的。分家后，父亲挑炭卖，几十里路的单程，两日挑三转。以后又租别人的田种。由于两人勤劳节俭，终于有了自己的土地、鱼塘，並准备了材料建房子。然而，好景不长，民国三十三年，日本打进耒阳，父母躲日本，所有的东西丢得干干净净，连栖身之处也没有了。光复后，父母重新奋斗，父亲放塘养鱼，母亲忙家务，带儿女，好不容易买了两间旧房，拆下材料，砌了两间新房。为了建房，父母省吃俭用，几年都不置一件新衣。晚上基本上不吃飯，饿了就从坛子里夹两根咸豆角，喝一碗开水。

民国十七年，朱德发动湘南起义，父亲参加农会闹革命。革命失利后，耒阳农军随朱德上井冈山，在拿山被动员返回。回到耒阳后，国民党挨户团大肆捕捉共产党员和农会积极分子。父亲辗转逃往桂阳、郴州和粤汉铁路六年。六年间，母亲担惊受怕，为父亲坐牢，一个人撑着一个家。

抗战时期，省政府印刷厂的人来鱼塘偷鱼，父亲前去制止。小偷在逃跑过程中摔伤，反赖父亲打伤。印刷厂纠集一大帮人冲进我家，将家具统统砸烂。父亲在外面躲了半年，不敢回家。母亲再次担惊受怕，独撑家门。

一九三七年，国民党抓壮丁，父亲东躲西藏。母亲两次给人送了九十块大洋，家中因此债台高筑，结果母亲还是被抓起来，关进了监狱。那年过年，别人家过年，我们家过难。家里没有一分钱，舅舅送来两斤肉、半斤茶油。大年三十夜，父亲偷偷潜回家，不敢敲门，在窗外轻声呼唤母亲开门。母亲含着泪不敢哭出声，招呼父亲吃完饭，深更半夜的又将父亲送走。几十年后，母亲每每提起这件事，还是哽咽流泪。

解放后，不用担惊受怕了，但是受累的事还是不少。父亲先是担任乡水利委员，被评为县劳动模范，后来又去了公社渔场，在家的日子不多，四个孩子，柴米油盐酱醋茶，母亲每天有操不完的心。

多少苦，

常在笑谈中。

儿孙悲悯生不易，

却道苦乐本相通。

寒冬孕春风。

母亲勤俭持家，尊老爱幼，贤惠无人不夸。爷爷奶奶在世时，她谦恭谨慎，侍奉周到；去世以后，按时祭奠，从不懈怠。母亲和妯娌之间亲如姐妹，和顺相处，对小姑子、小叔子爱护有加。父亲的兄弟姐妹，除大姑姑、四叔家条件较好外，父亲全都帮过，母亲对此毫无怨言。皂冲六姑姑家境贫寒，每年青黄不接的时候都要到我们家住上两个月，临走的时候，母亲总要收拾一担东西相送。省政府驻耒阳的时候，满叔被诬偷军用电线，被打得九死一生，父亲借了别人的土地抵押借款救人。那时候省政府秘书长和许多高官住在村子里，母亲见一个跪一个，磕头求助。四婶早逝，四叔病危时痛苦不堪，母亲经常半夜起来照顾。二伯父伯母去世得早，留下大哥朝坤一个人，叔伯尽力照顾。大哥进同康商行当学徒，为了免受老板的气，父亲给他入股。大哥长大后，又为他找对象，还为未来的侄媳交学费。

母亲乐于助人，热衷公益，有口皆碑。提起母亲，乡亲邻里无不佩服。母亲为人正派中庸。邻里口角，婆媳争执，她总是秉公劝解，息事宁人，别人往往口服心服。母亲扶持弱者，同情穷人。端景弯原来的业主有位老太太，八十多岁吃五保，在世时母亲经常去看望、接济她。对待公益事业，母亲更是上心。我们家旁边原来有一条石板路，路基坏了，总是母亲整修。本地的薛王庙是全国仅有的两座薛王庙之一。八十年代，庙宇被拆。九十年代，母亲拿出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一千元钱，作为主要捐建人之一，重建薛王庙，恢复了薛王庙的香火。父亲会一点草药，一直免费为乡里看病，母亲则配合捣药、敷药。父母的善举，许多老人至今记得。

春风能化雨，

润物细无声。

点滴寻常事，

慈悲菩萨心。

当今倡和谐，

此间主义真。

在长辈的眼里，母亲是一个好媳妇、好妻子；在乡邻眼里，母亲是一个老好人；在儿女媳妇眼里。母亲更是一个好母亲、好婆婆。

母亲生性慈善，舐犊之情尤深。母亲一生生了十四个儿女，由于生活和医疗条件的限制，解放以前活下来的只剩下朝锦。据母亲讲，有一年两个月之间就死了三个子女。母亲为此哭坏了眼睛，哭坏了身子。儿多母苦，为了养育儿女，母亲一辈子没穿过好的，没吃过好的，到老了才好一点。从我们记事起，母亲总是在儿女吃完了饭自己才吃一点剩饭，衣服也总是一身旧的。母亲是一个很要强的人。三年自然灾害，家里子女多，生活非常艰难。母亲上山砍柴、挖蕨根，开荒种地，即使吃糠咽菜也不求人。最后，由于辛劳过度。营养极度不良，得了水肿病。政府给水肿病人开营养餐，给每人吃一点煮黄豆。即使是这么一点黄豆，母亲也偷偷地拿回家来给我们吃。那时候一个正劳力每天的粮食定量是十两零六钱谷，还是老式的十六两秤，折合成现在的秤不到六两，再从谷折成米，只有四两五钱。后来，连十两零六钱的定量也无法保证了。那个时候真苦呀，我们也不知道父母是怎么熬过来的。

自古以来，婆媳关系最难相处。可是在我们家，婆媳间的融洽远近闻名。母亲是个明白人，儿子和媳妇吵架，她永远只骂儿子。媳妇有不对的，她会闷在心里；媳妇的好处，她逢人便说 。我们家是个大家庭，无论哪个媳妇屋里有事，只要是帮得上忙的，她都会出手。十四个孙子孙女外孙她都带过。儿孙们都感她的恩。母亲早在七年前就因为骨折而卧床，七年来，老人家身上始终干干净净，这主要是因为子女的孝顺，尤其是秋兰、菊英两个媳妇的孝顺、贤惠。他们的孝顺和贤惠当然也有母亲的榜样作用。

母亲大人为子女吃了一辈子的苦，受了一辈子的累。如今儿孙都已自主，母亲却不在了，子欲养而亲不在，让我们心中有说不出的悲痛。

家慈何处？

隔断黄泉路。

中间有关山无数，

思恋，向谁倾诉？

“母疼子路路长，

子疼母扁担长。”

子欲养，亲不在，

直教痛裂肝肠。

母亲是一个坚强、有福的人。朝锦是母亲的长子。七十七年前的十二月初二，母亲生下朝锦，七十七年后，母亲又是在喝了朝锦生日的头菜汤后平静离去。六十六年前端景湾重建，母亲是见证人，六十六年后，端景湾改建，母亲又是见证人。母亲是最后一个离开端景湾旧宅的人。

母亲是一个豁达、坦荡的人。去世前，她老人家把子女儿孙召集到一起，和我们传杯告别，嘱咐我们发奋读书，好好工作；嘱咐我们孝悌传家；嘱咐我们亲爱团结，宽容他人；让我们珍惜旧宅祖屋。亲爱的母亲，我们向您保证：我们一定牢记您的遗训，正派做人，发奋学习，勤奋工作，团结亲爱，孝悌宽容，爱护家业。我们一定会将您的精神发扬光大，惠及子孙后代。

母亲不死，您老人家安息吧。

母親灵堂对联

母虽去，恩长存，春风永沐

子欲养，亲不在，痛断肝肠

儿孙满堂，有乡里口碑，其乐融融

极乐遊踪，有懿德风范，其乐融融

儿生日，母难日，七十七年，前后皆母子同日

首翻新，再改新，六十六载，两次都旧宅启新

灵堂排楼对联

龙腾跃，换鳞更盛

凤英睿，湼槃重生【注】

挽联

　　敬奉姑翁，维护兄弟，和顺妯娌，懿德千古垂范

和睦桑梓，热衷公益，助人为乐，品行万众宜宗

娴淑温婉，大度礼让，婆媳融洽

豁达坦荡，宠辱不惊，辞去从容

【注】母親名讳龙凤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