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沟辨药

兰崖偶鹤

     2023年9月2日，随着新密市文广旅体局、文联组织的《密城记》“百村行”采风创作活动，我们来到了袁庄乡方沟村。

　　嵩山余脉蜿蜒向东，入新密境后，分为三脉，从北、西、南三面环绕新密，最后消融于低山丘陵。其中中间一脉，形成三道横岭，成为密北屏障。

袁庄乡方沟村位于新密市最北端，地处北横岭南麓，东、北、西三面与荥阳市崔庙镇接壤。境内天险名胜皇姑寨（一名钺佛寨）巍然耸立，贾鲁河支流方沟河旖旎北去，方沟水库波光粼粼，老奶奶泉、瓦罐泉、马扒泉、锆笔泉等名泉林立，植被茂密，三春杏花染粉山坡，秋季稣梨唇齿留香。随意步入农家，秫面糊涂手擀面，情管你吃个滚瓜肚儿圆。原生态的乡村，倒也真是个周末休闲的好去处。

　　大周山，又名塔山，因山上有北宋曹皇后塔（千尺塔）而得名，位于新密、荥阳交界处，海拔544.2米。山上遗迹众多，有距今四千多年的龙山文化遗址、有创建于后周的圣寿寺遗址、有为宋仁宗曹皇后所建的千尺塔。大周山巅，圣寿寺四周，有建于清咸丰年间的钺佛寨（又名皇姑寨）。大周山下，还流传着隋末唐初夏王窦建德及其女儿勇安公主、宋仁宗曹皇后的故事与传说。 解放战争时期，1945年2月9日至11日，八路军豫西抗日先遣支队围剿方沟皇姑寨，歼灭国民党溃军岳德功部200余人。

　　千尺塔呈六面六角七层，是座空心砖塔。传说北宋仁宗皇帝（1023—1063年在位）选纳大周山下曹家女子做了皇后。日子久了，皇后思念家乡，仁宗便命令在皇后故乡建塔，以解思乡之愁。娘娘位居千岁，故塔需高千尺，方能使皇后看到。因久未建成，为此许多官员、工匠被贬被杀。后来有能人献计，用羊群驮砖，把塔建在大周山顶。塔成，从山下至塔顶千尺有余。汴京城有望乡楼，大周山上有千尺塔，“楼”“塔”相望，曹皇后得以遂愿。因此后人便称此塔为千尺塔或曹皇后塔。实际上，据学者杨建敏先生考证，千尺塔乃北宋高僧定光和尚灵骨塔。

　　新密市原有两个方沟行政村，一南一北。南方沟村位于苟堂镇，村内有岐伯山，山上有岐伯墓，山下有岐伯泉。受医祖岐伯爷照拂，山上每年比周围多下三场雨，药材资源也格外丰富，山上种植的连翘、芍药等药材，也给村民带来了可观的经济效益。环境相似的袁庄乡方沟村，也应该有许多药用植物吧？

袁庄乡方沟村村医田建召，出身中医世家，祖上以治疮而闻名遐迩。田医生说，现在的医生都不采药制药了。但是，山上有药，村民们闲来去采，卖给游乡的药材贩子。经大型药企炮制加工后，才进入各医疗机构。本地的大宗药材有：防风、远志、柏子仁、桃仁、酸枣仁、杏仁、槐花、槐米、槐籽、蝉蜕、地骨皮等等。

采风团成员众多，不便单独行动，我们只是把沿途遇到的一些显眼的、有趣的药材，随手拍下，以供辨识。

　　方沟村的田家拐，有座创建于明初的玉仙圣母庙，庙有古碑数通。庙下有泉，村民称老奶奶泉、娘娘庙泉，经方沟河汇入贾鲁河。水量7.2吨/时，过去能供附近几里地300多口人用水。现在村民都用上了自来水，泉出成溪，汩汩流淌，供村民们洗菜洗衣。

去玉仙圣母庙的路上，经过溪旁，见一对母女（或婆媳）正在淘洗两大盆白茅根，好奇地问：“茅根多少钱一斤？”她们回道：“不卖，自己用，凉血的。”

中药材白茅根是禾本科植物白茅的干燥根茎。白茅根具有凉血止血，清热生津，利尿通淋的功效。

白茅根茶是由白茅根、车前子制成，主治尿血血淋，小便热涩刺痛，尿色紫红，或夹有血块，或心烦、苔黄、脉滑数。做法：取白茅根、车前子各30克， 捣碎，放入保温瓶中，冲入适量开水，泡闷15分钟，取汁， 加白糖15克，当茶来喝，一天一剂。

　　说到乡野常见药材，最热火的当数蝉蜕。早些年，就听一位老叔说过，一年卖马猴会挣八九百元。今天说起来，同行一位老先生说，我每年也能卖两千多元。另一位老先生则说：我今年摸马猴挣了8000多。

方言中，马猴的词义有二：一指活的没出壳的幼蝉，供人食用，一只收购价八九毛；一是蝉蜕，也叫马唧鸟猴儿、马蛄蛹壳篓，游乡的药贩子收购价，一斤（500克）在290-300元左右。摸马猴的人，常常是二者兼收，断无只取其一的道理。幼知了须当天卖出，迟了破壳成蝉，就不值钱了。蝉蜕则晾干后，慢慢出售。

今天， 没有来得及与方沟村民深入接触，想来，村民们一年卖蝉蜕，也不会是个小数字。

中药材蝉蜕，是蝉科昆虫黑蚱的若虫羽化时脱落的皮壳，具有疏散风热，利咽，透疹，明目退翳，解痉的作用。 《本草纲目》：“蝉，主疗一切风热证，古人用身，后人用蜕，大抵治脏府经络，当用蝉身；治皮肤疮疡风热，当用蝉蜕。”

　　曼陀罗，是茄科曼陀罗属一年生热带草本植物，其叶、花、籽均可入药，味辛性温，有大毒。《中国秦岭经济植物图鉴》记载曼陀罗全株有毒，曼陀罗含莨菪碱，有镇痉、镇静、镇痛、麻醉的功能。其提取物在治疗心衰、室性心律失常、心绞痛、高血压危急患者方面均取得较好的疗效 。

　　酸枣棵上的寄生植物菟丝子，正在开花。

中药材菟丝子是旋花科植物南方菟丝子或菟丝子的干燥成熟种子，为补阳药。如著名的补肾良方《五子衍宗丸》，就是由枸杞子、菟丝子(炒)、覆盆子、五味子(蒸)、车前子(盐炒)五味药组成，主治肾虚精亏所致的阳痿不育、遗精早泄、腰痛、尿后余沥。

不过，你要胆敢收了菟丝子的种子，洒你家花生田里，来年小心爸妈打烂你的PP！

　　大周山上软枣树。软枣为方言，本名君迁子，别称牛奶柿。司马光《名苑》中记载：“君迁子似马奶，即今牛奶柿也，以形得名。”软枣树常作为嫁接柿树的砧木而使用，结子形如柿而小如手指肚，籽多肉少味甜，是儿时冬季难得美味零食。

中药材君迁子，为柿科植物君迁子的果实。10～11月果实成热时采收。《本草拾遗》记载：止渴，去烦热，令人润泽。《海药本草》云：主消渴，烦热，镇心。

　　铁杆白花，清丽脱俗。棉团铁线莲是毛茛科、铁线莲属多年生直立草本植物。

中药材威灵仙，为毛茛科植物威灵仙、棉团铁线莲或东北铁线莲的干燥根和根茎。有祛风湿，通经络的作用。

　　山 上一丛一丛鲜亮的黄花，叫糙叶败酱。 糙叶败酱是一种多年生草本植物，属于忍冬科植物。因植物有种类似脚臭的味道，又名“臭脚根”。 以根入药，中药名叫墓头回。

中药材墓头回为败酱科植物糙叶败酱或异叶败酱的根。味苦，微酸涩，性凉。归心、肝经。具有燥湿止带，收敛止血，清热解毒的功效。治疗赤白带下，崩漏，泄泻痢疾，黄疸，疟疾，肠痈，疮疡肿毒，跌打损伤，子宫颈癌，胃癌等病症。

为什么得名墓头回呢？

相传在过去农村有一位妇女，下体出血不止死亡。抬棺去下葬的路上，迎面走来一位乡野郎中。郎中观望从棺材里面低落的鲜血，不由停下脚步问了一下情况，之后说道：“这人并没有死，流血鲜红，而且还能穿过棺材，应该有救，能否开棺施救？”家人也是半信半疑，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想法，打开了棺材。郎中就去路边采集来这种臭烘烘的草药，浓浓煎了一碗，给妇人灌下，这妇人居然真的悠悠的醒来了。由于人是在去墓地的路上救回的，救命的这种草就被称做"墓头回"。

　　这种开美艳蓝绒花的小小绿植，名叫“远志”。远志 又名葽绕、蕀蒬等，别名小草、细草、小鸡腿、细叶远志、线茶，是远志科远志属的多年生草本植物。西晋张华《博物志》卷七有“远志苗曰小草，根曰远志”。

中药材远志为远志科植物远志或卵叶远志的干燥根，是一味安神药。具有安神益智、祛痰、消肿的功能，用于心肾不交引起的失眠多梦、健忘惊悸，神志恍惚，咳痰不爽，疮疡肿毒，乳房肿痛。

远志又名励志草，有“东山再起”之意。源于南朝时刘义庆《世说新语》中的一个故事。

东晋谢氏家族的代表人物谢安，字安石，曾经屡辞辟命，不愿做官，隐居在会稽的东山之中。后来，谢氏家族在朝中为官之人尽数零落，家族式微。公元360年，谢安接受了权臣桓温的邀请，出山做了他的司马（官职）。在他刚刚出山还没有建功立业之时，有人想试探他才学深浅。

这一天，别人给桓温送来了一些草药。桓温在药篓中挑来拣去，举起一株，在座的人都认识，那是远志。这时，桓温偏向在座的谢安发问：“此药又名小草，为何一物而有两名乎？”话外音就是：你大名鼎鼎的谢安，不是隐居东山嘛，为什么要出山哪？到底是小草，还是远志呢？但还没等他应答，在桓温手下作南蛮府参军的郝隆（字佐治）就高声插话说：“处则为远志，出则为小草矣！”

后来，谢安用行动做出了回答。到公元383年，著名的淝水之战中，谢安成功策划，以少胜多，大败了北方的前秦，挽救了东晋，从而功成名就，圆满地实现了自己“东山远志”的夙愿。谢氏家族再次兴旺发达，成为江左南朝的第一家族。“东山再起”这一成语就是因此而产生的。

　　山上茂密的草丛中，有许多纤纤细细开着小白花的植物，这就是大名鼎鼎的中药防风。因这种草药有祛风解表、胜湿止痛的功效，故名防风。

中药材防风是一味解表药，为伞形科植物防风的干燥根。防风是治疗风邪入侵最重要的本草药材之一，对于发汗、祛痰、驱风、发表、镇痛都有不错的疗效。此外，防风还用于治感冒、头痛、周身关节痛、神经痛、风湿痹痛、风疹、破伤风等症，适用许多日常生活的大小病症。像玉真散、防风通圣散、独活寄生汤、玉屏风散等方剂中，都离不了防风这味药。

防名之名，还与一个悲怆的故事有关。古代有个国家叫防风，国君就是防风氏。民间传说，防风氏和大禹一起治水，后来被大禹误杀，死时喷出了白色鲜血。血洒处长出一种草药，细叶细茎小白花，百姓为纪念防风国君，因而起名“防风”。

　　这种生长在树丛下的地表植物叫卷柏，是卷柏科卷柏属土生或石生蕨类植物，因其茎叶似柏树的幼枝叶，而且枝叶内卷得名。

卷柏原产中国，喜温暖、湿润和半阴环境，多生于向阳的山坡岩石上，或干旱的岩石缝中，繁殖方式为孢子繁殖。 卷柏拥有长达4亿年的演化历史，是迄今为止陆地植物中最为古老的类群。

《本草求真》中记载，卷柏具有活血通经、化瘀止血的功效，可用于治疗经闭痛经、癥瘕痞块、吐血、崩漏、便血、脱肛等疾病。

卷柏的枝叶舒展、翠绿可人，用于室内微型盆景，形如高山劲松，四季常绿。还可在假山、大型盆景栽培点缀，具有较高的观赏价值。

　　开紫色蝶恋花的植物叫笐子梢，中药名壮筋草。中药材壮筋草是豆科植物笐子梢的根或枝叶，具有疏风解表，治血通络之功效。用于风寒感冒，痧症，肾炎水肿，肢体麻木，半身不遂。

　　荆条是唇形科牡荆亚科植物，是黄荆的一个变种。

荆条的茎、果实和根均可入药。茎叶治疗久痢，种子为清凉性镇静、镇痛药，根可以驱蛲虫。花含蜜汁，是非常好的蜜源植物。枝可编筐窝篓。

听老人们讲，荆花开时，不能吃河鱼。据说荆花蜜与鱼犯冲。花落枝下，雨水携花流入河中，为鱼吞食，人食鱼，会中毒。

　　第一次见到绵枣开花，惊讶得忘了名字，取出刀来，挖出根一看，哦，原来是绵枣。

绵枣俗名地枣、粘枣，属百合科多年生草木。麦子熟时，挖出根，据说煮上三天三夜，汤汁就会变得绵甜浓稠，风味独特，能补养身体，且耐久储。

绵枣也有药用价值， 能活血解毒，消肿止痛。治乳拥、肠痈、跌打损伤、腰腿痛。

现在吃绵枣，是怀旧。过去卖绵枣的来了，家家都要买上一份，拿出针线，把一个个绵枣捞出穿起来，晾在房檐下。实在穿不起来的，才让孩子们连汤吃掉。旧时粮少人饥，麦未熟，小孩子们常偷偷揉青麦粒吃，急不择食，常被麦芒卡喉，家长们取出房檐下的干绵枣，给小孩子嚼食，绵枣软糯，便可粘带麦芒入腹，化解卡喉危机。

　　挂着鲜艳红果的叫乌头叶蛇葡萄，是葡萄科蛇葡萄属植物。性辛热，活血散瘀，消炎解毒，用于跌打损伤、骨折、疮疖肿痛、风湿性关节炎。植株可用于篱笆攀援或墙体垂直绿化。

　　野西瓜苗是锦葵科木槿属一年生草本植物。别看有“西瓜”二字，可别指望它会长出绿皮红瓤的西瓜来。

野西瓜苗以全草、种子入药，主治急性关节炎、感冒咳嗽、肠炎、痴疾、外用治烧烫伤、疮毒。

野西瓜苗的嫩叶人可以吃，植物还是牛马羊的好饲料。6~10月开黄色或白色花，可作为观赏花卉来栽培。

　　在山上，还常见一种节肢类昆虫，当地百姓称为“断肠痧‘，据说很毒。新密市中医院的郑浩医生告诉我，这种昆虫叫马陆，又名千足虫、千脚虫、秤杆虫，能喷出有毒臭液，家禽和鸟类都不敢啄食它。毒液入眼，会出现短暂性失明。人类误食马陆，则会导致口唇过敏性水肿。你若看不顺眼，踩它一脚，恭喜你，难闻的臭味，粘在鞋上，洗都洗不掉，好几天都难以消去。

虽然马陆食腐殖质，是生态系统物质循环中重要的分解者，但是，其外形丑陋，令人厌憎。只有采药人见了，才会喜上眉梢。因为呀，马陆同蜈蚣一样，都是珍贵的中药材，它还有个可爱的别名，叫"钱串子"。

中药材马陆，是圆马陆科动物约安巨马陆或其他马陆类动物的全虫。功能主治：破积；解毒，治症瘕，痞满，痈肿，疮毒。

瞧这马陆，都丑成这样了，因为身价不菲，难逃人类的魔爪。

　　蝎子蜈蚣，喜马（蟾蜍）长虫（蛇），加上蚰蜒，是出名的五毒，蝎子居首。过罢惊蛰，一直到十一月上旬，上山照蝎子，也是山区村民的重要收入来源。

中药材全蝎，又名全虫，为钳蝎科动物东亚钳蝎的干燥体。春末到秋初捕捉，除去泥沙，置沸水或沸盐水中，煮至全身僵硬，捞出，置通风处，阴干。性味辛、平。功效是息风镇痉，通络止痛，攻毒散结。中国早在两千多年前，蝎子就有临床应用。如今，以蝎子配伍的汤剂达百余种，如"再造丸"、"大活络丹"、"七珍丸"、"牵正散"、"止疼散"、"中风回春丸"等药剂，均以全蝎为主要成份。

现在无论是野生还是人工养殖的蝎子，除少数入药外，大部分都供人食用。蝎子泡酒，常饮可息风镇痛、解毒散结、通络止痛。吃蝎子则有美容养颜、活血除湿等功效。

今天行走在山间羊肠小道，就见到这么多中草药，若是到那悬崖峭壁，人迹罕至处，定能发现更多珍奇的、美丽的药用植物。期待下次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