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桃

草原飞狐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style="text-align:right;"><span style="font-size:22px;">高云峰</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的外孙女叫史于新,2021年2月6日出生于上海,生命始于全球新冠流行的时侯。小名桃桃,春天里生长出的蓬勃鲜嫩的果实。桃桃的到来,全家人心田绽放了明媚的桃花。</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退休后,就到了上海女儿家,开始了哄外孙的工作,眨眼间新岗位工作就超过百日了。因为有小宝贝,退休的空虚被填得满满当当,家庭里也有了以桃桃为主题的共同欢乐。桃桃让我理解了“天使”的含义,孩子是家庭的天,你心甘情愿被使得团团转。全家哄“天使”的有四个人,问天使桃桃:“桃桃最爱谁?”桃桃答:“妈妈、爸爸、姥姥、姥爷。”桃桃上托儿所后,特别爱她的小黄老师,她爱的次序排列成了:妈妈、小黄老师、爸爸、姥姥、姥爷。爸爸心里有点酸,我不服气的是姥姥。妈妈有奶,爸爸有血缘,姥姥姥爷凭什么就分出彼此?我发现只要姥姥和天使在一起,不停地说,看啥说啥,到哪说哪,祖孙俩说得意趣盎然不亦乐乎!就是这个老公最嫌弃的唠叨、磨叽,哄天使成了特长。</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天使不好哄,天使太聪明。桃桃和我呆在一起稍久,就要妈妈,我拿起手机装神弄鬼说给她妈妈打电话:“喂!畅,你快来吧,桃桃想你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桃桃说:“不细妈妈!”</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为什么不是?”</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桃桃说“妈妈音乐!”</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女儿的微信语音铃声是“好汉歌”,这个只有二十个月大的小人,没有听见好汉歌,就能知道不是妈妈,这个真还是吓了我一跳。手机要打通才能和拿手机的人说话,打通要有铃声,每一个人的铃声不同,这思维至少有三个层次了,而她还不到两岁。我忘记了我的女儿像她这么大的时候有多聪明,我自己都上初中了,人生最大的疑问是:一根电话线怎么就可以让三堂玻璃厂的人和远隔几十公里外的神木县城的人说话,步走要一天的时间呀!我那时住在三堂玻璃厂,问了不少工人,没一个说得清。</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2px;">陕北人把姥姥、老爷称为外婆、外爷,桃桃发不了“外”的音,我们就让她叫婆婆、爷爷,这样桃桃就有了两个爷爷。桃桃用婆婆爷爷和奶奶爷爷区分这两个爷爷,而且知道爸爸的手机里有奶奶爷爷,妈妈的手机里有婆婆爷爷。既区分了不同的爷爷,还区分了两个爷爷不同的归属。我真是发自内心的惊叹!</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孩子再聪明,也不过是不到两岁的幼崽,我观察她除了睡觉最主要的活动内容就三项:吃、玩、讲本(讲绘本故事)。要改变我在桃桃心中落后的排名,必须在这三个方面下功夫。</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2px;">一</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孩子喜欢吃什么?除了妈妈的奶,一定是甜食,妈妈的奶也是甜食。</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的童年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在陕北农村里度过的,我对甜的酷爱记忆犹新。</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冰消雪化,最早在黄土地的冻土中苏醒的是叫“麻麻”的植物,绿绿的、纤细的嫩叶若有若无地铺展在向阳的地畔上,报告春的消息。饥饿的小孩子不关心春,只关心绿叶下面能吃的根。沿着绿叶用铲子一挖,白白的毛线一般粗的根茎就露出来了。没有水可洗,也没有洗的意识,用手一捋,放在嘴里嚼,甜丝丝,麻丝丝的,吃的多了甜麻就变成了苦。掏麻麻的时候,偶然会掏到“爬郎朗”,爬郎朗比较稀缺,运气好,掏一下午麻麻可以掏到一两根爬郎朗。好东西都比较难得,我幼年时爬在土地上觅食时就懂了。爬郎朗是红色的根茎,有筷子般粗,特别甜,吃一百根麻麻不如一根爬郎朗,吃麻麻的苦只要一吃爬郎朗,口腔里的苦就被甜替代,舌头不再发僵。春耕的时候,小孩子跟在犁的后边点籽,偶尔会捡到小拇指粗的甜根子,不是甘草的根,甘草根是黑红黑红的,秋后才甜。我至今不知道甜根子长出的草什么样,只知道甜根子白白的、脆脆的、水水的,咬在嘴里满口生津。因为捡甜根子耽误了点籽,没少挨大人的骂,有的小孩还挨了赶牛的鞭子。甜的食物夏天有玉米杆,秋天有高粱杆,冬天有甘草根。现在想来,我小时候在黄土地上刨闹的食物都是甜的。</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断定,桃桃也一定爱吃甜食。从九月份开始,桃桃送半天托儿所,是班里最小的孩子,为了能够送去托儿所,每天都承诺妈妈去接。有一天,我自告奋勇去接,女儿疑惑地看着我,我说:“放心吧,没问题。”</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十二点整,我去托儿所接桃桃,当她从弯弯的走廊出来,看见接的人不是妈妈,哇的一声哭了,边哭边叫:“我要妈妈,妈妈!”</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从兜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棒棒糖,在桃桃眼前晃来晃去,桃桃马上破涕为笑,小眼睛小鼻子挤成一攒。</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第二天,我再去托儿所接桃桃,不事先买棒棒糖,而是把她带到卖棒棒糖的商店,让桃桃自己挑,桃桃挑好哪一款,姥爷就买哪一款,但只限一棒。棒棒糖的外观造型有的像小乌龟,有的像小白兔,包装花花绿绿,颜色不同,上面画的卡通人物也不同。我仔细看了一下配料,主要是奶酪、面粉和糖,我尝了尝,哇!口感太好了,怪不得这么一丁点要四元。</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中午吃饭的时候,女儿问桃桃:“爷爷带你干嘛了?”桃桃说:“买棒棒糖了”说得时候,小脸上洋溢着得意与甜蜜。女儿立马警告我:“不能给桃桃买零食吃,尤其是甜食。”</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嘴上答应,心里不以为然,老爸喜欢了一辈子甜,活到六十岁,五脏六腑都挺好。有专家说,人喜欢吃什么,说明身体里缺什么,人身体里多余什么,自然会排泄什么。喜欢才会愉悦,愉悦才是最好的营养。造物主设计的人,是世界上最精妙、最智慧、最神奇的机器,该吃什么不该吃什么身体自己明白。</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理论归理论,再接桃桃的时候不敢给她买棒棒糖了,这个小叛徒转身就告密。到水果店买桂圆、蓝莓、柑橘、葡萄干,还是挑甜的买,每天一种。有时候是我带桃桃买,有时候是姥姥姥爷一起买。只要是我带桃桃买,我就让桃桃自己挑,并且问她要不要现在吃?只要她想马上吃,我就满足她。</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知道心理学有一个米歇尔“延迟满足”实验,延迟满足有利于培养人的自律意识,而自律是一个人成功最重要的品质。可是,面对孩子的渴望,我的心先软了,立马满足孩子的心情我比孩子都急。</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人家女儿不是,外面买到东西必须回家里吃,再哭再闹也不行。回到家里,必须先洗手,再吃东西。这下好了,有人不延迟,有人延迟,不耽误孩子成功。</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大人总是以孩子的未来为理由,不给孩子选择的自由,不给满足的体验,孩子的世界也太憋屈了。在成人世界里,我们总抱怨有思想有主见的人太少,没有思想没有主见的人,不就是当初听话服从的乖孩子吗?</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的老婆,桃桃的姥姥会变着花样给孩子弄好吃的,人类的幼崽就是一个小动物,具备小动物的所有特点,离不开食物是最主要的特点。姥姥今天熬小米粥,明天做面条,后天蒸馒头。光是蒸馒头就能变出十几种花样,白面、大米面、玉米面,圆的、方的、花卷,今天上面嵌个红枣,明天上面按个花纹。哄得桃桃吃的小肚肚圆溜溜,母乳也断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在吃这一大项上,姥爷输了姥姥几条街。</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去了一趟珠海,回的时候我就想着给宝贝桃桃买好吃的。忘不了我女儿小时候每次爸爸出差回家,有好东西吃的快乐。在机场超市把所有的食品都看了一遍,发现有一种叫“米格玛”的食品,看配方主要原料是大米、奶油、白糖。我先买了一根尝,酥酥的、甜甜的、香香的,符合桃桃喜欢的口味,其实甜、香、酥是所有幼儿喜欢的口味。</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记得我女儿小时候特别喜欢陕北榆林大街上一种叫甜棒棒的食物,玉米面膨化,加入糖精、香料、颜料,按照现在的食品理念,糖精、香料、颜料都是有害健康的添加剂。我这个把甜根子从泥土里捡起就往嘴里塞的人,哪有什么有害无害的理念,再说,上世纪八十年代末,还是食品短缺的年代,儿童食品少得可怜,没的选择。甜棒棒有小孩子胳膊粗,一米多长,有红黄白蓝绿各种颜色,上百根插在一个编织袋里挂在商店门口,花花绿绿,摇来摇去。我从幼儿园接出女儿,到了大街上,一看见飘飘荡荡的甜棒棒,女儿一边撒娇一边叫喊:“爸爸,我要棒棒!”我会毫不犹豫的让女儿选一根自己喜欢的颜色买,一根五角。我骑着自行车,女儿坐在我怀里的自行车大梁上,挥舞着手里的甜棒棒,又喊又叫又唱。</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米格玛直径2厘米,长度不足10厘米,外包装翠绿底色,整体设计成一个金黄卡通小人,一个6元,包装成本绝对高于里面的米棒。我买了10个,不敢多买。回家的第二天,我去托儿所接桃桃,看见接的人不是妈妈,照例开始假哭。我掏出米格玛,告诉桃桃:“你看,爷爷给你买了好吃吃!”这个东西桃桃没有吃过,马上停哭,疑惑地看着我手里花花绿绿的小棒棒,我把米格玛放在桃桃的一只小手里,牵着另一只小手走出托儿所。</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走出托儿所,桃桃说“爷爷,我要奇!”</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好,爷爷带你去广场的椅子上吃。”消费违禁食品需要在监管盲区。</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爷孙俩坐在广场的休闲铁椅上,我剥开一半包装,露出另一半,桃桃开吃。秋日的阳光暖暖地照着,广场上有晒太阳的老人,有放风筝、滑轮滑的孩子,有长长的弯来弯去排队做核酸的人们。桃桃吃米格玛,小脸上沾得到处都是膨化的米末,小嘴噘起咀嚼,两条小腿在椅子上一前一后踢来踢去,浑身都洋溢着满足与快乐。</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趁桃桃高兴,我问她:桃桃爱不爱爷爷?桃桃说:爱,还使劲点点小脑袋。我上赶着提出更高要求:那你亲亲爷爷!桃桃的小嘴吃东西顾不上,用稚嫩温软的小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我的脸,暖风拂面,一股热热的喜悦在我的胸腔涌流。</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2px;">二</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大城市孩子玩只有两个地方,公园或者商场里的儿童游乐园。去公园要好天气,开车,带帐篷、山地车、露天桌椅、备用衣裤、卫生纸、消毒液、纸尿裤、水、吃食,出行一趟,仿佛搬家,一个小孩至少两个人陪,要不就约邻居有小孩子的几家人一起玩,这种活动只适合女儿女婿带着出去。</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有几次我骑自行车带着孩子去公园,别人都是一家一个根据地,只有我们爷孙俩无家可归,流浪在人家豪华的营地之间。桃桃情绪十分落寞,懒洋洋地捡捡树叶,要不就是张大小嘴,傻傻地看人家放在天上的风筝,玩不了多长时间,就开始打哈欠。为了提振她的情绪,一会儿吃一种“干粮”,三个小时的储备,一个小时就吃得净光,有一次带的干粮不够还在公园门口买了一个烤红薯。原本户外游玩,变成了露天野餐。</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在公园里,桃桃最喜欢玩的是看蒲公英种子飞上天。我教给桃桃怎么对着蒲公英的白绒球吹,桃桃的小手捏着细细的茎,小嘴噘得圆圆的,对着同样圆圆的、白白的蒲公英种子绒球却吹不出气,她还不会吹气。就在她着急的时候,吹来一阵微风,小手里的蒲公英种子轻轻地飞离了茎枝,一个个像小伞飘飘摇摇地向空中飞去,桃桃特别专注地看着小伞在阳光下轻盈地起舞。桃桃很快就知道爷爷吹得蒲公英不如微风吹得好看,爷爷吹得用力过猛,小伞乱舞,微风吹出来的小伞轻盈地飘。</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抚育孩子何尝不是吹蒲公英,不能用力过猛,微风细吹,才能自由自在地舞出最美的姿态。</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带孩子玩,漫无目的,像一个牧人跟在一只小羊的身后。小区里有一个旋转木马,一个大转盘,里外两圈木制的各式动物,让小孩子骑在动物上随着音乐转圈,桃桃特别爱玩。一开始,我也和所有的家长一样,站在桃桃旁边跟着转圈,一圈又一圈,转得老汉头昏眼花。几次下来,我看见聪明的桃桃手把铁杆握得紧紧的,小身板挺得直直的,像坐在马背上的蒙古孩子,自己很会调整平衡,不会掉下来,就让她自己骑。</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有一次和桃桃的小朋友一起坐,这个小朋友比桃桃还大几个月,她的妈妈站在孩子旁边,紧紧拽着孩子的衣服。转盘启动了,发现我没有陪桃桃转,这个小朋友的妈妈又要管自己的孩子,又要管桃桃,发现桃桃不用手握铁杆,吓得大叫:“桃桃不要放手!”又发现桃桃跟着音乐摇晃,还把手放开,年轻的妈妈吓得大惊失色,几乎是嘶喊:“桃桃不要动!不要摇!”好不容易转完这趟危险之旅,这个孩子的妈妈吓出一头汗,虽然不认识我,却一个劲夸我:“您太大胆了!太胆大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还有一次恰好我老婆在场,发现开始转了,她的宝贝外孙一个人坐在外圈的“兔子”上,姥爷在栅栏外逍遥。更要命的是,音乐一起,桃桃放开两手,晃动着身体跟着音乐节奏摇晃。姥姥吓得大气不敢出,双眼紧盯着木马上旋转的宝贝,魂魄早被木马转散了。好不容易熬完五分钟,还没等我抱桃桃下来,就开始大骂不靠谱的姥爷。老婆说,如果坐在里圈,掉下来也就是皮肉之痛,可是外圈掉下来会卷进转盘,后果不堪设想。让老婆这么一通训骂,我也觉得有点后怕,主要是被设想怕着了。第二天,我一个人专门到木马旁边研究了一番,压根不存在老婆说的卷进盘底的后果。</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人生在世,从生到死,充满了不确定,充满了风险,除了认命,降低风险最好的途径是学会应对风险,学会险中求生的本领。我的人生理念,尤其是这种理念指导下的育儿行为,受到老婆、女儿,也可能还有女婿的尖锐批评和嫌弃。</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去商场的儿童游乐园桃桃最喜欢,万达的游乐园有四个项目:彩球池90元,小火车15元,小马车30元,游泳池100元,全部玩一遍两个小时235元,我的妈呀!</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游泳池一个小时,全程不用家长陪,桃桃走到门口,就有阿姨迎上来叫:“桃桃来了!”桃桃张开双臂和阿姨拥抱,这是老会员了。有专人换泳衣,有专人陪泳陪玩,有专人负责洗浴、打润肤油、喷香水。</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想起自己小时候怎么玩,溜土坡怕磨破裤子,先把裤子脱了,跳圈打瓦怕磨破鞋,先把鞋子脱了,上树怕挂破衣服,上下衣都不穿,只有身体不怕磨损。也怪,身体越是磨损越坚硬越耐磨损。</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游乐场我也是带着去了两次再没有去,玩两个小时花几百块,穷孩子出身的姥爷觉得有点过分。给亲外孙花钱,再多也舍得,这孩子不就是我的遗产继承人么,迟给不如早花。我是觉得这种玩法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我发现游乐场里儿童玩的项目都是儿童和器械互动,和场地互动。我小时候没有这样豪华精致的器械和场地,我们玩都是小朋友之间玩,捉迷藏、老鹰抓小鸡、抓骨头、叠罗汉等等,人就是“器械”,我们互为器械,这么说,我们玩的器械更豪华。我们这种互为器械的玩法,容易伤了身体,更容易发生肢体冲突,有时候会大打出手,头破血流。现在回忆往事,小时候和谁打过架,最怀念谁。我们这些山野草娃,是在玩乐游戏中学会了如何保护身体,学会了人与人的相处,学会了怎样赢,也适应了输,特别是学会了怎样面对人与人之间的矛盾,怎样回避矛盾,化解矛盾。生存的智慧,游戏比教育更早、更直接、更深刻。</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女儿小的时候,我们住在榆林行署东山家属院,大家都住在平房,有一大帮小朋友一起玩。我们家是女儿,经常会被顽皮男孩弄哭了回家:“爸爸,你去打二牛,他欺负我了!”哭得梨花带雨。谁家的小孩谁心疼,真想出去把二牛踢一脚。说给女儿的话却是:“二牛不是有意的,爸爸让二牛给你道歉。”要不就是:“爸爸怎么可以打二牛?二牛是二牛爸爸的孩子,爸爸打了二牛,二牛的爸爸会打你的爸爸。”或者:“下次二牛欺负你,你告诉二牛的爸爸妈妈,让二牛的爸爸妈妈打二牛”。再以后,女儿和我说的是她和谁好谁好,和谁在一起玩,其中没有二牛。</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生存的智慧,选择的智慧,化解矛盾的智慧,要自己在实践中自悟,我担忧桃桃从哪里悟?</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2px;">三</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桃桃刚刚过六个月,她的爸爸妈妈就开始给她讲绘本,谁让人家的爸爸妈妈都是博士呢。也怪,这个完全懵懂中的孩子,只要一讲绘本,就安静下来。过了一周岁,每天讲绘本的时间差不多得两三个小时,在家里,除了睡觉吃饭基本都是要求讲本,家里光是绘本,中、英、日三个语种,买了有二百多本。 </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小时候没有绘本一说,我在陕北老家高念文大约上小学四年级才第一次看见“小人书”,电影《红色娘子军》剧照,没见过世面的农村孩子十几颗脑袋攒在一起看这本不到巴掌大的书。我女儿生在八十年代末,那时候儿童读物少,加之有限的钱过日子都捉襟见肘,哪有余钱买儿童读物。不认字之前主要靠她妈妈讲故事,认字以后她就自己连蒙带猜看图书馆借来的童话书。</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起初,女儿女婿觉得自己的孩子爱听故事,爱和书打交道,特别兴奋,特别自豪,特别投入。天天如此,日日如此,别说烦不烦,有工作任务的人,时间就耗不起。姥姥姥爷来了,给桃桃讲本由两个人变成四个人,四个人分担不仅不觉得有负担,还成了与孩子在一起的乐趣。而选择谁讲,则与谁在桃桃心目中的地位密切相关,顺序为妈妈、爸爸、姥姥、姥爷,与她最爱谁排列次序一致。姥爷虽然排名垫底,但只要有机会,会使出浑身解数,平时鄙夷的庸俗不堪的小品、脱口秀式表演,不知不觉自己就上演了。争夺孩子的爱,是家庭里看不见但你能感觉到的氛围。</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发现,讲本其实是桃桃留住爱与亲情的方式,谁讲本谁就陪伴在她身边,她的小心眼里一定发现了绘本这个东西可以帮她把喜爱的人缠在身边。逐步开始让姥爷讲本,不是因为姥爷讲本的水平提高了,是姥爷在她爱的天平上分量在加重。当然,米格玛也有一点点功劳。</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姥姥讲本的时间在四个人中的比重明显上升,大有超过妈妈爸爸的趋势。姥姥这个人没有当演员,真是白瞎了!她讲本普通话说得好,绘声绘色,更重要的是添油加醋,人家绘本里根本没有的内容,她任意发挥,有时她讲的内容离开绘本几十里还不掉头。我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她讲的这些绘本我也讲过,哪里有她说的这些。不过,她甩开绘本讲的内容,还正是育人的干货。</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有一个绘本书名叫《抱抱》,讲的是小猩猩找不到它的妈妈了,它看到长颈鹿有妈妈,大象有妈妈,河马有妈妈,它就开始哭,哇哇哇的大哭。每当讲到这里,桃桃泪水就在小脸上涌流,有一次还哭出了声,她一定是和小猩猩共情了,觉得没有妈妈的孩子太可怜了!我们发现讲这个桃桃太伤心,就避开不讲。隔一段时间,桃桃会自己找来《抱抱》,默默地翻看,你会看见她用小手摸眼睛,那一定是又看到小猩猩找不到母亲的情节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讲本有一个问题,容易走神,不是觉得绘本内容不好,不合逻辑,就是觉得不押韵,要不就是不符合儿童认知。比如这段话:“公园里,有假山,假山小,有围栏,不让爬,光让看。”别人可能觉得没问题,还挺顺口。而我觉得“光让看”这句话有歧义,既可以理解为只是让看,也可以理解为让“光”看,光首先是名词,其次才是副词。写成“不让爬,只让看”就没有歧义。</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相比于《三字经》《千字文》这些古典幼儿启蒙读本,现在难得一见让人赏心悦目的儿童读本。</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讲本的过程,也让我有这样一个发现,我认为好的绘本,桃桃不一定喜欢,桃桃反复让讲的,不一定就是我认为好的。</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2px;">四</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因为“米格玛”,女儿和我变了脸。桃桃会向大人提各种各样的要求,在女儿的教育理念里,有些要求坚决不能答应,比如玩剪刀。而孩子特别会和大人博弈,你不满足我这个要求,我会立马提另一个你更不愿意满足的要求。不让玩剪刀,就要吃妈妈的奶,而妈妈正在实施断奶计划。我带桃桃在户外玩,桃桃要吃米格玛,我如果不给吃,她马上就会说:“我要找妈妈!”升级版是假哭,没有眼泪,但表情特别痛苦。找妈妈的要求肯定是满足不了,只好给吃“米格玛”。</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这一天,女儿带桃桃来到我们家,进门桃桃就躺在地板上耍赖,这一定是路上提出的条件妈妈没有满足。桃桃躺在地上边哭边说要吃“米”,姥姥和她妈妈都以为她要喝米汤,只有我知道这是要吃米格玛。珠海带回的米格玛还剩两个,我就去包里拿出来,准备满足桃桃的要求。女儿一看我手里拿的米格玛,勃然大怒,厉声呵斥桃桃:“不要吃!就是不能吃!”一脸冰霜。这哪里是教育女儿,分明是给自己的爸爸发威。我一气之下把米格玛扔在地下,把躺在地上被妈妈的呵斥吓蒙了的桃桃抱起来,心里说:“宝贝,不要委屈了,爷爷的老脸也没处藏呀。”</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一下午,我再没有理女儿,背坐在书桌前看书。不知什么时候,桃桃小手里拿着一颗圆圆的巧克力站在我背后对我说:“爷爷奇!”</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回过头,俯身接过巧克力后,桃桃用她稚嫩的小手摸我的脸,这一刻,面上的寒霜被暖风吹去,脸舒心畅,老眼酸涩。紧紧地抱桃桃入怀,痛痛地在心里叫了一声:“爷爷的宝贝!”</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2022年12月23日于上海青橙</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2023 春节修改于神木</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2023年6月再改于盛乐</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 本文发表于《草原》2023年第九期。</span></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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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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