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行杂记

一僧

前段时间我与家人自驾回江苏老家，顺道转悠几个地方，现缀成这篇杂记。
8月1号从济南启程，途经安徽滁州，因《醉翁亭记》进入琅琊山景区。雨后初晴，一家三代四人沿溪旁林荫小道徐徐而行，天蓝云白，鸟鸣蝶舞，循着潺潺水声至醉翁亭。临亭而歇，若有所思。欧阳修被贬任滁州太守，虽内心抑郁，但治政有方，时常出游与民同乐，又饮少辄醉，自称“醉翁”。“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这般洒脱，需要宽阔胸襟。
▼【1/醉翁亭】 别滁州，过长江，到南京，在老战友悉心安排下畅饮叙旧。第二天去总统府，这个曾为明代王府、清代江宁织造署、太平天国天王府、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府、南京国民政府总统府，见证了王朝更替的风云变幻。大堂门楣上孙中山题写的“天下为公”，能否揭示盛衰兴替的内因？
▼【2/总统府“天下为公”牌匾】 出总统府，参观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庄严肃穆中有些压抑，历史不会重演，更不能忘却。由纪念馆去中华门。朱元璋采纳谋臣建议，注重“高筑墙”，明城墙的中华门被称为“天下第一瓮城”。登上城楼，想起江南首富沈万三的传说，富可敌国的沈万三出资修缮城墙，竣工时飘飘然要犒赏三军，惹得草根出生的朱元璋大为不满，最终找个由头灭了无所顾忌、染指国是的富商。下午去夫子庙，庙前蓝天白云下的“天下文枢”牌坊，标明它的中国古代文化枢纽地位。进入庙内，生前穷苦潦倒的孔夫子，却在六朝烟月之区、金粉荟萃之所受人朝拜，如若有灵，不知有何感想。问汩汩流淌的秦淮河，只有欵乃的桨声。

▼【3/夫子庙前“天下文枢”牌匾】 ▼【4/大成殿孔子塑像】

由夫子庙过朱雀桥来到乌衣巷。乌衣巷原为晋代王谢两家豪门大族的宅第，现建有王导谢安纪念馆。步入巷内，还没上学的外孙女轻声吟诵“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孩童不明其意，但乌衣巷妇孺皆知。时值傍晚，一缕夕阳投射在纪念馆前，在思绪纷乱中结束南京一日游。
▼【5/夕照王导谢安纪念馆】 从南京顺江而下，在镇江稍作停留，先去金山寺。蜿蜒的长江至镇江段呈现江天一色，康熙南巡登金山御题“江天禅寺”。金山并不高，海拔40来米，按照古代佛学理念，名山藏寺，有寺建塔，山巅之塔为慈寿塔。《白蛇传》中法海水漫金山的传说，为金山增添神秘，白龙洞中现有白娘子、小青石像。水漫金山未必是真，但在南宋抗金史上，名将韩世忠在此阻击金兵、夫人梁红玉击鼓助威、诱敌围而歼之是真实历史。公园内还有清代七大藏书阁之一的文宗阁，以收藏《四库全书》、《古今图书集成》闻名。
▼【6/金山之巅的慈寿塔】 ▼【7/重修后的文宗阁】 出金山，在参观镇江博物馆后游览西津渡历史文化街区。西津渡，这个依山临江的长江古渡口，许多名人如李白、王安石、苏轼、马克波罗等曾留下足迹。作为长江天堑的水路交通要冲，在漫长岁月中形成古街，现辟为历史文化街区。登上五十三坡的石阶，细碎的脚步声敲醒青灰石板路的旧梦，追忆英国领事馆、昭关石塔、酒肆茶楼、救生会、云台阁、观音洞、待渡亭的历史沧桑……
▼【8/西津渡古街】 由镇江去无锡拈花湾禅意小镇。进入小镇，映入眼帘的是人工营造的山水景观，烟雾缭绕，禅音绵绵，小桥石径穿插其间，水池茅屋隐于林下。穿过林下小径，便是半山衔日的拈花湖，碧波中渔舟游弋，湖岸旁荷花盛放。沿栈道过印心桥，步入香月花街，两侧店铺前寥寥数语的招牌别出心裁。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竹林中传出悠扬的长笛声，拈花塔表演眩目的灯光秀，妙音台锣鼓齐鸣，五灯湖烟花升腾，原本的静谧小镇重归嘈杂尘世。禅悟，需要清静淡泊，超脱世俗后达到自在，凡尘未了的我就此作罢。
▼【9/隐于林下池旁的茅屋】 ▼【10/香月花街的店名招牌】 次日去禅意小镇旁的灵山胜境。先乘车到天下第一掌，巨掌手心上的“施无畏印”意为除却众生痛苦、抚慰众生心灵，抚摸者众多。东侧是百子戏弥勒，斜倚而卧的弥勒，被神态各异的顽童戏弄，依然笑容可掬，体现大肚能容天下难容之事。北上过天王殿、祥符禅寺，灵山大佛耸立眼前，湛蓝的天空白云悠悠，青翠的灵山绿树成荫，佛像慈祥凝重、俯视众生、似笑未笑、欲言未语，尽显慈悲法相。大佛基座是佛教文化博览馆，参观后深感佛学深邃厚重。再去金碧辉煌的梵宫，廊柱高耸，厅堂宽敞，遍布精致的木雕、石雕、砖雕、铜雕，各式壁画、油画装饰其间，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无以言表。
▼【11/灵山大佛】 ▼【12/灵山梵宫】 由无锡沿环太湖公路进入苏州后去西山。静卧烟波浩渺之中的西洞庭山，为太湖第一大岛，群峰林立，湖湾蜿蜒，花果遍布，古迹众多，有“美丽的太湖，迷人的西山”一说，早先的闭塞幽境，现由跨湖大桥相连，可径直开车进岛。这次绕行一圈，归心似箭，4号傍晚回到老家，小住期间与亲朋好友、战友同学相聚甚欢。
▼【13/环太湖公路观日出】 上海大观园紧靠吴江，与战友夫妇结伴一游。坐落淀山湖西侧的大观园仿古园林，根据《红楼梦》描述而建，以大观楼为主体，配以怡红院、栊翠庵、潇湘馆、蘅芜院等景点，用池塘小溪沟通，岸旁筑亭榭，湖中架曲桥，溪上搭桥亭，遍植香樟、银杏、桂花、翠竹等名贵花木，形成山重水复的江南园林景致。曾经风光无限、名噪一时，随着游客兴趣的转移，如今门前冷落鞍马稀，犹如红楼归于一梦、繁华归于寂寞。
▼【14/宝黛幽会的沁芳亭】 ▼【15/省亲别墅】 10号，与老同学陪同恩师和师母去杭州。“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的西湖，让人流连忘返，先坐船泛舟湖上，再乘车环湖一周。表弟安排入住西湖旁的涌金饭店，逗留的两天我清晨去湖边散步，一睹杭城市民的悠闲。鸟鸣窗外，一丛凌霄盛放；晨曦初现，荷花相映山色朦胧；集贤亭下，恋人深情凝望，美女红伞走秀，播客抖音直播；如若困乏，湖畔藤椅可供小憩，悠哉乐哉。
▼【16/窗外凌霄】 ▼【17/山色朦胧】 ▼【18/集贤亭下】 ▼【19/藤椅小憩】 地杰人灵的杭州自古多富商，红顶商人胡雪岩就是一例。位于杭州元宝街的胡雪岩故居，既富有中国传统建筑特色，又兼具西方建筑风格，布局之合理、结构之精巧、陈设之豪华、用料之考究，达到了极致，堪称清末巨贾第一豪宅。对建筑有较高造诣的恩师在此徘徊良久、细心观摩、赞叹不已。
▼【20/胡雪岩故居门楣砖雕】 与胡雪岩故居隔路相望的是杭州市方志馆。原本冷僻的方志馆免费供人参观，同西湖不收门票吸引游客一样，当属另类逆向思维。馆内设杭州概览、灵秀江南、文化渊薮、民俗风情等8个展厅，参观后加深对杭州全方位的了解，实为对外宣传的良策。
▼【21/方志馆内白居易塑像】 方志馆东邻是南宋德寿宫遗址博物馆。德寿宫原为南宋宰相秦桧旧第，秦桧死后收归官有，改筑新宫，宋高宗移居新宫后改称德寿宫。现在的遗址博物馆，依托遗址原址，以遗址本体及出土文物保护、研究、收藏和展示为主，展示南宋历史文化，值得一看。
▼【22/复原新修的德寿宫】 如果说德寿宫遗址是南宋旧迹，那么宋城公园则是古貌再现。钱塘江西侧的宋城，主体建筑依据《清明上河图》而建，试图再现宋代风貌。园内有许多演出，我们观看的《宋城千古情》，用声光电和舞台机械等方式演绎良渚古人的艰辛、宋代皇宫的辉煌、岳家军的惨烈以及梁祝、许仙等传奇故事，仿若穿越时光隧道，回归千年的悠远。
▼【23/大型歌舞中的时光隧道】 东海的休渔期比黄渤海结束得早，临时动议自杭州去象山石浦。宁波下辖的象山县，三面环海，两港相拥，一侧连陆，渔业资源丰富。石浦古镇既是重要渔港，又是军事要塞，城在港上，山在城中，城墙随山势而筑，城门就地形而构，街巷拾级而上，房屋梯级而建，呈现“居高控港”的海防特性。在品尝时令海鲜、满足舌尖味蕾后，去皇城沙滩看海，返县城入住。次日去塔山公园散步，再经杭州湾跨海大桥至乌镇欢饮后结束浙江师生行。
▼【24/渔港码头】 ▼【25/石浦港】 ▼【26/塔山公园】 最后聊聊在老家附近游览的古镇。水乡出生长大的我，对游人津津乐道的江南古镇并不在意，无非小桥、流水、人家，说得文雅一点，就是深邃的文化底蕴、婉约的水乡风貌、古朴的吴侬软语以及名人轶事而已。比如黎里古镇，镇上有柳亚子故居，曾创办南社、任过孙中山总统府秘书的他与毛主席有诗词唱和。他在《感事呈毛主席》中发了牢骚——“安得南征驰捷报，汾湖便是子陵滩”，欲效前贤回家乡汾湖隐居，主席在《和柳亚子先生》中劝慰——“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黎里镇值得一提的是六悦博物馆，此馆由美籍商人杜维明创办，他被中国文化震撼而从事收藏，展出的几万件“老物件”包罗万象、精美绝伦，成为最大的乡镇民间艺术博物馆。
▼【27/博物馆内的古床展室】 ▼【28/古家具上的螺钿嵌】 再如同里镇。这个周边湖泊环抱、水陆桥梁相连的古镇，家家临水、户户通舟，明清建筑颇多，既有深宅大院，也有园林小筑，其中的退思园小巧伶珑、独辟蹊径，将春夏秋冬和琴棋书画融为一园。园主是曾任按察使的任兰生，后遭弹劾革职回家，园名取自《左传》“进思尽忠，退思补过”。时光流逝，千年古镇渲染些许现代气息，发小在古镇东溪街“食养膳房”邀老同学小聚，正合广告之语：时光不老，我们不散。
▼【29/时光不老，我们不散】 ▼【30/小店招牌】 我老家的盛泽镇，位于江苏最南端，与浙江嘉兴、湖州相接，儿时记忆中河流纵横、湖泊相连，72条半弄堂构成古镇血脉。自古纺织业发达，白龙桥上“风送万机声，莫道众擎犹易举；晴翻千尺浪，好似饮水更思源”的对联折射出当年纺织业的兴盛，先蚕祠供奉着蚕神嫘祖塑像，挂“先蚕遗泽”“衣被苍生”匾额。改革开放后，古镇风貌已失，现为丝织品生产基地和产品集散地，以“日出万匹，衣被天下”闻名。沧海桑田，小镇西面的湖泊填埋后建成新区，我漫步在镇政府北侧的潜龙渠公园，目睹日新月异的“绸都”新貌，真诚地为家乡祝福。8月20日辞别老家返回济南，是为记。
▼【31/潜龙渠公园拱桥】 ▼【32/远眺盛泽】 谢谢观赏！

（一僧/2023年9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