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心没肺的男生宿舍2楼

胖子

<p class="ql-block">2023年7月的一天,盛夏的阳光暂时打了个盹,我乘着微风来到自贡师专旧址,和几个兄弟一起象38年前一样,在这片土地上边走边打闹。</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 整个校园己面目全非,记忆中的味道还飘在空中,记忆中的声音已经変得苍桑,记忆中的青春时隐时现,记忆中的白房子都已看不清原来的模样。只有那幢在当年地震后新建起的宿舍楼,虽然已废弃不用,仍原封不动地站在那儿,我们在这幢楼的第二层生活了2年,我们在这里共同奋斗,共同忍耐,共同享受,共同挥霍青春。</p><p class="ql-block">&nbsp; 这里讲述的,是这幢宿舍楼第2层的一群大学生的一些无伤大雅的“隐私”,以此怀念我们共同消磨过的那段神话般的岁月。</p> <p class="ql-block">  中学时同学,老师,隔壁邻居都预测我将来不适合当老师,于是1984年填高考志愿时,我没有填师范院校。后来因为高考体检出了点问题录取受限,我才凭借我父亲的关系误打误撞进入自贡师专。进校时我们住在学校北隅的一排破旧的平房里,85年地震后才迁入我现在写的这栋楼房。我们班的男生都住2楼,我住203。这栋楼坐落于师专南隅,从八卦上讲,属于“死门”,主凶。我当时不懂八卦,是一个无神论者,结果死里逃生,得以今日坐在“生门”这里回忆往事。</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 203共有7位难兄难弟,分別是来自荣县的小强,阿成,毛宣和荣哥;来自富顺的吴波和我,还有自贡人罗天空。当然,后来还加入了一位哥们,暂且不表。</p><p class="ql-block">&nbsp;&nbsp; 吴波是经过复读考入我们学校的,他在7兄弟中年龄最大,经常叼着一根烟,边吸边得意地讲他哥哥。他哥哥是跑车的,我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他说他快迟到了,他哥哥用货车载着他从富顺飞奔到自贡,一路超越了无数辆车,那种感觉,就是你必须崇拜。有一天,看着他圆圆的脑袋,女人般的身躯,再加上不停念叨的嘴,我脑海里一下就冒出一个鲁迅先生笔下的人物,脱口而出:“吴妈”。几个兄弟听后,笑得前仰后合,差点一口气没有顺过来。从此,“吴妈”这个名号越叫越响,逐渐成了他的代号。毕业后他没有教书,从事的职业十分神秘,二十年后同学聚会,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甚至有好多同学已经记不住他的原名,只记得班上有个吴妈。</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 天空和当时清纯如一张白纸,对女人一点不懂的我们不一样,他有很多风花雪月的故事,经常叼着烟,和吴妈一起给我们洗脑,轮流给我们讲他们的“风流韵事”。直听得我们目瞪口呆,思绪随着他吐出的烟雾一起飘来飘去。</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 我们刚搬进203不久的一个深夜,睡在上铺的天空不知为什么失眠了,正在床上辗转反侧,猛然感觉房屋好象在旋转。由于之前刚刚经历了地震,他不由心生恐惧,一骨碌从床上跳到地下。我们的床与床之间套着一根用来挂洗脸帕的绳子,牵一发而动全身,他这一顿操作,所有人都惊醒了。我们十分默契地迈着整齐的步伐往外面跑。跑到楼下,踹开紧闭的大门,冲到宿舍楼外。这才发现只有我们7兄弟在慌慌张张地跑,整个宿舍楼十分安静,原来闹了一出乌龙。我揪住天空,真是哭笑不得,其他5位兄弟也各自冷笑。这时,宿管阿姨也醒了,奇怪的眼神一会儿扫向我们,一会儿又扫向那扇被踢开的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 小强和阿成来自农村,但长得大不相同,性格也差异较大。阿成壮实,虎背熊腰,和东北人没什么两样,甚至有人说他象士耳其人。小强苗条文静,典型的四川人。但我老觉得他有日本血统,曾叫他回家查查族谱。小强在人前比较腼腆,很少说话,我们讲话时,他常常温柔地望着,似笑非笑,我从没见过他发牌气。但当我叫他回家查族谱的时候,他竟然一下涨红了脸,用标准的荣县口音来了一句川骂:你龟儿爬哟。</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 阿成干事非常执著,他以前从没下过象棋,看我们下中国象棋不知怎么来了兴趣,就跟自己轻劲,一定要成为我的对手。为了培养一个对手,我从规则和每个子的基本走法开始教阿成。他自己不知从哪里搞了2本棋谱,一个人拿着棋打谱。这样痴迷了几天,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冬日午后,突然向我挑战。他那时的水平当然不是我对手,经过5盘较量他一盘未胜。我轻松憨笑着享受胜利,对面的他一动不动,皱眉思考,但始终不气馁。这样挑战了不知多少次,数月后我惊觉他己成为一个合格的対手。</p><p class="ql-block">&nbsp;&nbsp; 毛宣是我的另一个对手,我们总是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争论不休,谁也不服谁,面红耳赤甚至青筋暴跳是常有的事。他上铺,我另一个下辅,我到现在一直没忘的是他觉得我厨艺太差,根本不会做饭,那次他坐在床上居然跟我打赌,说某某菜我根本就弄不熟。这个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他妈我就算作来不好吃,但不至于弄不熟吧,除非我是“脑膜炎”。我气得从床上蹦起来,差点用凌波微步飞上去对他一顿无影腿。</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 其实, 毛宣是个棋痴,除了学习,所有的爱好都在棋上。我和他下中国象棋,3盘最多赢1盘。但是他的更多精力放在围棋上,进校后开始学棋,很快成为师专第一,人称“棋圣”。记得毕业后不久,他曾背着围棋到富顺找我,我带着他遍访棋友,在县总工会话动室与富顺高手大战。至于他学围棋的过程,我在讲述202的另一个哥们时还会提到。</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 毕业喝酒的时候,我和毛宣不知谁第一个哭了,我们用头直往背后的白墙上撞,边撞边嚎叫。我说这3年白活了,喝瓶香滨就醉了。毛宣说我一定要学会喝酒。结果这么多年过去,我们还是不会喝酒,又白活了几十年。</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 至于荣哥,毕业3年后我们在另一个学院又成了同学,我们之间有关联的事情太多,这里干脆不说。</p> <p class="ql-block">&nbsp; 202的哥们好像比我们更活跃,我们l安静读书或者幂想的时候,常常听到隔壁的欢呼声或打闹声,便过去串门,看看热闹。在这里,我主要说说隔壁的2位哥们,一位是“老猫儿”,另一位是李树林。</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 “老猫儿”原名郭紫,我的高中同学。郭紫从小在县文化馆长大,那时文化馆座落在富顺文庙里,他常常在站了一千年的孔老夫子面前安安静静读书,形成了与众不同的气质。他中等身材,微胖,性格温顺,在男生面前象个女生,在女生堆里亳无违和感,所以中学时我们就叫他“老描儿”,这个外号在师专无缝衔接,自然沿用下来。老猫儿在师专很受女生青睐,跟几个女生无话不谈,是班上少数几个传出过绯闻的男生之一。</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 老猫儿从小在孔老夫子面前下围棋,吸收了古老文化精髓,刚进师专时是班上唯一的围棋高手,受到很多人的膜拜。后来,他教会了同寝室的魏东和汪亡非,我们寝室的毛宣,还有206的一个兄弟。再后来,我们班会下围棋的兄弟越来越多,水平也越来越高,可以说当时的自贡师专围棋队几乎就是我们班队。我记得当时整个校队除了我们班的,就只有中文系谭敏。但是,围棋始祖老猫儿水平停滞不前,他的以上4位徒弟都很快把他踩在脚下摩擦。</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 李树林身材高大,头脑聪慧,谈吐高雅,性格刚烈。由于经常埋头思考存在的意义,加上谦虚,所以有些驼背,站在面前,活象一架立起来的波音373。估计砸直了的话,能有1米85。此人常到203串门,四面敬烟,八方借火。树林常穿一件灰西服,戴着一副灰色镜框的眼镜,如果是冬天则脖子上围着一条灰色长围巾,脚踏铮亮的黑皮鞋,推门而入时,活赛武打小说里东厂的恐怖分子。</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 有一次我去202串门,正逢树林站在寝室中央,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向兄弟们宣讲着什么。我进门的时候,他不屑地横了一眼,然后目光转向窗台,继续自己的演讲。我不由心生恶意,伸手掹拍其肩,同时大叫一声。树林被吓得魂飞魄散,等回过神来,他便愤怒地朝我扑来。我可是班上的百米冠军,一个箭步闪出202,随即狂奔回203,反锁上门。树林追过来,隔着门上的玻璃看到我一脸得意,一口恶气出不来,抬起右手,挥拳猛砸在玻璃上。玻璃应声而碎,树林用左手扶着石手,悻悻地回了202。神奇的是202的哥们一查,树林的手掌居然完好无损,鬼知道他练过什么功夫,还是被幸运之神吻了一口。</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 我们那时上课,隔三差五会有人逃课睡懒觉、谈恋爱或者出去惹事生非。为了清查逃课的同学,老师上课前经常会照着花名册挨个点名,但点到某位逃课同学的名字,总有人帮他答应,老师也就“信以为真”,开始自己的讲授。大二那年春天,树林对梦中大草原的思念一下生长起来,说走就走,他背着一个黄色帆布包离开了我们。他走后的第一天,上课点名时老猫儿帮他答应,第二天魏东帮他答应,第三天亡非又帮他答应。第四天,概率统计课,周教授(师专当时唯一的正教授)戴着老花镜,照花名册念到李树林时,我们几人不约而同地喊“有”,然后是哄堂大笑。周教授把花名册扔在讲桌上,摘下老花镜,大声地说:“究竟谁是李树林?请站起来。”。我们谁都没有站起来,我相信以l周教授的智商,他不可能不知道此时李树林同学在教室里的概率几乎为零,可以认定他逃课了。但周教授没有揭穿,1分钟后重新戴上老花镜,继续往后点名。</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 树林是个才子,写诗作画功底深厚,担任学校美术协会会长,同时是文学社骨干成员,薄有诗名,时或有天真少女及不天真少女前来叩教。他经常坐在自贡著名的王爷庙,泡上一杯茶,手里捧着巜西方美学史》或《卡夫卡变形记》,和慕名前来的少女倾心交谈。</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 当然,他也可能坐在竹林坝茶馆边看《天龙八部》或巜笑傲江湖》,边手舞足蹈,比划武功招式,和我们几个兄弟一起打打闹闹。&nbsp; 渐渐的,我们好几个兄弟都学着树林的样子经常在茶馆看书或者聊天,或者看风景,把青春虚度在那里。我请楚地记得,树林在地摊上买了2本当时十分盛行的武侠小说巜笑傲江湖》和巜天龙八部》,我买了一本《七剑下天山》,差不多有20个兄弟互相传看,到最后,新书变黄,苍老的页面上留下不同的指印。</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 临近期末考试的时候,我们和树林一起临时抱佛脚,每个人背着一个黄色的帆布包(当时的标配),里面装着《数学分析》,巜高等几何》等课本,前往竹林坝茶馆或王爷庙复习功课。在鼎沸的聊天声中,我们背单词、记公式或者演算题目,逐渐进入忘我境界,直到夜色降临。</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 树林的“糟事”是说不完的。毕业后他和荣哥还有另外2个兄弟一起申请去了甘孜州,他被派往巴塘县。在那个陌生的异域,他经常经我写信,谈诗歌,说哲学,表达生活的压力和生命的无助。在上世纪末的灰暗生活中当世界于我而言己成荒原之际,树林让我敢于思考。</p> <p class="ql-block">  毕业后跟树林一起奔赴甘孜州的兄弟里有一位叫贺元坊,被分配到泸定县。贺元坊住206,就是后来把老猫儿按在地上摩擦的4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棋侠”里的一位。</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 贺元坊中等身材,皮肤白净,性格温和,脑壳又圆又方,说话时总伴随着憨憨的笑容。他有3个爱好,第一是喝酒(由于我不喝酒,他喝酒的糟事就不在这里表述了),第二就是下围棋。贺元坊在老猫儿的影响下学会了围棋,后来超越老猫儿,但一直下不过毛宣和亡非。去康定后也许是空闲时间多,身体又棒,他一直研究围棋,到现在己经是无人能敌了。</p><p class="ql-block">&nbsp;&nbsp; 他当时的另一个爱好是练武。他和李庆祥一起,每天傍晚在操场上练铁沙掌、无影脚还有太极拳,得了一个外号“霍元甲”。李庆祥当时住205,长长的刘海遮住额头,戴着一付好象是明朝出土的眼镜,目光呆滞,喜欢似笑非笑的看着某个人或者某个地方。一个夏日炎炎的早晨,不知什么原因,李庆祥突然搬到我们寝室,睡在毛宣下面那张空着的床上,从此成为203的一员。</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 在一次练武过程中,霍元甲和李庆祥突然决定分个高下,胜者为师兄,负者为师妹。结果当然是霍元甲取胜,从此,大家都叫李庆祥为“师妹儿”。毕业后,由于我一直没有恋爱结婚,一口一个师妹儿,当人们知道这个师妹儿是男的后,甚至怀疑我是同性恋。</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 听说李师妹儿很喜欢他的一个远房表妹,又不能在一起,所以为情所伤,常常喝酒写诗,抒发心中愁闷。一个秋日午后,微风徐徐,细雨濛濛,我打完篮球回到寝室,看见李师妹儿闭眼躺在床上,满脸通红,紧皱眉头,十分痛苦的状态。我似乎闻到一股酒气,过去伸手摸了摸他额头,他突然叫我师傅,说他头好痛,可能要死了。我自是不信,帮他盖好被子,告诉他好好睡,死不了,顶多变形为一只l甲壳虫,我会养起来。从此以后,李师妹儿和霍元甲真的就都叫我师傅。</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 霍元甲和师妹儿在大三的时候,曾经干过一件震惊师专甚至整个自贡的事,是我们毕业后每次聚会必须提起的班级“光荣史”。一个冬日傍晚,他们两人正在操场赤着膊踢腿,一个社会青年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这个人光头,膀大腰圆,斜眼看着李师妹儿,出声打招呼。师妹儿往左前方甩出一腿,没有理会那人。光头也许平时骄横惯了,见面前的人竟然不搭理他,顿时暴怒,朝着2人大爆粗口。2人也不是好惹的,立即骂了回去,就这样一顿输出后,开始动起手来。几个回合下来,光头没有占到便宜,便收了手转身离开,临走的时候甩下一句话,有种的明天晚上在这里见。</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 第二天,我们二楼的男生知道了昨晚发生的事,联想到近来不时有同学在彩灯公园等地被混混欺负的惨状,群情激愤。我们聚集在206商量晚上如何行动,只是回避了一个人——徐班。当时,徐班是班上唯一一个共产党员,为人正直,跟我们一群愤青有点格格不入。</p><p class="ql-block">&nbsp;&nbsp; 到了傍晚约定时间,我们数学系近100名男生(包括85数的师弟们),每人抄一根棍子或一把扫帚奔向操场。月光下,光头果然带着6个混混如约而至。于是,我们战成一团,打得对方鼻青脸肿。激战正酣,警笛声骤然响起,一群警察手持警棍冲到我们面前,用手铐铐住了光头、霍元甲和李师妹儿,塞到警车上。我们开始冷静下来,停止了打斗,悻悻地回了寝室。</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 后来才知道,我们虽然有意回避,徐班还是听到了风声,深恐事情闹大,便报告了班主任老宋和学生处王处长,王处长又报了警,所以警察及时赶到。当时好多哥们气愤地骂徐班“叛徒”,现在再谈起这件事,大家都相视一笑,早已过了任性的年龄。</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 从那次以后,霍元甲和李师妹儿在师专乃至整个自贡成了传奇人物,人称黑白双侠。毕业后,双侠各自单飞,一人去了甘孜,一人辞掉工作在沿海漂泊,从此在江湖销声匿迹,再也没有合体。</p> <p class="ql-block">  自贡师专男生宿舍2楼群英谱到此告一段落。其实2楼还有许多惊天地泣鬼神的故事,你可以请我在王爷庙品茶,再听我细细道来。最后,录一段现在流行的“农民歌曲”作为结束:“经历多了喜欢望着月亮,举杯敬那些过往。谁还不是来人间走个过场,不管你背着什么行囊,都要经历一样的寒来暑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