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粪的那些事儿—— 纪念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五十五周年

桑桑

<p>  2023年9月17日(或18日),是沈阳市文革后首批中学生,上山下乡五十五周年的纪念日。</p><p> 五年前的2018年9月2日,知青上山下乡五十周年即将到来之际,我曾作过一美篇《照片里的故事— 纪念知靑上山下乡五十周年》。共同的境遇和经历,引发了知青战友心灵深处的"共鸣",此文评论竟达三百条之多。</p><p> 如今,五年过去了,当年下乡时年龄最小的同学,也步入了古稀之年,特殊的时期的亲历者正在逐渐老去……。</p><p> 那些年深岁久的回忆,越发变得弥足珍贵了!现在,知青上山下乡五十五周年指日可待。我作为当时最年长的知靑(一九六六届老高三),尝试通过农村生活一些片断的追忆,与风雨同舟的知靑战友一道,来纪念这个特殊的日子。而在这之中,农村拾粪的那段经历,更是印象深刻,至今记忆犹新。</p> <p>  在春 夏 秋三季,知青与普通农民一样,整天在田间劳作。春天,凌晨三四点被队长敲窗叫醒,揉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摸黑走向田里播种。夏天,顶着烈日暴晒,去铲地 施肥打药,常常是浑身上下爬满了青虫。秋收,更是忙得晕头转向,割豆子扎得满手鲜血。砍高梁技术欠佳,直对自己的小腿砍去,现在我腿上还有一块伤疤,就是当年的杰作。</p><p> </p> <p>  我下乡到昌图县 金家公社 种子场大队,这是我们大队女知青与连长(中间男士 知青负责人)合影 ,前排左一是我。</p> <p>  田间干的各种农活,女知青都和当地女靑年一样"模爬滚打" 毫无逊色。她们之间亲密无间,几乎融为一体。</p> <p>  这是一张知青和当地女青年的合照,其中有八位是知青,你能准确把这八个女知青都找出来吗?</p> <p>  当秋粮归仓后,地里的活就是不多了。冬季,基本就进入了"猫冬"状态,女社员就都回家休息了。知青是来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所以不能与女社员一样"猫冬"休闲。在北方漫长寒冬,我们也就与"粪"结下了不解之缘。</p><p> 那个年代,农家肥在农业生产中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家家戶戶的茅坑和猪圈都是积肥的好地方。茅坑里的粪便都由队里的几个"四类分子"(地 富 反坏)及时清理后,每次记下数量,再给各戶折合成工分。</p><p> 通常是猪圈中的粪积攒一年后,到冬天由队里派人一次起出来。寒风凛冽的冬天,我们和队里的精壮男社员一起,开启了挨家挨戶的"刨粪"之旅。</p><p> 由于猪圈中粪的数量与收入挂钩,家家户户都会努力多积一些,除了猪的粪尿以外,还加了一些可沤烂垃圾和腐土冻在一起,所以到了冬天,每家猪圈积的粪土都象小山一样高。</p><p> "刨粪"是个力气活,男劳力高举镐头,用尽全身力气,向冻得坚硬的粪山刨去,一道白光闪过,才能勉强掉落了几小块。女知青就赶紧用铁锹把掉落的粪块撮起来,集中到一起⋯⋯。说实话,与汗流浃背的男工相比,女知青的活并不算很累,但是,很难抵御的寒冷,却至今刻骨铭心。</p><p> 如果没有亲身经历过,你很难想到,北方广袤农村的戶外是多么的寒冷。尽管 当时把所有能穿的衣服都穿在身上,尽管在厚厚的棉鞋中垫了一层又一层晾干的嫩苞米皮⋯ 但在呼啸而过的北风面前,还是那么的不堪一击!手脚冻麻了,混身的血液也仿佛冻住了,嘴唇冻的颤抖着,说不出话来。</p><p> 好不容易熬到"歇憩",赶紧钻到最近的老乡家。看到我们狼狈不堪的样子,善良的老乡立即把火盆推到我们面前,嘴里念叨着:"看把这闺女冻的!",把刚烤好的土豆地瓜塞到我们的手里⋯⋯。</p><p> </p><p> </p> <p>  在这样严酷的环境下,总算把各家猪圈的粪都清理完了。但距离春节回家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又不能在青年点闲呆着。这样,队里研究决定,所有知青都去拾粪,达到一定数量,就可记一天的工分。至于如何拾,去哪里拾,就由自己定了,这已经是队里对知靑的特殊照顾了。</p><p> 实行这项政策后,知青们个个跃跃欲试,虽然苦点,这毕竟和收入(关系到领取口粮)和"接受再教育"紧密相连。</p><p> 当年,粪可是个宝。家家户户都在收集,更何况又加上这么多知青了!附近村庄已无粪可拾,只能去更远,更偏僻的地方去碰碰运气。</p><p> 冬季,在北方广袤无垠的大地上,常常是人迹罕见,男知靑还好,女知青的安全就是个问题了。一开始,我与一名女孩结伴而行,虽然感觉良好,但拾粪的数量却远远不够。因为见到一个粪蛋,二人平分,数量自然就不够了。怎么办呢?我只好心一横,决定自己一个人独自出去拾粪。</p><p> 清早,我拿着铁铲 土篮子,怀揣着一个苞米面餅子,就出发了。北方的冬天亮的晚,走出村口,懒洋洋的太阳才慢悠悠地升起。我並无目的地,也分不清东西南北,只知道沿着一条"线道"(农村比较宽的土路)向前走着。走到太阳当空照的时候,就到了晌午时分,再沿着原路返回。这样即保证 不会迷路,也能在天黑前回到村里。</p><p> 冬天的路上很冷清,偶尔遇到的大车,大都给牲口带了粪兜,很难拾到粪。如果看到车上掉下了一坨粪,我立马如获至宝,赶紧拾起来。</p><p> 有时,我也到路边的村庄转转。有一次我在田间发现了挺大一块粪,欣喜之余,正要伸手去捡,不料远处传来叫骂的声音。原来,这地是农戶自家园田,粪也自然属于私物品喽!我连忙道歉,尴尬地走开了。</p><p> 我只能重新回到路上,瞪大眼睛,左顾右盼,希望能发现"新大陆"。说来话长,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拾粪了,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我以往拾粪的情景⋯⋯</p><p> 上世纪五十年代中期,我还是育才小学的一名学生。大约在三 四年级的寒假,学校动员拾粪支援农业生产。年少的我积极响应学校的号召,时常到家附近有马车过的路边去拾粪。</p><p> 每每看到大车通过,我就怯生生喊道:"叔叔,给点粪吧!"可能是看见一个小姑娘在寒风中冻着,几乎所有车老板,都动了侧隐之心。他们並沒计较我言语不当,而是用脚踢了一下牲口的粪兜,使我得到了满意的收获。</p><p> 总之,假期里我拾了不少的粪都交给了学校,当时是否得了小红花?还是被评为某某标兵,已经记不清了,只有那拾粪的过程,至今还历历在目……</p><p> 我又一次和粪打交道,可以追溯到上世纪六十年代,这时候,我已是实验中学高三年级的学生了。高三那年寒假,我们上一届(六五年)下乡的校友回城积肥,希望得到母校和校友的帮助。我本面临高考(那时也不知道当年高考取消)时间紧迫,但考虑到自己本不是那么"根红苗正",特别需要改造自己,就把这一活动作为思想改造的一部分,志愿为上届下乡的校友积肥。</p><p> 这时,市内的土路早己变成宽阔的柏油路,路边拾粪不行了,只好把目光投向学校里的厕所。因厕所是抽水式的,粪便都被冲入下水道,只能选择那些暂未冲走的粪便⋯⋯ 做起来真的令人作呕,只好一边操作,一边默念着"锻炼 改造"之类的话来鼓励自己 。…………</p><p> 想想,现在已然是我第三次拾粪了,与上两次纯粹志愿服务响应号召不同的是,这次拾粪还有为了生存的成分,因为你拾不到足够数量的粪,就不能计一天的工分,我总不能二十多岁,还依靠父母给领口粮吧?</p><p> 北风呼呼地吹着,我不免加快了脚步。正当我在空旷的路上沉思之时,忽然,前方慌慌张张跑过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她惊恐地指向后方说:"那 ⋯那个人把下边都露出来了…"。我猛然意识到,她是不是遇到"暴露狂"了?霎时间,我的心头一紧,真想和你小姑娘一起,立即打道回府。但是,我抬头看看太阳远没到晌午,再低关看看篮子里的粪少的可怜⋯⋯。于是我横下一条心,决定冒险前行。</p><p> 也许是我穿着臃肿分不出男女,也许,我们由于过度紧张而"面目狰狞"。总之,当我与"嫌疑人"狭路相逢时,用余光扫到仅是一个瘦小的男子,並没发现什么异常,原来是一场虚惊!屏气凝神片刻,一摸额头,在寒冷的冬日,竟然泌出了细密的汗珠。⋯⋯⋯</p><p> 黄昏时分,我施着疲惫的身躯,刚走到村口,迎面过来一少年说道:"姐,前面有一堆粪!"我立马来了精神,又向二里地外的目标奔去。</p><p> ⋯⋯⋯⋯⋯</p><p> </p><p> </p> <p>  五十多年过去了,当年拾粪的土路大变样,高速公路已经通到了村口。过去家家戶戸的土坯房,都已经变成了砖瓦房,昔日的年轻人也青丝变白发…… 唯有不变的是,知青们对于那段农村生活的记忆,和对逝去青春的怀念。拾粪这段经历,也自然成了我知青生活中一段特殊的难以忘怀的时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