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蜀道上（五）牛头山•天雄关

轻筝●五道黑

清晨坐上公交车看着沉睡一夜的广元城逐渐苏醒过来，人、车、店铺摊点的嘈杂声音如同烟火气一般聚集在广元的街道上。我赶到广元汽车南河站坐上了第一班去昭化古城的区间车，只有两位乘客，没用一小时就到了。

下车后看到昭化古城景区游客中心大门关着，地面经过夜雨的淋洗显得很干净，四周群山虽是雨雾蒙蒙，但云雾随着白天的到来在慢慢的向上飘移，一询问才知道还要再等一小时才能进入古城游览。

这时过来一位拉活的司机搭话说可以先去牛头山景区看看，那里有蜀汉大将姜维兵困牛头山的遗迹，爬一下牛头山后再来昭化城游玩，要是下山嫌路远你可以电话联系我，我来接。其实我原来是打算先看昭化古城，然后再去天雄关走一段古蜀道的。算了一下时间就欣然同意拉活司机师傅的建议，先去牛头山，再寻天雄关，讲好价后坐车沿剑昭路就奔了牛头山景区。

昭化牛头山位于四川省广元市元坝区昭化古城西7公里，海拨1214米。牛头山横亘于嘉陵江与大剑山之间，从昭化古城（古称葭萌关）可以沿古蜀道翻越牛头山山腰处的天雄关，再经过大朝驿，便能去往剑门关了。

站在昭化城外眺望云中的牛头山，峰峦雄险， 牛头挺立，牛身绵延，这里自古就为兵家所看重，山巅之上有牛王观，姜维井，拜将台等景点，并留下许多的传奇故事。

古人云：千盘出剑阁，万仞上牛头。昭化牛头山形似昂首牛头，传说为太上老君坐骑白牛所化，其地势险要，峰岩奇雄。

从昭化古城停车场到牛头山景区有8公里，山路弯弯，一会儿便到了景区门口。沿台阶上来，看到牛头山景区入口很简单，有一排四间房舍，第一间是售票处，其他是管理人员的休息间和厨房。由于我已达到了免票的标准（60岁以上免票）， 管理员验完身份证就可以上山了。

景区管理员看我一个人上山，不免有些担心，说现在还早，山上没有游客，又刚下过雨，石板道比较滑，让我等一会儿再上山。我告诉她经常走户外的人，走景区道路没事的。看我执意上山就登记了联系方式便放行了。

一路盘旋而上的石径烟雨濛濛，青石板路上存有随雨水而来的泥土，还有枯叶遮挡住石阶的表面，上山明显感到了湿滑，让我不得不小心的在山道上前行。

牛碲石上还刻着棋盘

高高的方磴石

传说中的姜维点将台

在到达山顶前的一个小垭口处有一个三五米的池塘，有一通石碑和一块景区立的导游文字牌：姜维井。

椭圆形水潭，为直径约3米多，深2米，名曰“姜维井”。三国时蜀魏交兵，蜀汉大将军姜维兵困牛头山，营中缺水，诸葛亮托梦姜维，姜维祭天拜水，得水半井，解断饮之危。民间现在还流传着姜维寻井的故事。

此井久旱不涸，久雨不溢，水色随嘉陵江清浊而变，可为天下奇观。

牛头山上有牛王观，相传道教鼻祖太上老君曾在昭化修道，有座骑白牛和青牛。白牛奋杀孽龙，为民除害，死后身化牛头山，被封牛王，永镇此山。后世于山顶建牛王观，四时祭拜，实际上牛头山上早先曾有佛刹"摩云寺"。

牛头山上 的太极拜水台，据传三国蜀将姜维就是在这里祭天拜水。

牛头山下的翼山与笔架山被嘉陵江水分割出一个反S弯，就此形成一幅天然太极图，也被中国国家地理杂志赋予四川最美百景之一，堪称天下第一太极。其观景台也在这里。

东依嘉陵复白龙，西坻牛头叠天雄。葭萌城安凭谁令，剑阁扣险关几重。

牛王观旁有一观点休息的亭子，感觉这儿才是牛头山最佳观景平台，因立于绝壁之上，眼前云山空透，所见白龙江、嘉陵江汇为一水环绕于山，牛头山属剑门山系东支脉，海拔一千二百米，踞于剑门与昭化之间。在空中看牛头山，视野十分开阔，大剑山、云台山、嘉陵江、桔柏渡、昭化古城、战胜坝等尽展眼前。

在姜维井旁的垭口有一条废弃的小路，陡峭至断崖而下，现小路由铁栅栏封闭起来了。据说天雄关有小路直达牛头山，那这里是不是呢？只见前面的小路已被雾气掩没在丛林沟壑之中，这下面必是悬崖陡坎，树密草莽，一般人走入多有危险。

从牛头山景区出来沿景区连接道路向下行走，见叉口就是剑昭路，然后往昭化古城方向走。

剑昭路边的枇杷树上挂满了成熟的枇杷

枝头诱人的枇杷

剑昭路在罗家岩村附近路囗有通往天雄关姜维中军帐的铺装路，路牌后民房边的石板小路则是通往天雄关的古蜀道。而通往大朝驿和剑门关古道有相当路段被剑昭公路压占使用了。

天雄关蜀道入口

古蜀道石板路

这一大片垒墙上面就是蜀军扎下连营的地方。

从牛头山小道盘亘至天雄关，途中还有姜维中军帐遗址。

这一带曾是当年姜维率蜀军抵挡魏将钟会十五万大军进攻蜀国的战场，凭借天雄关地势陡峻易守难攻的特点，迟滞魏军的强攻。

一路上诗文题刻时有出现，似乎在告诉我们关山古道不是我们怀古凭吊的最好地方吗？。

剑昭古道天雄关段已是昭化古城景区的一部分了。

老磨不知何时在此守候，希望人们用它磨用粉面豆浆，做出舌尖上的珍馐美馔。

现在这里是新建成的天雄关生态庄园，有停车场，可以接待探秘访古的游客，也能开展一些文旅活动。从剑昭路入天雄关小路，在农田与山石间穿行，不时有路引和刻石出现，让你在这牛頭雄關之上不断回忆三国演义中的攻伐战事和将领们的英姿武艺。从三国时期所留下的文字史料，寻找对其中一场剑门关战役的具体描写是很少的，时间久远，战役的具体位置和过程多有讹传或南辕北辙的换位之嫌。但是几千年由秦陇和巴蜀先民们走出的古蜀道却是历史进程中的真实存在，青石板上打磨的痕迹牢固的记载着岁月的沧桑。

通往生态园的铺装路与古道交错向上向前，一直延伸到生态园为止。

在生态庄园路口边有条石板路，这就是剑昭古蜀道，沿着古道石径继续向前便掩进树丛中。仰望天空中的云层，感觉较厚，偶尔能有雨滴落下，此时气温不高，湿度不小。而菜畦和庄稼地里散发出的植物香味也给人一种清新的感受，蝴蝶与蜂虫不时的环绕在路边的花草间，鞋子和裤褪也被上午留在草叶中的雨珠打湿了。其实现在离天雄关已经很近了。

一栋房子从树丛中闪了出来，两个扎着围裙的人正蹲在墙边摘菜。刚走过房子就听见前方一通锣梆的响声，还有人在大声的喊着什么，等到跟前才看见是一群香客在道观中敬献香火和尊者的法事，过一会儿又听见鞭炮鸣响了一阵。这里就是无雄关旁的天雄观，而且车辆也能开上来。

天雄观

最终在山腰处寻到了蜀道上前挡后靠的天雄关，踞守关上可北控葭萌关南倚剑门关，有金牛道上锁钥之称。天雄关残关仍在，石门砖拱中散发出千年沧桑的远古气息。关口内外矗立着十四通历代碑刻，或文人墨客题咏，或官修记载，虽然一部分字迹漫漶不清或残损剥蚀难辩，但这些石碑仍然承载着历朝历代所刻下基因密码。

天雄关的关名：《昭化县志》有“葭萌治地四面环山，三面临水，以天雄关为屏障，则上接朝天声势联络，下接剑阁首尾呼。关之地势雄险而扼秦蜀古道要冲，峰连玉垒，地抱锦城，襟剑阁而带葭萌，距嘉陵江而枕清水，诚天设之雄也。宋、元改修驿道时于牛头山北麓设关，因名天难关”的记载。

天雄关原有关帝庙和观音庙，始建于宋代；清乾隆三十五年吴廷相修新亭于关口上；乾隆五十九年，署令朱泰菇重修天雄关殿阁一幢。后寺庙因战火焚毁，1900年重修，2008年因大地震又毁，后建天雄观。

现今若从昭化沿古道上至天雄关前时，最先见到的就是“天雄关”碑，此碑立式长方形，左上角有缺损，碑宽85cm、高156cm、厚13cm。“天雄关”三个大字气势如虹，天雄关碑为俞廷举所立，俞廷举于乾隆辛亥年任昭化知县，在大字两侧刻诗及题记如下：”嵯峨云栈到牛头，回首风尘四五秋。笔墨未还囗外债，天教车马一重游“。余辛亥（1791）来此，观望此碑，并一囗题名，未果而去，今补之。"刘郎何毕囗囗莱，阁雄关两度来。正是三春风景好，一天红囗囗囗囗”。乾隆乙卯（1795）春，桂林俞廷举题并书。

天雄关的原名天信关，是传送天朝与边关之间信件往来的一个必经关口。也是中国古代锦官城通往长安之古驿道上一处重要的驿站。

所以天雄关还有一个功能就是驿传：凡有驿传的人马来了，先接人马，再验传符并登记。接着便是由本站的两人两马继续接力往下一站传送。传符是两块木牌，一大一小。大的是大站发的，如剑门关、昭化桔柏渡，这就是大站。这之间的达摩寺、天雄关是小站。其中高庙铺、竹垭子、牛滚凼、凉亭子，只住巡路卒，不进行传送。

传符牌子中间写有某县某驿站某号，从字中花开成两片，验传符就是合片。若是急传饬令与边关牒报，就要日夜兼程，日传四百里;一般性邮件则日传一百里。一般是每五里就有巡路卒，每十五里或二十里就有一小站。

天雄关传急件是怎样的呢？驿卒一来，马上就在关前燃号火信烟；出发时，吹响牛角号音(有长短音之分)，昭化两河口边的桔柏渡码头上的渡船，就立即划过江来等候，以便驿卒一到就可过渡江而去。

清风明月关门过，崇山峻岭□□□。有人将缺字予以补全：上联"清风明月关门过"，下联"崇山峻岭道中来"。

天雄关关门柱内侧的也有诗联：巍巍古庙斯镇地，峨峨雄关距高岗。

天雄关里门石柱上对联：飞阁流丹高接云汉，层峦耸翠上达地天。第二联是：山川郁纡成高岫，江水出没见平原。

上图石碑立于天雄关门外，由基座、碑身、夹石、顶盖、宝顶等组成，宽113cm，高225cm。柱联：风清蜀北今囗囗（昭化），春满河南古囗囗（葭萌）。昭化、葭萌为推测。内石碑题：恭颂邑侯吴大老爷，蜀道青囗（天），閤邑（士庶），光绪十七季（1891）正月。

此碑为咸丰四年《牛头山》诗碑，诗碑额圆身方，宽68cm，高124cm，额篆“大清”二字，碑身两侧饰回形纹边框。

牛头山诗文：百折不能到，牛头高莫窥。竟忘入缥缈，但觉行逶迤。凌空蓦眼过，群山失嵚巇。高者如培嵝，低者如平陂。古苴拓片壤，城郭青微微。嘉陵绕其胁，白水交其颐。茫茫数百里，可以一手挥。阴碥不受日，时有寒云飞。左转眼忽暗，数峰尤谲奇。青天已在地，更上当安之。谈笑问山灵，尔何戏我为。落款为咸丰四年季春清远郭志融。

清远郭志融，字煦田，号藕船，道光甲午科举人，乙巳恩科进士，钦点大邑知县，兼署成都县，华阳县事务，升叙永厅同知，再任潼川知府、督办巴东军务。调安庆知府，奉旨督办广东军务，咸丰七年，转任扬州知府，兼署苏州府事务。

其余石碑都置于天雄关关门内外道路两侧。

天雄关有"镇川陕要冲，扼蜀道咽喉”之称，青石古道间蕴藏着数千年的文化积淀，秦来蜀往的先民们绵延不断的书写巴山蜀水那壮美雄浑的不朽卷册。

在度娘上发现的一张拍摄于上世纪90年代天雄关的珍贵老照片！

围绕关门所拍照片

一棵2.4米为圆的900年古柏，挺拔苍翠，雄踞于关口之上，只有它的年轮可次盘点关上发生的一切。

天雄关是广元市的市、区两级的文物保护单位，文保碑立于关内夫雄观大殿左墙边。

身后古关和大殿像屏幕一样映衬着前方的一切，我坐在关前的石凳上，静静的遥望牛头山下的昭化古城，倾听涛涛嘉陵江水绕城而过；远处那桔柏渡携两江之洪，渡南北商旅和军需人马；葭萌关前古战场刘备计定汉寿，战胜坝头张飞与马超挑灯比枪；诸葛亮练兵屯粮几尽北伐，魏将钟会邓艾渡江直取葭葫强攻剑门，这三国一场场一幕幕演义出了多少沧浪间壮阔大剧。风云中古往今来多，这片土地养育了多少巴蜀子民，又有多少儿女为此用坐命保护这美丽家园。

绿水青山由后人凭吊千古，风起云涌任来者嗟叹吁嚱。

这关、道、碑、柏、墙组合了成一幅历尽沧桑的立体画卷。

稳墙石一根根插入墙体，紧紧固定着天雄关的关墙，任凭风吹雨雪，地震山摇都稳如泰山扼守古关。

古蜀道森森扣魄，旧关墙垒垒惊魂。

天雄关到昭化古城的这段古驿道，在关口附近因坡度大些其石阶路面有两三米宽，尽管如此，树影荫荫还是将路面遮蔽起来，在空中很难看清。

当我一个人从天雄关沿古驿道向昭化走去时，石板上响起有节奏的脚步声和登山杖的嗒嗒声，树荫下的路面有点湿滑，但驿路还是有防滑措施的，就是将石板侧立高出路面一两寸来止滑，就好比在北方蓟镇长城上的陡坡处将墙砖横立或扁石侧立所起的作用是一样的。

五月底的川北一带并不算热，驿路随山势婉转曲回，而视线都被树木遮挡，全然不见了山下村落江河的身影。我漫然拾级而下，边走边喃喃自语，对古驿道上的千年轶事充满想象和推测，也许跟蜀中大将能有一次绝妙的偶遇，或与曹魏大军在密林的行军中有一段难得的邂逅。这一路虽然不累却也微汗浸衣，但可以说在花荫凉下的行走还是很惬意的。由于驿道常年空闲很少有人踏行寻访，使得有些路段已是草侵道掩，蛛线粘脸；有些地段枯草败叶布满路面；而有的路段被铺装路切割后不知所踪。

山梁岭坡上伴有阡陌花海，曾经的小块良田密布其间，果树成林，路旁有遗弃的石磨、瓦堆和翠竹，据说曾经有10多户战胜村的村民在此居住，08年大地震后搬到了山下。

往下走到剑昭主路时，回望来时关，原来到此路口已走了三里的路程。如果沿古道再往下走二里多便可以到达十里碑的入口了。

走在坚硬的青石板上或踩在松软的松针落叶层中，仿佛有一种与先民车马同行于古道的感觉，这里真是访古问史的好去处，你可以在古城中伴随着遗址遗迹想那晴空万里、春花秋实、四季更迭，必有一番风味。虽古人已绝尘土去， 空留石碑在人间。

十里碑段古蜀道在牛头山天雄关下，十里碑乃是蒋树屏神道碑，位于昭化古城西古蜀道十里碑址，以巨石为座，碑身高约2.5米，额圆，浮雕双龙戏珠，碑身刻：诰授昭武都尉蒋公号树屏大人之神道

祀男蒋珍荣、蒋珍先、蒋珍春勒石

大清光绪十一年岁在乙酉季冬月吉日立

碑主蒋树屏，被诰封为武散官昭武都尉，正四品。

从十里碑顺公路而下，走到战胜坝路口时，路边又闪出一条古道来，于是我再次沿古道上溯而行，当跨过山坡不太远，古路靠近公路而隐入草丛中，继续向前，最终与公路重合。这时看到前面有十里碑亭。

我一整天都沉浸在追寻古驿道上，从牛头观到天雄关再到葭萌关，这二十里古道间曾有多少疆场能隐约听见战马嘶鸣，又有多少鲜为人知的故事藏在路边碑石上。悠悠传驿站，漫漫长石路。脚踏川陕间，仰望古云天。三水桔柏渡，嘉陵栈阁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