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夜里十点多了，小外孙兜兜终于睡着了。我放平疲惫的身子，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意识模糊，似睡非睡:“妈，你怎么做上粥了？”“不是你刚才让我做的吗？”一个羸弱的身影，突然抬起头来看向我，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素衣素裤。我“激灵”一下坐起来，“啊！妈！”我竟然梦见了去世多年的妈妈！再次躺下来，辗转反侧，难以入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四十多平米的连脊小平房里，妈妈陪我和女儿度过了人生最最艰难的日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大雨哗哗地下，房檐水流如注，地上存水瞬间没过脚面。房子漏雨，妈妈颠着小脚去邻居家借苫布，站在雨中的我，脸上流下的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女儿小时不好侍候，什么都不爱吃，妈妈总是精心做好饭菜后，嘴里喊着:“大外甥女，快来吃饭了。”然后端着碗， 迈着一双小脚， 在院里追来追去 的喂。当我气得火冒三丈，冲上去要打时，“快别生气了，谁小时不这样啊，长大就好了！”慈眉善目，和气极了。记得那时，二哥家的侄女和大姑姐家的外甥，读高中时都在家里住过，妈妈依然是做饭的主力军，由于当时家里情况特殊，经济情况很拮据，可妈妈总是变着法的准时做好饭菜，让孩子们吃饱喝足，保证有旺盛的精力上好每一天的课。从来没在我面前发过牢骚，讲过任何抱怨的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后来， 搬家到了六楼，那天，妈妈满脸笑容，激动不已地说:“我居然借姑娘光，住上了楼房！这以前连想也不敢想啊！”当时七十多岁的她，身体还很硬朗，就每天去锅炉房打两壶热水，整天楼上楼下地跑。我很着急，略带火气地说“别打水了，要是摔了，可怎么办啊！”“没事，没事，不就两壶水嘛，就当锻炼了！”我阻拦不了，她仍旧每天楼上楼下地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记得那时，别人每天下班是手忙脚乱，买菜做饭。而我则是不慌不忙，悠哉悠哉。因为每次到家时，饭菜都已准时的摆在了桌子上，而且经常是几盘热气腾腾的饺子赫然地出现在面前。“你尝尝，小白菜馅的，看看好不好吃？”满眼的期待夹杂着一些讨好。我那时是真不懂事，心情好的时候就会敷衍两句“嗯，好吃，好吃。”妈妈的眼睛立刻就会弯成了豆角。心情不爽时，竟然连声回复都没有！妈妈便会一脸的落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随着时间的推移，女儿也长大了 。这时妈妈就经常回哥哥家帮着做些农活。秋季的一天，突然二哥和邻居家的哥哥到家里来了，神情严肃。“妈妈摔了，站不起来了。”“啊！二哥你说什么！妈妈呢？怎么没上来！”“在仓房门口呢。”“噔噔噔”我快速跑下楼，来到仓房门口，妈妈，我那么要强的妈妈！竟然坐在仓房门口，满脸的愧疚痛苦和可怜！“妈，妈呀，你怎么这样了呢？”我抱着妈妈大声哭了起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紧接着，检查、拍片、住院、做牵引。还好，虽然是摔在大腿的髋部，一段时间后，八十多岁的妈妈还是坚强地拄着拐杖下地了，自然就到我家里休养了。一天，她的精神状态较好，就捋了捋凌乱的白发，扶着床头，努力坐起来，把悦叫过来说:“姥姥今天精神头挺好，给我大外孙女讲个故事吧，从前……山上……那个……那个……”，唉，面对她最最喜爱的外孙女，她已经变得说话断断续续，语无伦次了。我的妈呀，你好可怜啊！从前那个整天衣着整洁，手里拎着个小包，脚上穿着小皮鞋的麻利的小老太太哪里去了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年的春节很快就到了，我作为亲生女儿，做了件今生最最后悔的事，就是按妈妈的要求，把她送回乡下哥哥家过年。记得那天天气有些阴晦，北风呼呼的响，坐在车里身上都觉得冰凉。此时的妈妈白内障有些严重，视力已经模糊了。（之前我们带她去医院看过，可是因为有炎症，没能做手术）她坐在车里试试探探地说:“我那儿子来接我回家过年了吗？”我敷衍了一句“嗯”。哪里想到，这一回去，竟是与我家的永别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过了年，回家去看她。推开东厢房的门，一眼就看见妈妈蒙着被子蜷缩在炕上，炕梢放着一瓶用矿泉水瓶子装着的水，地上到处都是屎尿的痕迹，屋里弥漫着一股骚臭味。我放下背包，“妈妈，妈妈，女儿看你来了。”我把她扶起来，梳理一下乱蓬蓬的白发，洗手洗脚，剪手脚指甲，拿出香蕉给她吃。她颤巍巍的伸出双手，摸索着抓住我的手，“这是谁家大姐啊，心眼这么好啊，给我洗手洗脚，还给我香蕉吃！”我心里一惊，妈妈，我最最可怜的妈妈，你不但视力模糊，听力也大大的减弱了啊！接着，我又大声地告诉她我是谁，她顿时连声呜咽，老泪纵横，摸索着下了地，拄着拐杖，“走，走，我跟你回去，回去……”今天，每当回忆这些，我就会锥心的痛，无地自容！我当时怎么就没带她走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暑期放假，再回去看她时，她的境况已大不如前了，因为她又二次挨摔了。还是那个部位又摔断了。我试图扶起她的腿，可是已经立不住了。我喂她水，她喝了，给她香蕉吃，她吃了一根，我还挺高兴。就想着把她的旧棉裤拆了，做两个垫子，以减少点她的痛苦。垫子刚做好，我观察她的呼吸不对，就赶紧跑到外面，喊在房上干活的二哥，“哥，哥，你看妈妈呼吸好像不对劲，快下来，快下来！”，哥哥下来跑进屋一看，“妈，妈，这都没呼吸了啊！”“妈妈，妈妈，妈妈呀……”我们俩大声呼叫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接下来丧葬的一切事情，都是在我麻木的状态下进行的，我只记得:妈妈躺在地下的板子上，面部表情特别的安祥，额头的皱纹舒展开了，面颊肉嘟嘟的，嘴角略有笑意……。妈妈，你终于不再疼痛了，终于不用挣扎在寂静而又黑暗的世界里了，你解脱了，终于解脱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我们的父母也许还看似精力旺盛，也许还似乎身体康健，也许还觉得强势主观……可是，干了一辈子，累了一辈子，苦了一辈子！他们更需要沟通安慰，更需要舒缓放松，更需要自由快乐！但愿老人们能看开想开，年轻人能理解顿悟，让人生不留遗憾！</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