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出国已经20多年了,岁月的长河并没有冲刷掉对故乡的眷恋。身边有了新的朋友,新的环境,但总有一部分空间是留给远方的家。那片熟悉的土地,那些温暖的人情,那些血浓于水的亲人。</p><p class="ql-block"> 记得第一次回国是我来澳洲六年后。我和先生带着俩孩子第一次踏上了回国的行程。当时飞机航班不是很多,我们从香港转机,从罗湖口岸入境。我一手抱着女儿,一手牵着儿子,走外国人通道。先生提着大包小包走中国人通道。我惊奇地发现,平时一个锅里吃饭的一家人,原来属于不同的国家。排了长长的队,填了各种表,终于入境了,回到了我的祖国。入境后一家人终于又在一起了。</p><p class="ql-block"> 在等车的过程中,我带着孩子上厕所。澳大利亚的厕所是坐厕,是不收费的,厕所里是有厕纸的。我已经习惯了不带厕纸。这里是要买厕纸的,不贵,二角钱。可是口袋里的人民币都是刚从银行换来的新的百元大钞。我给了厕所看门老太太一张崭新的100元,换了一把皱皱巴巴,五元,一元,角币和一些硬币,也顾不上数都塞进了包里。一手牵着女儿一手牵着儿子进女厕所。已经有性别意识的儿子,不肯进女厕所,挣脱了我的手,一溜烟跑进了男厕所。我只好拉着女儿,紧张地在男厕所门口守着。车站的人真不少,我紧张盯着男厕所进进出出的人。还好,不算很久,儿子出来了,我跟卖厕纸的老太太说,对不起,我等会再来。我把儿子送到看守行李的先生面前,再拉着女儿进女厕所。那种蹲坑的厕所,女儿哭着不肯上。无奈之下,机灵一动,我先跨上坑,蹲下,再让女儿坐在我的腿上,抱着她终于解决了上厕所难题。</p><p class="ql-block"> 在广州,住进了酒店。晚餐有一道菜“爆炒田鸡”</p><p class="ql-block"> 儿子问“什么是田鸡?”</p><p class="ql-block"> “田鸡就是一种鸡”我随口答。他说好吃,就给他多夹了几口。</p><p class="ql-block"> 吃完回到房间,无意中说到,田鸡就是青蛙。儿子一听,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把吃的晚饭全部吐了出来。明明长的是中国胃,难道这中国胃也因不同文化背景而出现差异?</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在BUS上,一个女大学生模样的小姐姐看着我带俩孩子,非常友好的给我让座,我笑笑说不用。她就抱着我儿子坐在她腿上,一路聊天。我感到非常高兴和自豪,因为我的孩子说着标准流利的普通话,一点也没有流露出在国外生活的痕迹。然而,当他不断提到“我妹妹”时,这位小姐姐开始感到奇怪。</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18px;">她指着我身边的女儿问我儿子</span>“她是你的表妹还是堂妹?”</p><p class="ql-block"> “什么是表妹堂妹?”儿子不解。</p><p class="ql-block"> “表妹堂妹的意思就是她不是你亲妹妹,就是有时候不住在你家。”</p><p class="ql-block"> “我妹妹天天都在我家,是我妈妈生的。”</p><p class="ql-block"> 这个小姐姐凌乱了,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了我好几眼……当时正是独生一个好的时期,独生政策非常严厉。我们带俩孩子,走在路上,经常有人用奇怪的目光看向我们,被认为超生游击队。</p><p class="ql-block"> 后来,回国的航班越来越多了,回国越来越方便了,我们回国的频率也越来越快了,一两年就回去一次。厦航开通后,可以在福州厦门落地了,真的就是地球村了。每次回国,我们就像骆驼一样,驮着重重的行李。不仅仅是大包小包的带回去,更是大包小包的带回来。我们的行囊里装满了快乐,幸福和亲情。</p><p class="ql-block"> 三年疫情,隔绝了我们的回国之路。对家乡父母亲人的思念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今年放开后,好多人踏上回国的旅程。各种繁琐的填表手续、漫长的排队等待、艰辛的签证申请,我们终于再次踏上故土。</p><p class="ql-block"> 回到故乡,行走在故土之上,这本应是一次心底的喜悦与激动,然而,却被一系列的不便与困扰所笼罩。通常,一下飞机就要买一张sim卡,放进手机,这样方便给家人报平安,联系当地的朋友。在厦门,我的外国护照办不了电话卡。先生的中国护照总可以办的吧?也一样不行。柜员说“你为什么用中国护照,为什么不用身份证来办? ”先生苦笑着说“我也希望我有身份证啊?” </p><p class="ql-block"> 电信的员工解析说,用身份证可以直接刷卡办电话卡,护照无法输入信息,要到上一级营业厅才能办理。后来,先生几经周折办了一张电话卡,我只好借家人的电话卡先用。</p><p class="ql-block"> 回国的目的之一,除了探亲访友,就是旅游。中国有很多的好山好水好风光。在旅途中,我们在网上定了住宿,到了酒店,因为没有身份证而被拒绝入住,说是他们没有接待外国人的权限。我们只能在黑夜里继续奔波着寻找下一家住宿。</p><p class="ql-block"> 在携程网上,我们重新寻找住宿。为了避免再次被拒之门外的尴尬,先打电话确认。</p><p class="ql-block"> “您好,你们接受用护照入住吗?”</p><p class="ql-block"> “可以的,不过会英语的已经下班了,我办不了”</p><p class="ql-block"> “不用英语,就是我本人”</p><p class="ql-block"> “那好。不过我们要多收¥100手续费,手续比较麻烦,要去公安局报备”</p><p class="ql-block"> “好的好的,没问题”。为避免露宿街头,别说一百元,就是一千元也得答应。</p><p class="ql-block"> “你们接受现金吗?我入住的时候交钱” </p><p class="ql-block"> “现金? 用现金我们系统出不了单。”</p><p class="ql-block"> “我们不要单,不要收据,什么都不要,只要能入住就行。”</p><p class="ql-block"> “那行。今天给你特事特办,加10%,你付现金的话。” 显然,她是老板或老板娘,能拍板拿主意的人。</p><p class="ql-block"> 在打车过去的路上,心里千万个草尼玛在奔腾。感受到自己被歧视的无奈,感受到与故乡的疏离,觉得自己已经被边缘化了。虽然我还是我,还是有着中国心,还是长着中国脸,还是说着地道的家乡话。故乡日新月异的发展的同时,却与我渐行渐远。</p><p class="ql-block"> 看到那么多琳琅满目,物美价廉的商品总忍不住买买买,却又因为没有微信支付而尴尬。人们用奇怪的眼神告诉我,你太落伍了。其实,我手机里有支付系统,我也是经常用手机tap and pay支付。只是,我没有微信支付罢了。</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在张家界看到一道诱人的烤生蚝,禁不住口水连连。这道美味标价一打¥60,比澳洲便宜多了。我掏出一百元订了一打。服务人员因为没有零钱找给我们,停下生意,跑了三家隔壁的店铺才凑足¥40找给我们。</p><p class="ql-block"> 国内的朋友说,用微信支付啊,太方便了。可是不行啊,我有微信,但微信里没钱。</p><p class="ql-block"> 朋友说,我给你转钱,分分钟到账。也不行,我既不能支付,也不能收钱。无论转账或红包都不能收。</p><p class="ql-block"> 为什么? 很多人瞪大眼睛问。因为我的微信没有身份认证,没有国内的银行卡绑定。微信要绑定银行卡才有支付功能。</p><p class="ql-block"> 那去办一张银行卡啊?还是不行,没那么容易。用护照在X丰银行办个卡,先存五十万人民币。也许对你们很简单的一件事,对我们没有身份证的人来说,真不是件容易的事。</p><p class="ql-block"> 诸如定机票,买动车票,定住宿的时候,不得不寻找朋友或家人代付。诸如此类,给我们带来了许多不便,让我们倍感尴尬与困惑。自己已经无法完全融入这个曾经熟悉而亲切的故乡。</p><p class="ql-block"> 我们那魂牵梦萦的故乡,已经不属于我的了。我曾经以为买张飞机票就能回到那个属于我自己的故乡,但现实告诉我,时间已经改变了一切。故乡只是一个安息在回忆里的存在。时过境迁,故乡不再是原来的故乡,我们不再是原来的我们。</p><p class="ql-block"> 一个月的回国之旅结束了。回到悉尼的家中,感到温馨和舒适。想起了苏轼的诗“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