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到过这里

老菜

　　今年夏季回庄里，被连续近两个月的高温暑热憋闷坏了，前几天气温刚有所下降就琢磨着找个地方放松一下。市内的几个公园都经常去过，很熟悉了，个个人众声喧，不得安宁。8月25日早饭后感觉天气不太热，就想到去石家庄植物园走一趟。大约算来我去过植物园四五次，最后一次去好像已是四年前了。植物园在石家庄市西北方，距市中心十四公里。

从家出门向南走不足十分钟到益友百货公交站，乘游11路公交车，行程35分钟左右，终点站就是植物园。那天出门稍晚点，到了植物园大门口已经过了十点四十多了。门票成人5元，六十岁以上2.5元，满七十岁免票。从费用和车程时间的角度看，来植物园游玩还是较划算的。因来过几次，知道植物园面积太大了，走慢了看不了多少地方，进去后便以行进速度几乎一刻不停地走，中途只用手机随便拍了六张照片。到了中午气温升高到三十二度，感觉还是热，不宜久呆，匆匆走了近两个小时便结束，很多地方还是没有走到。

　　8月28日早晨觉得风清气爽，体感舒适，看天色蔚蓝，视觉通透，便决定再去植物园。比25日那天提前四十分钟出门，十点到达植物园。

　　虽在庄里生活了四十多年，也去过几次植物园，但每次都是泛泛游览，对植物园的前世今生并不了解。这次稍加留心，见到园内路边有展板简介，但其除标明公园占地面积200公顷和若干景点、花木园名称，没有其他有用信息。从网上搜索到一条宣传视频，介绍说植物园的前身是岳村的苗圃，1997年8月改建并定名为石家庄植物园，占地面积167.1公顷，其中水域面积38公顷，绿地面积102公顷，植物1136种。我看不出这条视频是个人制作还是官宣，是否准确权威。

　　从占地面积和建设规模来看，植物园应是石家庄最大的公园了。刚改建成植物园并对公众开放那几年，据说游人挺盛，我那时没有赶去凑热闹。我前些年几次去，已经游人稀疏，园内安静多了。看得出来，过了鼎盛时期多年以后，现在的状态已经大不如前，有一些设施已陈旧、损毁而未更新修复，有些展厅因闲置而蒙尘，以及其他不必一一言说的情况。但是这些并不影响大局，并不妨碍像我这样更关注露天景观、大局风貌的人前来游览。作为一个喜欢摄影的人，我注目留心的是这里的水边景色，如湖边树木、苇草的状态，亭台楼阁的布局，各种桥梁的形态与周边环境的关系，哪个角度拍摄更有画面感。

说句有点私心的实话，植物园现在游人稀疏的状态，恰恰满足了我的心愿，对于风景摄影来说，大大减少了游人的干扰，使得我可以静下心来，全部精力用在取景构图上，而不必焦急等待众多游人从画面中离开。

　　在中国，许多风景都是由于历代文人墨客用他们的生花妙笔，经过渲染夸张而被世人知晓和记住的，后世的人们总是寻着这些文人墨客的行迹追踪而去，人人都试图站在那前人原来的立脚点，寻找着可能的最佳视角，去发现和观赏曾被描述得如诗如画的景象，试着亲身体验前人的感受。

　　一个普通人看不出来什么奥妙的地方，却可能因大诗人大文豪有名言在先，代代相传而成为名胜，如李白叹庐山，苏轼赞西湖。而普通人与诗人文豪的区别，一是文化涵养功底不同，眼光境界也就不同；二是面对风景时的心态心境、个人的身世经历不同，因而心灵感受也就不同。普通人看景最多知道个好，可好在哪里却说不出来。引申来说，如果李白、苏轼来过此植物园，也留下一首赞美诗篇，这里很有可能也会成为名胜，现在也可能不至于如此冷清。

　　平原地带的园林与南方丘陵地带的园林最显著的区别是园内无山，地势缺乏起伏变化，略显单调。但也有好处，游园省脚力，还可以租双人和多人脚踏车快速游览。而我为了更好地寻找风景拍摄角度，始终全程步行，有时不走“正道”，穿树林，跨沟坎，抄小路，25日连续步行两小时，28日连续步行五小时，除了中间驻足选景拍摄，两日游园中没有坐下一次休息片刻，游园结束没有感觉多么疲劳，不由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没有坐下休息，但缓步慢行和站立休息还是有的。为了保持体力，从小挎包里掏出点“好吃的”补充能量。所谓“好吃的”，就是带了四个绿豆饼，一把山楂条。

站在湖边，望着远处粼粼微波，依依垂柳，徐徐游船，吃着这点“好吃的”，不由想起我人生第一次游园的情景。那是一九六五年春天，在北京九一小学一年级下学期，学校组织到颐和园春游。前一天放学回家告诉母亲，老师说了明天春游要自己带好中午饭。晚上母亲特意烙了一张油滋滋的大烙饼，煎了两个金黄黄的鸡蛋夹在饼里，塞进铝制方形大饭盒，装到父亲的绿色军用挎包里，再把父亲的军用水壶一并放好，待临行前把水充满，第二天的午餐和饮水就都有了。

人生第一次游园，又是与老师和同学一起到最有名的颐和园去玩儿，一路的兴奋、好奇和欢乐自不必说了，几十年风过云迁，游园当天见了什么玩儿了什么现在早已模糊难忆，唯独印象深刻的是，午餐时吃着母亲烙的油津津的烙饼和煎的金黄的鸡蛋，别提多香了。此次春游的那种幸福感无法细致描述，至今难以忘怀。

　　这正是：

当初少年喜春游，

此刻怡然赏丽秋。

犹存母爱慈暖心，

未酬我志霜染头。

浩浩长天一如是，

茫茫大地百变稠。

阅尽青枫化红叶，

且任滹沱水东流。

　　眼前，蓝天如洗，碧水如镜，穹壤相对，彼此互照，湖面宽广，绿柳环绕，涟漪层层，粼光闪耀，三两游船，几声欢笑，水点蜻蜓，柳鸣知了，湖中鱼跃，荷下蛙跳，一派北国初秋清澈空灵的景象。

　　绕行在湖畔，向对面望去，有时湖面平平空阔浩淼，有时密林层层厚重如山；垂柳如村姑款款浣发，青杉似淑女婷婷临鉴；亭榭静立于湖边，长桥飞跨于两岸；红莲顾盼青苇，碧水遥映黛山。真是移步易景，一步一景，流连徘徊，不舍离去。与水相连的风景，总是我情之所钟。

　　老伴儿曾对别人说，要在哪儿说哪儿好，到哪儿说哪儿好。这话是很有人生智慧的。要想活得快乐，不能这山望着那山高，总跟别人比，总跟别处比，那是自寻烦恼，要在自己生活的范围内发现好的方面，寻找乐趣，以愉悦自己的身心。以前曾来过几次植物园，但都没有认真观察，只是粗略游览。此番游园，稍加留心就拍到一些自我感觉不错的片子。这说明寻找美是要用心的。

　　至下午三点钟，已浏览五小时，未吃午餐（植物园内也无餐馆），仅食如象棋子大小的绿豆饼三个，食指长山楂条四条，冰糕两支，白开水一大瓶。此番游览，植物园里可成景的地方似乎都已走到，并凭手机一一拍摄，赏玩与记录均已完成，就此结束了。

　　初秋的时候，在植物园里过了两个舒心愉快又相对安静的日子，不值得乐吗？

老菜

2023年8月31日于庄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