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真好

黄庆华

　—地震那些事儿

今天是农历癸卯年农历中元节，仅以此文纪念那些在地震灾难中离我们而去的人类。

　　注：文中地震图片来自网络

　　我一直认为，人最想战胜的是自然，而最不可战胜的还是自然。

正如法国作家雨果说过的：“大自然是善良的慈母，同时也是冷酷的屠夫。”

地震，就是大自然对生物最残忍的屠戮吧？它甚至不用挥动用屠刀，只是随便眨眨眼睛，或慵懒的动动肢体，便会给人类带来灾难或毁灭性打击。

短短人生中，亲历了数次地震，参观了几个地震纪念馆，对我影响最大、印象最深的是历史和亲历的两场地震。

　　我想，我上一世一定是个小动物，类似兔子、虫蚁一类的。因为，我对自然灾害的发生特别的敏感。

本来就睡不好，2023年8月5日晚，心脏跳得厉害，不时夹杂着连跳，早搏。没多想，吃了安眠药强睡，至夜间2点依然是半睡半醒。

8月6日凌晨2点33分，我刚刚有些迷糊着了，床猛的被人摇了几下，以为是老伴翻身，嘴里嘟囔几句，“烦死了，别摇床”，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看新闻，地震了！震中在山东平原，5.5级，离济南80多公里，这是我此生遇到的，离震中最近的一次地震了。消息铺天盖地，亲友相互问候，有人员伤，无死亡，便是万幸。

思绪一下子飘向47年前的那一晚。

1976年7月28日3时42分，唐山大地震。当时我还在黄河农场。7月28日这天，特别闷热，蚊子跳蚤闹得厉害，我在床铺的草席子底下铺了一层厚厚的“六六六农药”，跳蚤已经好久不来了，那天晚上又有了，咬人格外起劲儿。我晚上喜欢看书，睡眠偏少，跳蚤咬着，人难受，毫无睡意。同屋的战友天黑就睡了，看着她香甜酣睡的样子，有些妒忌，我们之间，正好有点小磕碰，于是，有一种拉她起身说点啥的冲动。那时没有钟表，关掉灯，两眼盯着蚊帐顶，想天想地，想家乡，想着隔天就休探亲假了。来农场四年，第一次休探亲假，（我们去农场是兵团编制，第四年才有探亲假，我马上要调到营部小学教书，秋季就不能休假了。）我已经请好了探亲假，买好了长途汽车票，马上就要返回家乡，心里真有些小雀跃。想着想着，迷迷糊糊的不知今夕何夕，梦幻现实。

黄河农场地处渤海湾，与唐山的直线距离只有200多公里。我在迷糊间感觉房子摇动的非常厉害，床在跳动，暖瓶脸盆咔咔作响，第一时间反应“地震了”！于是，把战友一把拉起来。她觉多觉沉，是那种天黑即眠，一觉天亮的主儿，我一拉她，她没好气的说：“大晚上的，自己不睡，也不让别人睡，烦不烦呀！”。我看她生气的样子，又好笑又好气，不依不饶的拉着她的手，一边往外跑一边高声嚷嚷：“睡啥睡，地震了！”我们跌跌撞撞的拉着手一起跑出房子，（跌跌撞撞是因为战友不配合，一直试图甩开我回床睡觉）在房子前左顾右盼，大家都跑出来了，不知所措。那时的农场，大部分老兵都走了，剩下的只有淄博1971年和济南1972年的新兵，120多人的连队只剩下30-40人。平时睡10个人的大房间就住了两个人，营房前站着的人稀稀拉拉，大家互通着情况，各道平安，一扭头，同屋战友不见了。我赶忙跑进房间，只见她又倒在床上梦周公去了。我大声嚷嚷着：“XXX，你不要命啦。”她没有反应，我伸手拉她，她没好气的嘟囔：“死就死，活就活，你管我干啥？我要睡觉”。可以说，这是我一生中见过的，唯一为睡个好觉而不顾生死的人。多年后，提起那段往事，她白白眼睛说：“不是没事儿吗？你个夜猫子，自己不好好睡觉，也不让别人睡！”

我自觉是个惜命的人，一折腾就不敢睡了，站在屋外，蚊子咬的难受，天又有些下雨…我绝望的望着天空，想家，拼命的想家，想妈妈，害怕失去亲人，再无依靠的恐惧抓着我的心脏，疼得厉害…终于，夜雨的凉加之两只眼皮打架，熬不住了，命不命的，活着就睡，死了不受罪！“此时性命轻于掷，何况大壑与蹄涔。”生死有命，随他去！于是也进屋钻进蚊帐睡了。

第二天天亮，听说连队的猪圈塌了，猪都跑了，正集合人去追猪。我们是畜牧连，老兵走后，人员锐减，剩下的人不是羊倌儿就是猪、马、牛倌儿，该干啥干啥。这一天上午，从广播中知道了唐山大地震的消息，地震震源在唐山，不知具体情况如何，说是会有余震，山东也可能发生地震，闹得人心惶惶。

后来得知：1976年7月28日03点42分在唐山发生了7.8级地震。当天18点45分又在滦县发生了7. 1级地震，主震后的余震更加加重了地震灾害。

好在，地震后第二天，我就踏上了回家的路。没想到，糟心事儿还在路上。

那年头，交通不发达，垦利县至济南每天只有一班车，早上6点钟从垦利县出发，下午6点钟左右可以到济南。

地震，造成必经的黄河大堤受损，车走走停停，好歹过了黄河大堤，在西双河停了下来。据司机说，地震造成回济南的路到处塌陷，随之而来的雨又使道路泥泞，坑坑洼洼，很可能走不成了！不一会儿，司机可能接到通知，说继续走，司机不高兴，一会儿说这儿过不去，一会儿又说那儿也走不了。只见他虎着脸，嘴里骂骂咧咧，把方向盘扭来扭去，车子歪歪扭扭，上下蹿跳，一车人心惊肉跳，惊恐万分，碍于司机的淫威，谁也不敢叫出声，特别吓人。

这一天，车子走到中午12点多才到了东营，车停下休息，司机阴测测的说，这么走，晚上到不了地儿了。那时没有高速，路况不好，正常情况下，长途客运车当天是可以到济南的。听到司机的话，我心头一紧，不知晚上能不能到家？早就给家里写了信说这天回去，家里人盼着呢，会不会担心？果然，车走到辛店，天已经擦黑，司机说太晚了，走不了了。拉着我们到一个车站大院子吃饭。正常乘车，我们带一顿午饭就够了，我带了从厨房要的2个馒头，2个咸鸡蛋，中午就吃光了（天热，馒头放到晚上就会馊了）。赶了一天的路，特别饿，一问，一个烧饼（不要粮票）2毛钱，（记得1976年济南的烧饼5分钱一个），小白菜炒粉皮里面加几片肉要1块钱，一大盆酱油加醋的汤随便喝。（当时，我一个月挣28元钱）我们同车的人，农村人居多，多是没钱的主儿，谁舍得花钱吃饭呀？我饿急了，掏出4毛钱买了两只烧饼，就着汤吃下去。一扭头，同车的人吃饭的不多，大家看我的眼神有些鄙夷，4毛钱呀！可以买半斤肉，舍得拿钱吃顿饭？土豪吧？也有的人看我的眼神怪怪的，令我浑身发紧，使劲儿的按住放钱的地方，生怕有人打坏主意。这时，有人开始小声嘟囔：“车不走又不是我们不走，应该他们给饭吃，让我们自己花钱！”也有人说：“晚上，饿饿不要紧！”；还有的人自带了自家的饼，想淘碗汤喝，但不买烧饼不给汤喝，一时间，大家的怨气涌动。

我吃过饭找厕所上，就看到司机在后厨，桌上摆着几样菜，高高的一摞烧饼，就想，大概司机吃饭是不要钱的吧？此时，有同车人也看到了司机的超高待遇，有说闲话的，但谁也没敢对着司机说，只是有人对着小饭店的老板吵吵，意思是都地震了，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还是积积德吧！给碗汤喝也行呀！老板生气了，指指院子里的烧水桶说：“诺，那儿有开水，管够，这生意是公家的，我说了不算。”老板轻蔑的态度，惹起了公愤，几个年轻有小伙子看见桶里还有剩的汤，不管不顾拿着碗就抢，那势头像是难民抢粮，老板一看，也不敢拦了，半桶汤一抢而空。那时的人老实，没有敢抢干粮和菜的，司机看了，出来打圆场，老板只得惺惺然认栽。但蔑视的态度，嫌弃的眼神，烙在我的心里。

我深深认识到钱的作用了！在灾难面前，钱不是最重要的，面对凉薄的人心，又觉得钱是重要的。钱可以买来饱腹，买来尊严。我们想当然的认为，善良是人最本质的东西，车站小饭店的一幕，让我看到了大灾面前人心冷漠的一面。

吃过饭，司机又拉着我们一车人到了长途汽车客运站准备的小旅馆，8个人一间房。由于地震，工作人员嘱咐我们不准关门，门口只有一个小布帘挂着。同车的人动作快，把靠里面的床铺占了，只剩下靠门的床铺。晚上不能关门，我带着自己的行李，把攒了几年的钱放进内裤上妈妈给缝的口袋里，特别紧张，紧紧抱着行李（一只旅行包）捂着肚子，生怕一觉醒来，钱和行李不见了。入夜，门外不时有人走动，起夜的，旅馆人员巡视的…加之蚊子跳蚤轮番轰炸，又想到我晚饭时的露富，紧张又浑身瘙痒，几乎一夜未睡。

可能因为昨晚同车人吵吵了几句，引起领导的重视。第二天，小旅馆提供了早饭，馒头加稀饭，还有咸菜（定量的，一个馒头一碗水一样的粥）。吃过饭，6点了，我们乘车赶路，中午11点多的样子，才到了济南长途汽车站。

长途汽车站到家，需要转两次公共汽车，我等了好长时间，终于挤上了4路车，车到经七路纬二路向南走了，下车后一想，再换乘两次车才能到家，还得买车票，（3分、5分钱）下决心走回家，走到家已经是中午1点左右了。

妈妈在路口迎着，一见我赶紧把我手里的旅行包抓过来说，地震，楼上不能住了，我们在楼下住呢。昨天你姐姐骑自行车去长途汽车站接你，知道你们当天到不了，但不知道今天几点到，就没去接。我被到家的安心和幸福感裹挟着，根本不管什么接不接的，赶紧跟妈妈进了防震棚。

进去一看，好家伙，所谓防震棚，就是在我们家楼的西边，用草席子搭了个棚子，除了被子褥子，家里值钱的老收音机和老座钟都被搬到这儿了，一家人守着我们家的老座钟看了又看，还没吃饭呢！吃过此生觉得最好吃的大米饭（我们家是南方人，从小以米饭为主食，在农场没有米饭可吃）把肚子填饱，又冒死上楼洗了澡。躺在防震棚里，天棚漏着缝隙，看天看地，看星星月亮，家人的气息萦绕着我，不由感叹：活着，真好！家，真好！有家人的陪伴，真好！有句话说得好：“世上再美的风景,都不及回家的那段路。”我想说：世上再好的异乡风景，都不及故乡母亲的盼望的眼睛。我想了很多，关于生死，关于情感。自然的威力是不可抗的，人的生命在自然面前比虫蚁还小。活着，“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挣扎着活，一切皆有可能。

多年后，老母亲给我说：“我一见你，心疼死了，上农场的时候，白白胖胖，漂漂亮亮的。回来后又黑又丑，一双大大的眼睛没了精气神，空空洞洞的，身上又脏又臭，不如农村人呢！”

母亲经历了地震带来的对我的担心，加之二姐要去东北上大学。从我回家那天起，就试着与我沟通，还是办个病退回来吧，正巧你姐姐上大学，我们身边没有孩子，按照政策可以留在身边一个孩子。当时，母亲在高校管理待业青年，对政策有所了解，也认识济南市管理待业青年的领导，办这事，应该不成问题。但我坚定的摇头，一是我这人，骨子里没有离开集体，一个人在家待业的勇气，二是想着还有一起到农场的同学呢，我走了，她怎么办呀？她又会怎样想我这个人？说来可笑，来农场是为了陪闺蜜，从农场回去又舍不得一起来的同学，我这脑回路，在今天的人看起来是不是很傻？

大灾面前，我是懦弱的，绝望等死的时候，想到的是最亲最可信赖的家人；可以走出困境时，又会患得患失，顾及左右。性格决定命运，我很难不顾亲人、朋友的感受，一意孤行，平静的接受命运的安排，也许就是最好的选择。

　　多年后，我到过唐山，站在唐山地震的遗址前，歪斜的楼，残余的瓦砾，把时间冻结在1976。我想，在地震的那一刻，有人立即失去生命，也有人躲在房间一角，苦苦等待救援…最终，他们在挣扎中死去。在地震时瞬间被砸中死去的人是幸运的，他们来不及感知自然的冷酷无情，暴虐残忍；而那些在废墟里活着，又没及时得到救援，一点点感知生命流逝的人是最绝望的。这样的人，死前一定在心里还存在着一丝怨念，不想离去、不想离去！我后来的同事，许多是医学界当时参加唐山地震救援的，当时他们是医学院的学生，集体去到唐山救援，亲眼目睹和聆听壁残垣中呼救的人的心声，“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他们绝望的，一点点弱下去的哭喊，历经多年，犹在耳旁。一晃经年，有多少幽怨的魂魄还在这地震废墟中游荡呢？大概没有了吧？希望他们在天国安康。

陪我参观唐山地震遗址的，是唐山医学院护理学院的院长，她是大地震留下的孤儿，父母在大地震中双亡。她年纪小，又赶上放暑假，父母上班没人看，跟着姐姐下乡学农，躲过一劫。问及往事儿，她似乎不愿意多说，只说自己活下来，是上苍眷顾，要好好活才能对得起死去的亲人。后来，她在一次喝多了的情况下对我说：“黄老师，你知道吗？我那时是怨姐姐的，如果不是跟她下乡，不会在父母最需要自己的时候不在他们身边，父母死了，我感觉生不如死。”她的话，印证了我在地震那一刻的想法，面临灾难，最亲的人才是你真实想靠近和抓住的东西，失去了，你会生不如死。

“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逝去的，不会归来，并且很快就会消弭，一丝也不会留下，留下的老物件也会渐渐变淡，直至成为空白。

唐山大地震已记入史册。史籍记载：“震中烈度高达Ⅺ度。大地颤抖的23秒，有24.2多万人死亡，16.4万人受伤。有感范围波及河北、山东等14个省、市、区，破坏范围半径约250千米。”这一点，我的同事们多有描述，那真的是人间地狱般的自然杀戮呀！没有谁会想着，离唐山200多公里的黄河农场，也在此次地震的破坏半径之内。因为大地颤抖了一下，搅乱了一对知识青年的香眠，我们拉着手从屋子里跑出来，颤颤兢兢，惶恐失神的模样，被冻结在记忆里，经年累月，渐渐磨白、淡去。

　　去意大利旅行，参观了庞贝古城。

由于当年发生在这儿的地震是火山爆发引起的，所以，它不像其他地震遗址，只保留一幢建筑或一堆瓦砾，这里保留了一座城。城里绝大部分建筑的房顶坍塌，城市的原貌却清晰可见，看上去像是一座“摘了帽子的城”。

它的存在帮助我们贴近历史，公元前79年8月的一天中午，人们一如既往，平静的过着自己的日子。突然，庞贝城附近的活火山维苏威火山爆发，霎时间，地动山摇！火山灰、碎石和泥浆瞬间湮没了整个庞贝，这座古罗马帝国最繁华的城市在18个小时内彻底消失。

2000多年后，我走在这座城宽阔的中央大道上，浏览着古罗马人的奢华和发达。

踩踏着铺了大块大理石的街面，蹲下去摩挲着后世才可见到的马赛克地面，看着矗立在市政广场的大理石罗马柱，仿佛坐上了时光机，穿梭进两千前的那个灿烂时代。壮美的建筑，华丽的雕塑，活灵活现的壁画，奢侈的生活场景，现代化的设施，让人体味着真实存在过的奇迹，心中有种很奇异的感觉，觉得生活在这儿的古罗马人类，是从现代穿越过去的。

脚下的街道，用大块石头铺成，大约10米宽，非常结实。两旁有石阶铺就的人行道，完整平坦。导游说：街道主要用来行驶车辆，并指着由车轮磨出来的两道平均都在10厘米以上的车辙道论证着这一观点。由此可见，当时的庞贝车水马龙，行人如织。

跟着导游的讲解，生动有趣古罗马人们的思想，也在保留的墙面上展示出来：

酒吧的墙壁上写着：“店主，你要为你的鬼把戏付出代价，你卖给我们水喝，却把好酒留下。”

“无疑，我心爱的人曾在此与她的情人幽会。”。

“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永恒。”

“尽情享受生活吧，明天是捉摸不定的。”

一语成谶，果然这繁华美好的一切，随着大自然屠刀的落下而落下帷幕。

穿行在古城，奢华的生活恍惚如亲历。且不说那些有着宽大座位的澡堂（古罗马人大概身上有味道？很多遗迹都有公共澡堂，据导游说，古罗马人做生意，谈心都在澡堂里）、剧院、广场了，连妓院的墙面上保留着男女交欢的壁画都是那么清晰可见。

市井生活，平静安祥。地震一刻，大量火山灰瞬间落下，所有的繁华、安逸、欢乐、苦痛统统都被埋没。大自然按下了生活的暂停键，完好的建筑，完整的人类身体、甚至每个人面部的表情都停留在时光里。

我们透过地震博物馆木制的栅栏，与一具具修复完整、姿态各异的木乃伊对视，体会着惨绝人寰的18个小时，人们到底经历了什么？死亡！还是集体奔赴天堂？

查看罗马史，庞贝古城的人死因有两种—窒息、瞬间高热。死者被火山灰包裹，遗体得以存留。后来，考古专家通过倒膜还原出当时遗体出土时的形态，呈挣扎状的为窒息死者，呈当时自然状态的为高热死者。高热死者是瞬间而亡，面目平静，如同酣眠；窒息死者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们面目狰狞，惊恐绝望。

令人印象最深的，是1648年6月，考古专家们第一次发掘出的，大人抱着孩子蜷缩而亡的人类遗体。大人面容狰狞，孩子恬淡酣眠。这说明母亲明知不可活，还是把婴儿紧紧搂在怀里，做了他最后的庇护者。此刻，母亲在挣扎，她一定是想让自己的孩子活下去，孩子在酣睡，在母亲怀里无比安逸的死去，却是孩子最好的归宿。想起了米开朗基罗的雕塑，圣母怜子像，圣母怜子的绝望，是上苍对人类的最重的击打，这样的苟活是何等的撕心裂肺！

导游指着博物馆中的遗骸说：看！他们有的在仓皇逃跑，也有的围在一起祈祷，还有的在睡梦中没有察觉……所有人在历史的一刻变成了亡灵。虽然遗骸各不相同，但是，他们的在地震中恐惧、无助、挣扎的原始状态却一摸一样！

人类在面对自然灾害的时候是多么的无助！

这里的每一具遗体，都以独特的姿态，诉说着自己的故事。

尤其是那位保护孩子的母亲，她绝望中紧紧搂着自己的孩子样子，凝成人类最美骨化的诗歌。此刻，我想起了唐山医学院护理学院院长的经历，体会了对于母亲来说，自己死不可怕，孩子要活着的期望；对于孩子来说，死在母亲温暖的怀抱中，却是一种安心和幸福的奢求。

想起董卿说过的话：“父母爱孩子，是一种天性，孩子爱父母，是人性。”我想说，人类幼子爱父母，也是天性。因为他们在父母的庇护下，才有足够的安全感，才能学会爱自己、爱他人。

　　突如其来的灾难在毁灭了庞贝的同时，也使得这座古城风貌，人类面对死亡的形态得以永生。所以，有人称庞贝为：“永生之城”。

　　伟大的诗人歌德说过：“在世界上发生的诸多灾难中，还从未有过任何灾难像庞贝一样，它带给后人的是如此巨大的愉悦。”

　　每一次地震，就是自然对人类的蔑视：人定胜天？绝无可能！自然的喜怒无常，人力不可控。科技发展到今天，人们可以预测地震的发生，比如说，这次平原地震，华为手机提前10几秒发出了警报，之后可能再提前也未可知，这说明，人类反抗自然的杀戮，保护自己的手段，是科技的发展进步。

时光荏苒，素什锦年，灾难会给人带来毁灭性打击，但再大的灾难都会随风而逝。

经历过地震的人知道：有些人在灾难发生之后对自己的独活是很愧疚的。年少时，特别怕父母离我而去，常常被这种噩梦惊醒。老了，又特别怕老公孩子有事儿，风吹草动就会夜不能寐。人人都知道要为自己而活的道理，但没有了在乎的事儿，没有了在乎的人，活着有啥意义呢？想之释然。人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牵挂，生命才更有意义。地震的灾难告诉我们，活着，每分每秒都很贵，不要轻易浪费。就像歌德所说：“人生就像一场旅行，不在于目的地，而在于沿途的风景”。别想那些拗不过自然的生与死，把时间用在你想做的事上，用在你在意的人身上。或为家国天下，亦或为眼前之人。当你有一天察觉到时间成为生活中的奢侈品，你的人生，可能已经接近尾声。

　　望着蓝天白云，闻着鸟语花香，走过市井小街，品着世事烦扰，我想说：活着，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