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节

西风

<p class="ql-block">农历7月15日,俗称七月半。打我记事起,每到七月半的下午,父亲会买一些大白纸,裁成纸币大小,整齐码成约10cm高一叠一叠的,找来当时最大面值纸币10元,哈一口气,贴在纸上,用手掌啪啪拍两下,再翻纸币另一面,码好的纸也翻一面,哈气,啪啪再拍两下,白纸印上烙印,变成阴间能用的钱,也就是冥币。过了几年,有了面值100元纸币,改成用百元大钞印两下。再把大叠的纸分成一小叠一小叠,用稍大的纸包成信封状,写上谁收谁奉上。家里有多少去世的亲人,就写多少封,再留一些散纸不包不写。</p><p class="ql-block">晚饭前,母亲用白米煮一些半生不熟的白粥,盛入家中大铝瓢。父亲端着粥,我和妹妹拿着冥币,母亲身子弱,从不去阴气太重的坟场,我们父女三人来到吊果湾,爷爷和大伯的两座坟墓在山坡下,坟头上杂草丛生,只能清明的时候修葺培土,每年大年三十和七月半我们会来上坟,只清理坟前的那片杂草,父亲先把粥泼洒在坟墓四周,再用石头干树枝垫底,纸封一个个放上去垒好,散纸引燃,一边烧一边念唠,叫亲人们来收钱,不要节约,不够下次还会送来。</p><p class="ql-block">奶奶的坟墓在山那边,爷爷老家在李家沟半山坳,解放后举家迁到现在居住的地方,奶奶去世后又葬回了老家,我一次也没去过。</p><p class="ql-block">爷爷和大伯的坟墓四周,父亲亲手栽的几棵木芙蓉树早已长成大树,树上有粉红的也有奶白色的芙蓉花挂满枝头,每次我们三人会看着纸全燃掉,化为灰烬,我和妹妹摘几朵芙蓉花,跟着父亲一路回家。</p><p class="ql-block">吃过晚饭,母亲收拾好一切,先在厨房水罐旁烧一堆散纸,叫厨神菩萨也来取钱,又去院坝里烧一堆散钱给土地老爷,保佑一年有好收成,还会叫那些没儿没女的、孤魂野鬼们也来领钱,别去抢别人的。</p><p class="ql-block">做完这一切,吆喝我们姐妹进屋,关好门窗睡觉。大人们说七月半,鬼乱窜,不能出门,怕撞上鬼。带着忐忑不安的心,很快吓得迷迷糊糊睡着了。</p><p class="ql-block">我刚过14岁,去镇上读高中,两周放一次假,甚是想念父母,第一次放周假回家,弟弟出生了。读小学的妹妹讲述,弟弟出生在七月半的晚上,妈妈快生的时候,妹妹和父亲结伴去请接生的医生,李医生住在山那边李家沟,距离我家大约5公里左右,中间经过一大片无人居住的田野,妹妹很害怕,父亲问她走前边还是后边?走前边怕有狗冲上来,走后边又怕有鬼抓住,她想走中间,就这样战战兢兢走着,十五的晚上没有月亮,四周一片渣黑,只有一束手电筒微弱的光伴着前行,水田的蛙声,草丛中的蛐蛐声,夹杂着犬吠声,她早已吓破了胆,医生来了,弟弟也顺利出生了。</p><p class="ql-block">弟弟的生日就是七月半,一个特殊的日子,我们每年从未忘记过。</p><p class="ql-block">不知什么时候起,七月半有了个好听的名字——中元节。我刚结婚半年,公公去世,每年七月半我们买好香蜡纸钱,在河边祭奠。又过了10余年,婆婆也去世了,七月半我们带上孩子一起祭奠两位老人。</p><p class="ql-block">疫情后几年,各地要求文明祭司,不许燃放香蜡纸钱,有些不守规矩的人仍在河边烧纸,巡逻队会马上用水枪扑灭,我们也不知道该咋办了,有两年都没举办仪式,也许再过些年,七月半的习俗就没有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