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骑上电瓶车往城南汲山泉泡茶。</p><p class="ql-block">一夜入秋，暑热尽消，草木荣枯，顺应节气，周而复始。出门时发现大街上很多人已是长衫长裤了。</p><p class="ql-block">云烟空茫，步行，小径略有积水，微雨新歇，没有人迹走动，难得的不用排队久候。空山寂寂，泉水淙淙，夏蝉渐远，鸟鸣两三点，只有周边菜地藤架上的扁豆花沾了雨露，开得有浓有淡，一架秋风扁豆花，说的就是此间寂寥意味。风动草色，香气弥荡，碧蝉花成片的幽蓝摇曳，勃勃生机蔓延。此情景况，不免让人遐想，亦有拙朴造境之妙。</p><p class="ql-block">没有人干扰，一切都慢了下来，认真把灌装桶里外清洗了一遍，山泉滑过肌肤产生时间倒流的短暂愉悦，天地之间，此刻唯我一人，真是奢侈的享受。</p><p class="ql-block">用洋铁水瓢灌水，一勺又一勺，泉眼无声，不增不减。一只色蟌，悄然翩跹于芭茅草叶，与我为伴。它离我近在咫尺，通体泛着贵金属的铜绿，墨蓝透明的翅翼显映出神秘光斑。顾不上打水，裤兜掏出手机，擦擦手，打开相机功能，屏住呼吸，先拍两张图片。豆娘许是能够预感到我对它没有伤害，偶尔扇动翅膀，高高低低也不飞走，甚至有一瞬间停留在我的手臂上。热爱自然的人都是干净的，对万物都有敬畏之心，日积月累，不知觉中人就多了些草木清气，况且我还是一个敏感的人，直觉告诉我，这种颜色的物种会自带鬼魅通灵。</p><p class="ql-block">中元节即至，鬼门三日大开，那些未投胎转世的鬼会循着旧迹回归，所以家家户户会引香烛烧纸钱祭拜先人，没有怨念没有太多挂念以后，魂魄就不会游荡。这只豆娘会是谁呢，是那些离开人世的亲人故友，又或者是哪个熟悉的陌生人，所念为何，想传递告诉些什么信息？在另一个多维世界的你们都过得好吗，你们会不会像我一样有委屈叹息，为很多事情而悲伤，一直睡在沉沉的黑夜里。如果有可能，你们还会选择再来这个烟火人世吗。豆娘绕我飞，停，又飞起，竟有殷殷别情，少顷，人声近，不可复见，像来时，无声无息，像刮过的一缕风，消逝于无形。我有点恍惚，离人怀远，如一滴蓝眼泪，诸多感念在岁月深处，柔软悠长。</p><p class="ql-block">蒲松龄在《罗刹海市》里说：“花面逢迎，世情如鬼”。颠倒美丑的乱世，有人献身于权贵，有人献身于金钱，有人献身于物质，有人献身于名利，有人甘愿为奴仆，有人执着于自我，有人心力交瘁，有人借酒浇愁，有人独自清醒，有人前路无望，有人对溪弹琴……弄虚作假，戾气横行，网络暴力，煽动鼓噪狭隘民族主义，常识，逻辑，认知，对立双方搞不好就要互相问候对方祖宗，甚至大打出手。多言数穷，不如守中。所谓荣华富贵，当于蜃楼海市中求之。</p><p class="ql-block">回家备了茶，沐手，案头抄经帖，翻翻看看，追摹旧朝古贤。人生如逆旅，清苦常在，清闲最难。</p><p class="ql-block">晚风微动，穿窗入室，轻叩门帘，暮色呜咽，似有陈年耳语……</p><p class="ql-block">2023.08.29草于无用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