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又是一年的中元节。早几天前,老陈打电话交代在大姐家帮忙的婆婆回铁山,婆婆说接祖宗在哪里都可以的,不一定要回铁山。果然人与人是不同的,公公在的时候将祭祀等事物都安排得清清楚楚,事必躬亲,谁成想他一走这一切都变成了敷衍了事。去年由于民间传言不宜打发老祖宗,于是全员作罢。公公向来是传统观念极强的人,又喜待家里,不爱走门串巷,若真依着婆婆的做法来,估计又要托梦来表示不满了。老陈听得我这番话,措辞更加坚决了,于是婆婆回了铁山。</p><p class="ql-block">房子还真的是要人住,婆婆提前回家住上几天,人间烟火气就在家里四散窜开,大门敞开让我对回家有了更深层次的体会,连厅屋的神龛似乎都触手可温。</p><p class="ql-block">婆婆在厨房里穿梭,八角炉上摆了好几个菜,虽然在颜色上差了几分,却用十分的热气润了眼睛,暖了心。多多在怀里扭来扭去,一大早起来不曾休息的我抱着他,内心里无比抓狂。婆婆见状,接过多多,让我安心吃饭,果然人还是要保持点距离,老太太不常在身边,我倒觉出她的几分可爱来。</p><p class="ql-block">吃罢饭,夜色正慢慢将远处的山头笼罩,可是封包尚未填写。老陈拿出事先买好的毛笔,倒上墨汁,对着空白处一筹莫展。也是奇怪,公公在世时的每一年他都指导我写,然而第二年我的脑子里又是一片空白,我还没将他所教的学会,他却迫不及待地与他的父母去团聚了,只剩下一个名字留给我们长久的念想,如今任务的完成只能靠手机搜索了。原来传承也是需要引导者的,长者便是照耀后辈前行的一道光啊,我重复了一次又一次,却还是被自己澄澈的愚钝所打败。</p><p class="ql-block">我妈打来电话要我们早点回新化,要给两个崽备好辟邪的物件,这话听得我心一紧。夜色暗涌,路灯亮起,因着满心的焦虑我一再催促,婆婆终于在我的再三催促下手忙脚乱地将一众物品备齐。可是将贡品摆上桌时,她沮丧地说忘了蒸茄子辣椒,点香时忘记往米上插香,我这才发现婆婆竟也跟我一样,受惯了指使,能做成这样全靠肌肉记忆。</p><p class="ql-block">鞭炮响起,火光中我依稀记得前年的这一日,公公弯着腰捻着纸,熊熊火焰使得他对亲人们的一腔思念更加热烈,而今他应该跟着他的父母在去扬州看戏的路上了吧,在那里他应该不会想起这一世他所受的苦与痛。我喊回小霖哥,只因为小时候的我曾被告诫要离纸钱远一点,太近了会挡住祖宗们捡钱,且不能踩在纸灰上,会中邪。短短的几句让我记忆犹新,可我怕小霖哥更胆小,不敢将这些话复述于他,他也便不明就里地离开了。</p><p class="ql-block">回到厅屋,小霖哥拿起方桌上的贡品便吃,婆婆说这个东西吃了好,祖宗们会保佑满崽身体健康,平平安安。以前的我总是害怕于神鬼之说,对这些祭祀品也总是敬而远之,然而某一日看到那句你所害怕的魂魄在别人处却是日思夜想的亲人后,我释怀了,那些被我们供奉着的我熟知的,或素未谋面的都是我的亲人啊,他们若真的在天有灵,爱护我都来不及,又怎会伤害于我呢?于是我也拿起一颗葡萄吃着,心里有了期待,似乎自己以后便有了某种庇佑,从此平安顺遂。</p> <p class="ql-block">月亮在云层中穿行,将柔光洒向地面,地面升腾起一阵阵烟雾,路两旁有燃烧正旺的火堆,还有一些火堆快要熄灭,只闪烁着零星火花,车子从烟雾中穿过,恍如隔世。</p><p class="ql-block">老陈说,中元节似乎比清明节更有仪式感。可不是吗,有迎接有欢送,足足历时五日,虽然繁琐,却让世人将对先人的哀思释放到位了,虽有迷信的意味,却也是一种传承,让人记得那些被荒废的名字也曾是鲜活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