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中元

风和日丽

　　农历七月半，中元节，福建闽南的一个传统节日，在厦门，也叫普渡。在我的家乡，漳州的一个小农村，这个节日堪称隆重，是一年之中第二大节日（第一大是春节）。

小的时候只记得中元节是一个有好东西吃的节日，各种贡品在大门口摆成一桌，点上香，插上纸做的彩旗，从傍晚5-6点一直供到夜间12点左右，12点之前会有隔壁村的“师公”（神汉）挨家挨户来洒水（大概是用柳枝沾点“圣水”往贡品上洒几道，就像观音菩萨洒水那样），“师公”洒水之后，才能把贡品收起来。经常有时候，我们熬不到12点就睡着了，这时候，大人就会叫我们起来吃，半睡半醒之间，第一个吃起来的一定是腊（熏）鸭配雪碧，第二个应该凤梨，其余的就隔天之后再慢慢吃。

　　说起腊（熏）鸭，现在都忍不住要㖔口水。那时候的鸭子大部份是自己养的，早在半年前就养起来，准备中元节杀。在中元节的那天的中午，大家就开始动手了，抓鸭，割鸭血，烫水，拔毛，剖腹….. 一般割血都是母亲动手，母亲胆子大，三下两下就割好了，父亲是读书人，胆子小，不敢动手。记得有一次，是父亲割的鸭血，割完之后把它放盆子准备烫热水的时候，鸭子爬起来跑了，然后全家人追着那只鸭跑……，而拔毛是最费事的，这时候，就轮到我们小孩子上手了，还记得那时候，我们家的门口有一棵相思树，我们坐着小板凳，一人按着一只，或者两人按着一只拔起来……拔毛大概要费1-2个时辰，拔完毛之后就要去清洗剖腹了，那时候也没有自来水，村里只有两口古井，村里人就都聚到古井边上给鸭子清洗剖腹，大家聚到了一块，免不了家长里短，说说笑笑，沉浸在节日的气氛当中…….

现在来说一下熏鸭是如何熏的（其实我们家是不会熏的，我父亲只会放点当归加点盐，水煮，即使这样，也是美味无比），熏鸭，小时候我是不懂的，直到长大以后才从姐夫那里知道，首先把干净的鸭身抹上盐，腌制一会，然后用柴火把大鼎（锅）烧干，再往锅里倒点花生油，再用粗纸包一包红糖放入油中，锅中架上架子，把腌制好的鸭子放在架子上，盖上锅盖，中小火慢慢烧，大概过半个多时辰，就能闻到扑鼻的熏香了。如果这时候，你从我们村子经过，你一定会觉得村子的上空都是香的，炊烟袅袅，满村飘香，离乡多年，这情景，这味道至今难忘…….

　　除了熏鸭和肉类，还会有年糕、瓜果、饮料、还有干货......年糕一般会有甜粿、水粿（千层糕）、米糕，像这些糕点，我母亲是做不来的，只能是去买或者外婆过来帮忙做，所以小时候嘴馋的我会抱怨母亲手笨。瓜果一般会有苹果、凤梨、龙眼、南瓜，饮料就是可乐、雪碧……现在会觉得这些东西天天都可以吃，没什么稀憾，但是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对我们来说却是无与仑比的美味。除了这些，还有几道至今难忘的菜，鸭汤炒米粉、鸭内脏炒酸笋、炒韭菜花等等。

长大以后才听说中元节是祭祖先的节日，但是在孩童时代，我们只知道那是一个有好东西吃的节日，是我们可以盼望很久的节日。每年的中元节一般会是在暑假，而暑假里我最经常做的一件事就是放牛，每当放完一天的牛，走在回村的路上，我都会就着夕阳掰着手指头数一数还有几天到中元节……

离乡多年，每逢佳节倍思亲，如果说小时候心心念念得是那无与伦比的美味，而今怀念得却是那份无法重来的过去！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风和日丽 2023年8月29日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