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微如杂草，依然向死而生

戏溪堂王楚

烈日当空，骄阳似火，热浪滔天。窗台上的叶子花凋了，红枫枯了。倒是一颗狗尾巴草，不知何时生的根，发的芽，那毛茸茸的小穗在绿叶的映衬下煞是可爱，充满了灵性。

叶子花与红枫的凋枯让我猝不及防，我有些伤感，有些失神。秋来满树叶子花，别样风情美无瑕；馨香馥郁招蝴蝶，迎侯晨曦送晚霞。叶子花红的艳丽，红的喜庆，面对叶子花，我的心亦如姜夔这般喜悦。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读书那会儿有同学用香山红叶作书签，羡煞乡下从未出过远门的我，现在科技发达，培植出了迷你版盆栽，赏红枫已不用如杜牧那般《山行》了。

喜欢红枫和叶子花，也许是它们红的艳丽，红的深沉，红的纯粹，那翠绿拥簇着的火红，能燃烧激情，能驱散所有的烦忧。两年前，我特意跑花卉市场弄了几株回来，定期地给它们浇水、施肥、治病、除虫，用心地呵护着，像呵护自己的孩子。它们似乎也早已习惯了我的呵护，习惯等待着我去浇灌，在我的呵护下长得极是娇艳。有了它们的陪伴，我的生命充满着活力。

前些日子我因休年假之故，外出了三五天，回来发现叶子花与红枫竟因失水而枯萎，而一株狗尾巴草静静地立在花盆里，不悲不喜。这颗狗尾巴草的种子不知何时飘零到这里，尽管窗台上酷热难耐，水分缺失，几乎没有生长的环境，它依然能够生根发芽，我不由感叹，生命原来可以如斯顽强。

这是乡下随处可见的杂草，似乎没有什么功用，没有人会刻意关注它，小时候曾因它萌萌可爱的样子，用它做过草环，戴在头上傻乐呵。大多数时候，不在乎你喜欢或是不喜欢，也不在乎你呵护或是不呵护，它自在岁月里自生自灭。

望着这株翠绿的杂草，我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不是所有的生命都如红枫，如叶子花那般脆弱，需要呵护，大自然中有太多的生命在逆生长，石头缝里的青松，幽谷里的兰草，亦如这狗尾巴草，即便环境再恶劣，条件再不好，只要有土壤，就积蓄力量，顽强生长，它们的生存之道让我想到向死而生这样的词汇。

窗台上的红枫与叶子花凋谢了，作为灌木竟不如一株野草，这是红枫与叶子花的悲哀。同时也给我警醒，曾几何时，面对逆境，我怨天尤人，面对顺境，安享岁月静好，从不去想如何积蓄力量，以备不测之需，蹉跎了大好时光。埋怨命运不公，渴望上天垂怜，或许等待自己的就是如红枫或是叶子花般凋零的命运了。

常常悲叹生命太过渺小，其实每个生命自有其存在的价值，我们没有理由自暴自弃，即便卑微如野草，依然可以像狗尾巴草一样向死而生，不等不靠，努力积蓄力量，自能释放出生命的无穷张力。

面对这株狗尾巴草，我突然明白，随着年龄增长，不只丧失了永不放弃的精神，更缺乏向死而生的勇气，自甘平庸，随波逐流。物竞天择，在这个神奇的大自然，随时面临严酷的生存威胁，许多时候，不能像红枫或叶子花般自持娇贵，你得依靠自己，激活潜力，才能如狗尾巴草一样活得丰盈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