拙人的美篇

拙人

那年的雨

插队去

我的插队生活（一）

1968年8月29日

那天清晨我是在阵阵宣闹声中醒来的。尽管那一夜睡得很沉，醒来时依然感觉有些疲惫，可能是因为连日来一直处于兴奋状态的原故吧。自从决定赴开鲁插队时起我就不曾好好休息过，为插队做准备，和同学们作告别，8月26日北京站那近乎悲壮的宏大场景，旅途的劳累，8月27日开鲁县万人空巷热烈欢迎的情景等使我一直处在一种亢奋中，身体有些透支了。

此时，在开鲁县党校那间有着两条大炕能容纳七、八十人就寝的大房子里，同行的知青伙伴们陆续起床，一时间，牙具脸盆的碰撞声，穿衣的悉悉索索声，催促同伴起床的呼叫声，恶作剧带来的嘻笑怒骂和嗔怪牢骚声汇成一片，真好似一支不和谐的乐队，长笛短号，演奏着一曲不和谐的交响。

我揉着惺忪的睡眼，穿好衣服，拿着脸盆和牙具到院中洗漱，院子里已经有人在洗漱了，硕大的院子中间有一口井，井口上高高地矗立着一架桔槔（汲水的工具，当地称柳罐斗子），有人在用还不熟练的动作汲水，分给取水的同伴。那井水早在前一天就领教了，有点浑浊，还微微的有些苦涩，我还是第一次用这样的水，天知道以后会不会总用这样的水了。

食堂的饮事员大婶亮开嗓门招呼着大家吃早饭。食堂里一溜排开的大餐桌上摆放着热腾腾的馒头、小米粥，还有肉炒青椒，芹菜和一些小咸菜。从27号到开鲁后，我们就受到了开鲁人民非常热情地接待，因为这个科尔沁小城的人民把我们看作“从毛主席身边来的人”，凭心而论，这使我非常感动。

吃罢早餐，我和同校的44名同学被带到离党校不远的另一处院子里，那是个大车店，院子很大，院中几排槽头上拴着吃草的骡马，四外墙边整齐的排列着许多大车，有的马车已装载了行李，有的已套好了牲口，车上插着红旗，红旗上有生产队的名字。车前的空地上有不少车老板（驭手，赶车的人）他们或整理着车上的套具，或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开着不雅的玩笑，或蹲在地上吸着自卷的纸烟看着和他们穿着不同的年青人。这些人都是生产队派来接知青的公社社员。

开鲁县的组织工作作得非常好，我们很容易就找到各自生产队的大车，。我和另外九名校友分到了黑龙埧公社高若五队，接我们来的有生产队的副队长刘仁和车老板黄德山大叔。我和其他同学来自学校的不同班级，六男四女组成了集体户，很快大家就熟悉起来了。和刘队长、黄大叔互相介绍并互致问候后，清点检查了行李和个人的物品，然后就开始了我们奔赴高若的行程。

承载着知青的大车陆续出发，奔向四面八方。我们的大车和一些大车汇聚在一起，浩浩荡荡，蔚为壮观，一路向西。向各自的集体户开去。开鲁街道两旁有行人向我所投送友善又好奇的目光，我的则向他们挥手表达谢意。大车出西关，随着黄大叔摇动长鞭，凭空画出一道弧线，一声清脆的爆响，那四匹牲口抖擞精神滿载着欢声笑语向前方奔去，在身后留下的是轻轻荡起的烟尘和渐行渐远的县城，而在前方是两道曲曲弯弯通向远方的车辙。

车走在的国道上行走时快时慢，路况很糟糕，路面坑坑洼洼，走在上面颠簸得很，但这并没有影响同学们的好心情。一路走来，大家说说笑笑很开心，大家谈了很多话题，谈在学校报名的经过，谈对未来集体户的憧憬，谈8月26日的所见所闻，而更多谈到的是高若。关于高若，刘队长和黄大叔给大家讲了很多，让我们对高若有了更多的认知，更对那位伟大的革命烈士高若肃然起敬。我觉得这是高若人给我们上的第一课。

不经意间我们的行程已经过半，接知青的大车越来越少，他们已在沿途各自的目的地和我们分道扬镳了。后来只有我们的大车还在路上辗转前行。路两旁依然是大片大片的高梁，苞米还有谷子和大豆，依然是宽广美丽的草甸和草甸上安闲吃草的牛羊；偶然有奇形怪状的树（怪柳）出现在远方，在那怪树的后边，是一片广袤舒缓的绿色，大叔告诉我们那是沼上，也就是草原了。原来那就是科尔沁草原，这当然又一次引起同学们的兴趣。

谁也想不到，科尔沁的天气就像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当我们还沉醉在大自然旖旎的风光里的时候，一场不大不小的雨正在草原的那边生成。突如其来的雨让人猝不及防，先是乌云翻滚蜂拥着滚过天际，紧接着是阵风裹携着雨滴扑面而至，倾刻间整个田野包括那庄稼、那草甸、那破烂的国道和行走在国道上的我们都被那骤然到来雨所笼罩了。

不期而遇的雨让我们有些慌乱，有人提议找个地方躲避一下，然而苍茫大地无遮无挡有谁知道何处可以遮风避雨；有人提议再加快速度，奈何道咯泥泞湿滑，那牲口也算拼尽全力，怎忍心再催马揚鞭呢。此情此景，大家都很无奈，只好顶风冒雨前行了。还好，刘仁队长从运行李的车上扯下一块塑料布，要大家将就着遮挡一下，塑料布不大，但对大家来说已经很好了，于是十个年青人头抵头嘻嘻哈哈地躲到塑料布下面去了，尽管大半个身子依然暴露在风雨中。

也就是不大的功夫，雨小了很多，真是老天爷的眷顾，科尔沁的天变的也太快了。

车过黑龙埧大桥，雨停了。只有东边的天空依然阴沉，雨还在下，而西边的天空已是碧空如洗阳光灿烂，天空中非常清晰地出现了一条分界。我们的车离开了国道走上了一道沙梁，沙梁很长，梁的左边是一大片高粱，而右边则是苞米和谷子。那片高梁在耀眼的阳光辉映下宛如一块巨大的红裯随风起舞，又如一片烈烈的火焰红的那样好看。梁的右边那片谷孑则低垂着沉甸甸的穗子随风摇动，在阳光的照射下显露着一片灿灿的成熟的金黄；而那片苞米宽大的叶片上有雨滴在阳光下熠熠闪着光；远处的天际依然阴沉，然而那边的草甸和树林己被阳光照耀得十分鲜亮了。车稍稍拐了一个小弯，大家几乎同时发出了惊呼，这简直就是个奇观，但只见东边的天空中出现了两条彩虹，那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彩链当空形成的拱横跨穹窿，和地面的色彩相映成趣，在彩虹的一端隐隐的看到了绿树掩映的村庄，近而可以听几声犬吠，看到一缕袅袅升起的炊烟。我们的大车在高高的沙梁上砥砺前行，把长长的影孑留在了沙梁上。随着一声清脆的鞭响，大叔大声地对我们说：“孩子们，我们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