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户人.乐叔

平常

<p class="ql-block">——文/河川</p><p class="ql-block">村前的大清河昼夜不息的流淌着,流过日华,流过月色,流刻心灵,令人生一些事镌刻于记忆里。</p><p class="ql-block">二oo三年农历七月十五,我回乡下老家给爷爷、奶奶上坟,带上香、冥钱、冥纸、四干、四鲜,由公司小王开車送我。到了村边,离坟地还有约一华里路,我俩下了車,小王去庄稼地里寻蛐蛐,我拿着上坟用的物品,沿着青纱帐的阡陌向坟地走去。正走着,侧面田间小路过来一骑自行車的人,唤着我在老家人们共唤的名字“……刚回来呀?”我一惊,“叔”我爷四弟的大儿子,“嗯,刚回来。来给爷爷奶奶上坟。”“上坟也得先回趟家呀,没家了?!”乐叔嗔怪着,“我是用着公司的車,请了一会儿假,上完坟还得急着回去,才没回家。”说着,我从兜里掏出一盒未开封的烟,递给乐叔“叔,抽盒烟吧。”他接过去“不论什么时侯,什么事,先回趟家,再去干别的。记住,你是有家的。”“嗯,知道了。”每次来给爷爷、奶奶上坟,心中总有些悲苦、悽凉,这次上坟,听了乐叔一番训斥,使我心热乎乎的,天显得格外蓝,云显得格外美。</p><p class="ql-block">我爷这支儿,我父亲他们哥儿仨个,一个妹妹,四家人都到了保定市生活。我是出生两个月,父亲用四川那种背篓,把我背回老家,交给爷爷、奶奶,并把户口上在了老家。68年11月末爷爷过世,69年3月中旬,奶奶撒手人寰,那年我上小学三年级了。孩子没人管了,父亲把我的户口调进保定市。</p><p class="ql-block">乐叔家哥们儿多,他是老大,五个妹妹,三个弟弟。小弟还是63年生人。大妹二十出头就嫁到了內蒙,给一挖煤的生儿育女。</p><p class="ql-block">乐叔中学就读张登中学,学习很用功,且是班长。毕业后赶上58年国家大建设,哪行哪业都需要人,乡下人可以直接到城里择业。乐叔一同窗好友,与他商量去保定考工当工人,他俩去了保定部属单位——604厂考工,两人都考上了。高兴的乐叔急忙回家给爹娘报喜讯,长年身体不结实的四爷给他泼了冷水“你走了,家里谁挣工分养活这一大家子人。”刚满十八岁的乐叔,大妹小他俩岁,大弟小他5岁,二弟小他7岁,那最小的妹妹刚一岁。</p><p class="ql-block">父子俩僵持了些日子,爹娘流着眼泪跟他讲了很多话,乐叔为了爹娘,为了妹妹、弟弟忍痛与学友相分,坚定地挑起家庭生活的重担。</p><p class="ql-block">乐叔身高1.76米,圆脸浓眉大眼,虎背熊腰,身上长年着黑、蓝粗布穿着,脚穿黑、蓝粗布单、棉鞋。四季剔光头,夏戴草帽儿,赤背,光双脚,是为了省鞋,更是心疼娘。改革开放后,他总长年穿蓝軍便装褂子,下着黑或蓝褲子。</p><p class="ql-block">年轻时在村中当民兵连长,当得至今让人竖大拇指。63年发大水,堵村里通向村外的大堤处道口,在挖土装草袋,堵村南堤道口时,水已到了堤外,人们随堵水随长,草袋装土堵得与堤顶面平了,一民兵到堤顶,要用身体夯实一下,有人反对,他坚持,谁知蹦起身,脚一落到堤面,刚筑起的堤塌了,人埋进土与草袋中,乐叔一个箭步冲上去,一下抓住那人,把他从草袋土水中拽出“快跑”,人们拿上铁锨向村里跑去。</p><p class="ql-block">跑回家,乐叔带领全家用木扳、土把院门口挡起一土坝。他家地势高,防护做得好,洪水未进去,并且院中还有一口井。每天他都叫左临右舍去他家吃饭,或拿家什把饭盛好他给送过去。大灾面前,他象钢铸铁打的,一天到晚忙个不停,干完大队安排的工作,安排好五保户,又去帮助东邻西舍。人们不分老幼,都爱与他搭话,年轻小伙子们一天到晚总聚在他身边。</p><p class="ql-block">大事小事他都放在心上,大水退去后,小孩在街上跑着玩儿,没去上学,他会走上去问“怎么没去上学,逃学了?”</p><p class="ql-block">一次在街上走着,他见四、五个淘气包追在一憨直、且皮肤很黑三十来岁的人身后,叫喊这人的乳名“小老鸹,小老鸹……”乐叔向他们走去喊道“混蛋东西们,别没大没小,没老没少,排辈论,你们该管他叫爷呢!”小孩们听到他的喝斥声,象被惊着的一群麻雀,轰 一下,都跑了。憨态可鞠的黑爷,嘿嘿着,呲着他黄色且带食物渣的牙,笑着走了。</p><p class="ql-block">当今,小学有了《弟子规》课,乐叔走在街上,每每听到孩子们背诵,一种惬意从嘴角、眼窝漾到脸上,走起路来双脚显得那么有劲儿。他孝顺父母,爱护弟弟、妹妹,对同族兄长也尊敬有加。大约在七十年代初,每逢冬天,他会赶着小驴車,装上白菜、红薯、罗卜,用用草帘苫好,走五十多华里的路,给他的哥嫂送来,我那时十二、三岁,见熟人来了,一天围着他转,跟他去逛大街,上公园。</p><p class="ql-block">到了年跟前儿,他骑着自行车载着一大口袋,从乡下送来我家,口袋里装着他家做的农挠儿,带枣的粘窝头,炒花生,熟的晾晒干而后沙土炒的红暑干……</p><p class="ql-block">七十一、二岁时,乐叔得了中风,治得及时没栓住。他每天都去村里大街走路,要不就到大野里去走走,从不闲着。过了一年后,他买了几只雌雄波尔山羊,每年羊分娩后,很多人家小孩喜欢,当宠物养,他就卖给他们,卖得的钱他给娘花,给弟弟、妹妹花,给侄男外女花。羊下奶,他每天挤给娘喝,给弟弟家端去。</p><p class="ql-block">七十六、七的时侯,乐叔病有些重了,他不再出院门,只在院里推小车走圈,三个弟弟每家轮换着,一家看护他半年。</p><p class="ql-block">乐叔一辈子,人们总见他乐呵呵的,从未愁眉苦脸过,没见他掉过眼泪。他爹享年五十六岁,肝癌,去世时,他呜呜的大哭了,他娘去世时,由于他腿脚不利索了,管事的让他在街口跪下,只见他老泪纵横,跪送他娘走了。她娘享年九十三岁,无大疾。</p><p class="ql-block">乐叔一生未娶人,无儿无女。二O一九年6月的一天,他二弟媳过世了,族內外好友都过来吊唁帮忙。吃午饭时,他大弟让他侄子给他大大端碗菜,拿两个馒头送过去,一会儿,侄子跑回来告知,“我大大没了。”乐叔大弟与几个人过去,张罗着买装老衣服、鞋帽,给其大哥穿戴好后,叫人在村里租一透明且是冰柜功能的棺材,把乐叔安放进去,以免身体受腐。安排好后,人们又回到他二弟家,继续正办着的丧事,第三天,二弟媳出了殡,葬埋好后,人们都回来,在乐叔大弟家搭好棂棚,办起乐叔的丧事。人停至第二天,买回板约十五公分厚棺材,外面有三D打印的图案文字,漆涂得很眩亮,第三天早饭后,把乐叔安放于棺材中。午饭吃过,起棂,乐叔的侄子,他大弟的儿子给他打幡摔碗,在唢呐吹奏的哀乐声中,百多戴孝侄男外女,及亲朋好友送行至墓地。墓穴巳挖好,两米多深,先放稳水泥制的椁,后把棺材放入椁中,后把水泥制椁盖盖好,上面苫盖好厚的塑料布,而后放土,堆起一大坟头。由于疫情,2023年清明,乐叔大弟才张罗着与族人,给他立了一汉白玉大石碑。</p><p class="ql-block">乐叔走了,享年八十岁。去地里干活的人们,岁数大了常于街里相聚歇着的人们,老念起他的名儿,说起他的事。他象人们房前屋后易生易长的健壮、结实的榆树,春季供人们榆叶、榆钱儿,蒸饼子,做苦类,夏季供人们翠绿、纳凉,秋季喝彩着丰收的喜悦,冬天,抵御着冷风,承载着落雪,坚挺着,并默默地述说着什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文章原创/图片网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