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情怀(58)江南信步

泛舟如叶

　　从小生长在北方，看惯了白雪皑皑的冰封大地，有时却挺歆慕江南水乡的姿色。总想感受一下江南水乡潮湿温润的空气和细腻妩媚的风韵。引我神往的媒介自然是那赏心悦目的水乡图片和余音缭绕的江南丝竹、民间小调。

那年春天，我有幸因公出差去了趟江浙一带。因为是第一次，所以印象很深，以后再去，感觉就淡了许多。

我从南京到杭州兜了一大圈儿，该办的事情已经办的差不多，最后落脚来到无锡。正感春游之际，来无锡游玩的人很多，而并不多的旅店、招待所自然客满，害我无处憩身。天色已晚，转了半天无锡城，只找到一个澡堂子可以临时住宿。没办法，浴池条件再差也比露宿街头强。我进去办手续，看见浴池两个休息大厅里几十张洗澡休息用的木床。变成住宿的床铺，且床与床间距很窄。一大帮男女游客混住在这里。我不敢想象自己怎么挤在他们中间脱衣睡觉，我找澡堂管接待的人递烟套近乎，要求他给我安排好一点的地方。他挺好说话，指了指墙角处的一个大躺柜说你就睡那吧。大躺柜很高大，足有一人长一人高，是白天存放被褥的地方。服务员给我铺上褥子，我脱掉外衣裤爬了上去，感觉还不错，高高在上像"皇上"一样。不过俯视下面的"臣民"真有些不堪入目，那疏放的男人裸胸露背四仰八叉；那拘谨的女人卷起身体和衣而眠；那青年男女打闹嬉笑；那单独散客蒙头大睡。鼾声梦语磨牙放屁，声声入耳；潮霉湿气脚丫臭味，阵阵入鼻。尽管如此，我照样美美的睡了一大觉，出门在外，没有这点抵御能力，那还行。

第二天早晨去附近的工农旅社订了房间，这才安顿下来。我来无锡的本意是想玩儿两天，这些日子净忙差事，现在闲下来正好游山玩水一番。不过手里的钱不多了，只够两三天的花销。我吃过早饭第一件事就是去邮局给厂里拍电报，让财务科给我汇些钱来。

这里说明一下，当时我们出差前先到财务科借支差旅费。厂里有规定，省内借100元，关外借200元，去云贵川借300元。如果在外时间长钱不够用，厂里再给你汇。为什么事先不多借些钱免得麻烦？这必有其原因，当年的供销人员都有个习惯，就是借单位钱不当时还，这次报账还上次的，下次报账还这次的。少则几百元，多则上千元，永远欠着，有钱也不还。单位年底清欠，也只能在工资中每月扣5元钱，所以单位不会给供销人员多支差旅费的。

我算计这手中的钱正好可以吃喝玩用两三天，三天以后汇款就会到，我放松身心，开始游览无锡美景。

我首先去了离无锡不远的宜兴，在宜兴城西南的螺岩山中有两个开放的大溶洞，我光顾的是3万年前形成的善卷洞。那溶洞很大。层接层洞连洞，最大的洞穴像地下宫殿。洞中食乳千姿百态，古怪神奇，最让人称奇的是洞中竟有一条地下溪河，那河水冰冷不知有多深，我们都是乘着小舟顺着溪河渡出溶洞。

既然来到宜兴就免不了买点纪念品，像什么紫砂壶，小泥人儿之类的。那些物件制作精细，煞是古雅奇巧，但手头拮据，不敢浪费，只买了几件意思意思。

　　因为喜欢拉二胡，去惠山观赏天下第二泉是必不可少的。来到锡惠公园，也就是锡山和惠山围起来的风景区，好像经过一大片竹林就到了泉水边。这天下第二泉得名于唐代，好像天下第一泉是庐山康王泉，这第二泉的名气大于第一泉，得力于我们二胡先辈瞎子阿炳，他的一曲《二泉映月》使二泉驰名中外。我想在真实的二泉旁感受一下那首脍炙人口的乐曲中的意境，可是不能，在那阳光灿烂，春风拂面，游人如梭，欢声笑语的二泉边。哪里会有乐曲中的痴迷和悲愤？虽然高音喇叭不停的播放着《二泉映月》，但我却感受不到乐曲和眼前的景物有什么联系，只好作罢。

　　接着我又去了鼋头渚赏樱，去了太湖看水，那樱花之美，那太湖之大让我感慨。三天过去了，该去的地去了，该看的景看了，问题也随之来了，我手头的钱所剩无几，可汇款还没到，这个问题很严重。结不清住宿费，旅店不会放我走，没钱买火车票我也走不了。再也不能去买门票观赏美景，除了往家里拍封电报，坐等汇款之外，再就无事可做了。

我坐在旅店门口的石头台阶上，望着过往行人发呆。温柔的春风轻轻拂面，和煦的阳光披在身上，暖融融的我感到很惬意很舒服。也许我这个人单纯豁达，或者换一种说法，叫做头脑简单，缺心眼儿，我不觉得有什么紧张。只要手里的钱够，这几天吃简单的饭菜就可以，钱早晚会给我汇来。心情一放松，闲情逸致就来了，我想趁着等汇款这几天好好逛逛无锡城。

我悠然自得，毫无目标的闲逛，这一逛让我深深的领略了无锡独具特色的江南水乡风韵。我来到运河旁，被那悠悠流水的大运河所吸引，越过一个小桥来到河对岸，顺着河道往下走，这是京杭大运河的无锡河段，已有千年历史，两岸的水弄堂特别显著。居民瓦房高低错落，码头石埠不事雕饰，枕河人家、临窗面水。前门上桥出行，后门下船洗菜。小桥流水摇橹声声，好一幅江南民俗风情画面，我被眼前的景色所感染。心中油然升起一种惬心快意。来到著名的清明桥下看那古老的单孔石拱桥，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追忆往事。这时天忽然下起丝丝小雨，原本石栏陈旧的古桥和墙壁斑驳的民宅像蒙了一层沙，朦胧中可见桥下碧波盈盈，身后白墙黑瓦，更有一种勾魂摄魄的力量。′

　　我继续往前走，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我忽然感觉应该就此打住，不能再往前走了，正好前方有座小桥，过了小桥沿着运河往回走。理论上应该能回到起点，可我越走越糊涂，来时河两岸的景物都变了，走着走着就进入了人家居民的院子里，退出来再走，一会儿功夫，又走进了另一人家的院落。居住在运河边的小桥流水人家，房子都是白墙黑瓦的老宅，门前下台阶就是运河，房后院落外面都是大青石板铺成的曲径，我在那里溜溜达达的迂回前行，完全进入了无锡的腹地，大白天里我几乎看不到居民，不像景区那里人头攒动看景需要在人缝中去看。

我一边欣赏着异乡特有的河边景色，一边寻找返回的路，其实我已经迷路了，也许运河有支流河岔，我没注意顺着河岔走到我不熟悉的地方，反正我闲着没事儿，也懒得找人问询，自己定准一个方向，终于转到繁华的大街上，有街牌有公交车，返回旅店就不是什么问题了。

　　我有些累，找一个小吃摊买了一屉小笼包，坐在街头边吃边休息。这时有商店门口音箱传出江南小曲，不知何故我感到非常亲切，就好像我感受到久别的乡情乡音，我已经不知不觉地融进这江南水乡。

又过了两天，汇款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