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回乡散记（续篇一）

塞风

上坟祭父

回乡一件重要的事，是去坟地祭奠父亲。这不仅是兑现一份心愿，更是一种浓浓亲情使然。父亲的墓地，建在后山坡上。村外的后山坡东西走向，在高处拐了个弯儿，折向偏北方向延伸而去。形状极其独特，似飞鸟展开的翅膀。记得父亲在世时讲过，这样的地形特征，先辈们认为，是天公留给人间的一块福地。逝去的人安葬在这里，可以像鸟儿一样，自由飞行，随时可回来看望村庄和后人。是否果真如此，的确不得而知。我想，这大概是人们一种善意愿望罢了。有了这样的寓意，故而，后山坡上建有许多坟茔。仿佛村庄相邻的另一个“村庄”，只是阴阳相隔两地而已。

　　天气晴好，阳光灿烂。顺子陪我去上坟，我俩前后相随，带着事先备好的各种祭品，沿着田间小道向西面行走。待绕过后山坡几片玉米地，再从西北口便道进入，便看到了父亲的坟茔。情怀涌动着一种亲情，我含泪一步步走近墓地。父亲安睡的这个地方，因地势较高，又独占一角，视野极其开阔，四周一望无际。选择这里做坟地，看来是有些讲究的。父亲安葬在这里，也是一种安心与慰藉。

　　按照家乡传统习俗，进入坟地时，要大声咳嗽几声。意欲让逝去的亲人，能听到这个声音，以示后人来祭奠。随后，绕着坟地转一圈，端详每一处有何变化。再仔细查找坟上是否有鼠洞，以防雨水渗透进墓里。还要把散落在墓地里的各种杂物清理干净。诸如散落的地膜、枯枝、砖头、石块等。把清理出来的杂物，另行挖坑掩埋处理。至于坟地里的树木，需别样的爱护有加。据说，树木生长的枝繁叶茂，预示着子孙后代会兴旺发达。此时，我从树杈上茂盛的叶子中，似乎感知父亲的脉络与气息在跳动。

　　一把香火，一份哀思。擦掉墓碑上的尘埃，把带来的供品置放好，跪在父亲的坟头。焚香、点烟、倒酒，开始烧纸祭奠，并与父亲深情对话。点燃的冥币和烧纸，一张张地变成灰烬。有几张在空中旋转而消失。香火缭绕，青烟弥漫。我拿起一根树枝，轻轻地挑起烧纸，以便燃烧殆尽。随着那些烧纸变成灰烬后，开始还算平静的心情，转而陷入一种沉重与悲伤氛围中。“焚香垂泪诉心愿，祈祷父亲永安祥。”与父亲有太多的话要诉说，有太多离别心事要告诉他。说给父亲的话语，以及送给他的这些纸钱，是否能收听到并有所用，我不知道结果。也许，只是对父亲倾诉一份心存的缅怀之情。或许，是我把一个活人世界的心情，寄托给安睡天堂世界的父亲。但无论如何，都是以虔诚的心意，求得一种心灵安慰与情怀释放。

　　坐在墓地，抬头远眺，碧蓝如洗的天空， 灿烂的阳光照耀着“两个”村庄。我感念这样的情景，感怀故乡的宁静祥和。记得小时候，我曾多次跟随父亲，去爷爷奶奶的墓地祭奠。香火，烟酒，供品一应俱全。烧纸跪拜，父亲和他的双亲对话。这些情节往事，在我的记忆中是熟悉且难忘的。那时父亲说，上坟烧纸，是一种纪念形式，一代传承一代。现在想来，父亲的话，平淡却内涵深刻。其实，烧的那些纸钱，能有何用不得而知。但是，一份祭拜孝心，却是真实存在的。看着坟头上的纸灰，我在思考，人世间的祭奠与怀念，该是一种亲情传承与心灵慰藉。正是因了这样的传承理念，才让亲情多了一种思念与牵挂。

　　时间过的好快，祭奠已临近中午。我将那些供品散撒开，把烧过的纸灰等清理干净，确定无烟火后，再次跪地磕头，像父亲祭拜他的父辈一样，完成这样一种心愿。我起身与父亲告别。父亲无言，应知心意。顺子说，三哥，差不得了，我们回吧。我和顺子离开墓地，原路返回。

　　路上，我数次回头，去看父亲安睡的那个地方。思绪升腾感慨万千，心情依然无法平静。我的父亲，爷爷奶奶，以及村庄里许多逝去的乡亲，都长眠在这里。他们一生未离开这片土地，生于斯，长于斯，葬于斯。追忆父亲的一生，他的精明能干，足智多谋，在家乡人印象中，具有称道的好口碑。他在村子经历的大事件中，总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诸如村里建设学校、打井开渠、修路筑坝、植树造林等方面，参与谋划决策，做出过许多值得称赞的业绩。父亲为人胸怀坦荡，待人真诚厚道的品性，留给儿女一种永远值得发扬的精神。

　　顺子见我无言语，便低声说，别想太多了，上坟烧纸是一种形式，尽心祭拜了，老人家会安息的。我回应顺子说，也许是这样，可总是忍不住思念。其实，我明白，再多的情思念想，对于生者与逝者而言，终归是两个世界。每个人来到这个世上，迟早会有一天离去，这是自然规律。人生短暂，在历史长河中，生命似流水，转瞬间即逝。时光流年里，留下或多或少的生命足迹，便是岁月印记。正如此，使得代代无穷已，世人子孙延续。由此想来，倍加珍惜当下时光，坚定积极向上的意志，不忘初心砥砺前行，才是对逝去亲人最好的告慰与敬意。

　　上坟祭奠，也许只是一种情感寄托形式。可我觉得，这种形式是必要且充满真情实感的。它是倾诉亲情心语渠道，是生者与逝者心灵对话的场所。追思，有时是一种情殇，怀念，该内心一份珍藏。祈父亲天堂里安息，愿隔世的亲情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