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姨妈家的夏天</p><p class="ql-block">牛 劲/文 网络/图</p> <p class="ql-block">姨妈家的夏天</p><p class="ql-block"> 牛劲/文</p><p class="ql-block">我自从被“阳”过之后，忘掉了许多事情，但我发现，姨姨家的夏天并未忘记。</p> <p class="ql-block">姨姨家在城南的智家堡村，离城还不到十里，村东不远处是常年流水的御河。我记得每年夏天，妈给我换单衣时总是说，姨夫该来了。果然，没有多久，姨父牵着那匹大青骡子来了，他把它拴在凉厦子里，就进家等侯。我出院看那匹骡子，个头高大，深粽毛色，亮油油的。姨夫每次来都说同样的话：“走吧，你姐叫你去呢！”我妈给姐夫倒上一杯水，立马将换洗衣服打个包袱，又给我抹了一把脸，叫我去杨先生那儿说一说，万一开学那天回不来，就告几天假。我说，不用去了，老先生知道。妈说，你带上几本书，不能光玩呀。我说，拿上了，放心走吧。我家在东门街，出了街门，不几步就是城门房，在那里要接受伪警检查，那个警察一看是2号院的，但仍叫我妈解开包皮仔细看了看，这才放行。出了城门，我妈骑上骡子，姨夫又把我扶到骡背上，让妈搂着我。姨夫牵着骡子，疙蹶疙蹶地走着。过了水泉湾，又碰上警察，又盘问了一阵。周围全是绿油油的庄稼，而太阳高悬着，妈后悔没带把伞，揪出一件衣裳搭在我头上。姨夫说，一会儿就到了，晒不着。待进了村，好几个人跟我妈打招呼，三姨来了！我妈在娘家行三，因为常来，这村人知道是姨姨妹妹。</p> <p class="ql-block">进了院，两个姨姐围过来，扶我们下来。</p><p class="ql-block">姨姨家的夏天从来不缺瓜果桃杏，路上我就想到了。我们进了家先闻到西瓜的凉气，一牙牙的西瓜摆在大盘里。另一个小盆里放着香瓜，姨姨说，今年的瓜挺甜，换了种籽了。妈问道，还没卖吗？姨姨说，进城门时，那些警察仗着日本人，不招不惹，说没收就没收。东西没了不说，车马也不利索，给他们家拉柴拉炭，白白使唤，把骡子饿的卧槽不起！今年，种了一小块，夠咱们吃就行了，不跟鬼生气。</p><p class="ql-block">姨嫂和大姨姐、二姨姐忙着准备午饭，姨弟在院里玩耍，见我进家，也忙跟进来，充满敬畏地端详着我，我知道他也想上学，只可惜村里还没个学校。我拿一个香瓜给姨弟吃，我也咬了一口，二姐惊呼道，还不洗洗，你就不怕跑肚(沤吐)吗？又把我的瓜夺过去洗了，塞到我手里，笑道，好好念书，多花点现洋，就知道洗过的也不干净，结果啥也不敢吃了。大家都笑了。姨姨在炕里坐着。身边是个针线笸箩。她忙着做鞋面，一共四双，嫂子、大姐、二姐的鞋面都要绣花🌸，姨姨自己的鞋面就是朴朴素素的春服䘦。我妈帮着绣花，四对鞋面让我们回家时带回来，叫我爹绱好。她们都说，爹的手艺好，配上皮底儿，结实好看。姨姨说，下个月本家弟弟娶媳妇儿，他们都去出门，在大面处(大场面)她家姐妹几个都有看头，现在世道乱了，但家里不能乱，姥爷早就给日本人念上倒头经了，兔子尾巴长不了。</p> <p class="ql-block">中午吃黄糕，不知哪家宰了羊，姨夫给拿回一条后腿，二姐立马剁成小块下锅炒肉。菜呢，炒茄子，还有西胡芦、豆荚、白菜切了一盆子。姨哥进城给亲戚送瓜去了，可能留饭了。姨嫂很利落，没多少功夫，羊肉就炒好了，专门给我豁了一小碗，叫我端到炕里去吃。她们也吃得飞快，怕一个叫“鸣子”的傢伙来家查看。这人虽说是个穷汉，但不安生，到处转悠找点毛病老想告人。</p> <p class="ql-block">姨哥从城里回来，准备去河湾地拔大豆，我想去，姨哥不允，说泥珠溅狗的，哪有功夫照看一个小孩子，他嘱二妹(二姐)看住我。偏在这时，几个孩子来叫姨弟到河湾耍水。姨弟答应下来。我立刻改变主意，跟姨弟耍水去。二姐跟我妈嘀咕了几句，见留不住我，便让二姑娘领着去河边。二姐咋唬我，你不听话真把你扔到河里头！我们到了御河岸边，不远处早有一群小孩，光着身子在河里耍水，二姐吼声问那些孩子，水深不深？孩子们说，不深，没上膝盖！二姐问我，你敢脱了衣裳下水吗？我先看看，挽起裤腿下水走了走，水的确不深。而且，水冲得特别舒服！二姐说，下吧！我飞快地脱光衣裳，跑到河边，水里的十几个小孩，齐声吆喝，城娃城娃快下来！我真的下去了，几个孩子围上来教我将身子没入水中，我照做了，二姐在岸上吼，别喝水，水不干净！我们并不理会二姐的吼声，径自分两班儿打水仗，我也用手掌推水冲击对手。玩呀玩呀，眼看太阳落山了，水也有点凉了，远远看见姨哥赶着大豆车正往村里走，他也吼喊我们回家，二姐也叫，我和姨弟这才穿上衣服回家，还和伙伴约好，明天还来！</p> <p class="ql-block">我后来真的在不经意间学会狗刨式，等正式学游泳反而配上用场。我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游过智家堡的御河，水大时也免不了喝黄泥水，不过那有多大关系，由于游泳的训练，让我的身体变得强壮，也让我树立了强大的信念，努力就有收获。当然，但我后来更懂得了，强大的信念并不适合每个人，也不适合一个人的一生一世。但我最初领悟这个道理，也就是那年的夏天。</p><p class="ql-block">2023.8.于绿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