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马甸东后街9号》</p><p class="ql-block">在沒有建马甸立交桥之前,我们家就在北三环与德昌公路交叉口的西北角的一个小院里,它就是马甸东后街9号。</p><p class="ql-block">院子不大,仅有三户人家。一家是房东马老头,是个屠宰厂(清真)的工人,他老伴姓冯,据说是冯玉祥将军的本家妹妹。老两口住在西边最北边的一间房子,北边还搭了一间棚子做厨房。老两口当时有五十多岁吧,老太太很干净利落,常身穿一件斜对襟的灰色上衣,灰色裤子,一双三寸金莲,很是会说话。老爷子个子较高,得有近1米80的样子,背有点驼,嘴有些瘪,人送外号马瘪嘴,不太会说话。</p><p class="ql-block">院子的东北角有一间小平房,主人姓赵,我们尊称他为赵大伯,是个工人。赵大妈也是个小脚妇女,在一家街道修鞋铺工作。他家有一个儿子叫赵世全,属羊的,小名叫羊娃,在七中上初三,只比我高二年级。他的字写的很漂亮,是那种中规中矩的隶书体。学习也不错,1961年夏天,初中毕业考上了一所农业技术学校,就住校了,只是周末才回家。我尊称他为赵大哥,赵大哥眼睛近视,戴一付眼镜,个子不高,也就1米70吧。喜欢音乐,最拿手的是吹笛子,也会拉二胡。水平够得上专业伴奏,独奏水平了。受他影响,WG中我也学会了吹笛子,不过是入门级别,与赵大哥无法相比。</p><p class="ql-block">1960年冬,我家搬到了马甸东后街9号小院,我家的房子是西屋两间套房,与房东家隔壁。面积约有30平米,玻璃窗户,采光也不错。外屋进门不远支了个火炉子,取暖做饭都是它了,烟筒也安装好了。正对门口的西墙边摆放的是一张破旧的八仙桌,是父亲一元钱从小市上买来的,就是我们的饭桌了。桌子右边支了一张单人铺,我爷爷总算也能住在正而八经的房子里不挨冻了。一个不太大的绿釉水缸就放在火炉子旁边,方便洗菜做饭。</p><p class="ql-block">里屋支了一个大铺和一个小铺,我们一家5口人睡觉的地方,乱七八糟的东西只好往床铺下面塞了。即便如此拥挤也比在德外居住的条件改善多了。后来三年ZRZH过后,爷爷回老家了,我就睡在外屋单人铺了。</p><p class="ql-block">1960年至1961年是最困难的时候,粮食,油,肉,布料等农副产品全部定量供应,根本就不够吃的,我们都是在长身体的时候,每天都感觉吃不饱,没到饭点就饿了。老家的情况更是糟糕,听说都es了不少人。农村的亲戚隔长不短的有人来我家。一次来了个亲戚在我家附近倒卖大蒜,让派出所的人给抓起来了,说他偷机倒把,遣送回去了。</p><p class="ql-block">我们小院东边,南边那时候还都是马甸生产队的菜地。东南边的地里有两棵大槐树,我每天上下学都要从这两棵树下走过。至今这两棵大槐树还保留在马甸公园里。</p><p class="ql-block">靠院子的西北不远处是邻居老常家,他家可是个大户人家,老老少少十几口人。他家的长子常增权与我同岁,我们后来成为了好朋友。他家是回民,有奶奶,姥爷,父母,姊妹十来个,还有叔叔婶婶一家5口,近二十人的大家庭。他家院里有几棵枣树,每到秋天树上挂满了又脆又甜的枣子,常大妈就让我们上树摘去吧!随便摘了吃,小心洋辣子。我们可没少吃常家的枣啊!</p><p class="ql-block">上世纪60年代初,北京的郊区还比较落后,就连马甸有的院子都没有通电路。我们院当时就没有电!晚上照明仍然用煤油灯。那时我已经上初中了,每天作业不少,光靠白天放学后根本写不完,晚上在煤油灯下写,光线不好,时间长了就会影响视力。于是父亲就和房东马老太太,邻居赵大伯商量共同出钱把电线从常家接过来,需要买约100米的电线,还有闸盒,电表等。经过协商马老太太同意了,而赵大伯与赵大妈商量后没同意,老两口老家是陜西商县人,偏远山区的人过惯了苦日子,再说儿子又考上中专住校了,不需要在家写作业了,就决定不参加投资接电线。这样就我们家和房东家两家出钱报供电局接上了电源线,每个屋里都安装了一只灯泡,马老太太家还买了一台电子管收音机,也能听听新闻广播和京剧了。而赵家老两口仍然使用煤油灯。过了几年之后,他家才又拉上了电源线,不过成本可就小多了。</p><p class="ql-block">那时候小院里也没有自来水管道,吃水仍然需要从几百米远的马甸清真寺前面的水管子去挑回来,或者是从德昌公路的东北边吴家菜园去挑水回来,我家每天至少需要两挑水才够用,这个挑水的任务百分之九十落在我的身上了。有时还要帮助马老太太家挑一担。吴家可不是一般人,听说1958年时,毛主席路过此地,专门到吴家菜园与吴家老爷子聊过天。我们到他家水管子挑水,从来没有拒绝过,也不用交水费,真是个好人啊!而到清真寺挑水,则需要按家里人头交费了,不过也很便宜。又过了好几年,大概是我参加工作后(1968年),我们后院通了自来水管,我们才改为就近挑水了。</p><p class="ql-block">那时候冬天取暖都靠煤火炉子。我家冬天就在外屋安装好炉子烟筒,再在窗户上开一个风斗通风,防止煤气中毒。即便如此小心,还是有一年冬天,我们全家都中了煤气中毒。事情是这样的,头天晚上睡觉前,就加了一块蜂窝煤,然后盖上了铁盖,把炉子都封好了,上面再坐一壶水,以便第二天早上洗臉有热水用。不知道什么原因,睡到半夜了,我就感觉头特别晕,还咚咚的跳着痛,弟弟妹妹也都哭闹不止。爸爸意识到可能是煤气中毒了,马上就叫醒了我妈妈,叫我时,我已经不能动了,即将失去意识了,他们马上打开了门窗,并把我抬到院子里透气,过了好几分钟,我才缓过劲来。我这已经是两次经历煤气中毒了!我们表姑家的两个孩子都是因为煤气中毒而夭折的。</p><p class="ql-block">搬到马甸东后街9号后,我结识了两个最要好的朋友,一个就是常家的大哥常增权,他与我同年,只是月份比我大一些。另一个就是刘志鹏,他与常大哥是小学同班同学,属牛,比我们小两岁。我上初一时,他们俩上小学五年级。那时候学生学习没什么负担,作业也比较少。每天下午放学后,我们就在常家集合,一起玩儿,经常在一起打扑克,下军棋,冬天在地里逮着玩,秋天枣子熟了,就上树够枣,一个人在树上使劲摇晃树枝,树下围着一群我们的弟弟妹妹们,着急忙慌的捡枣往兜里装,直到把每个口袋都装得鼓鼓囊囊的为止。冬天我们还在常家院子外面泼水成冰,自造冰道,在上面滑冰玩。我们在一起玩的非常开心,从来没有红过臉。</p><p class="ql-block">1962年夏天,他们俩小学毕业了,常大哥考上了七中,刘志鹏考上了十三中。</p><p class="ql-block">然而世事无常,常大哥的父亲不幸去世了,一大家子的顶樑柱忽然没有了,全家悲痛欲绝。生活也陷入了困境。常大哥刚上初一就被迫辍学了,16岁就到北京针织总厂当了学徒工。</p><p class="ql-block">1963年夏天,我初中毕业了,初三时我似乎开窍了,也比较用功,学习成绩突飞猛进,一下跃居班级前列,受到了校长在全年级大会上的公开表彰。中考后我以优秀的成绩考上了北京十三中。</p><p class="ql-block">1963年暑假,大概是8月份吧,北京连着下了好几天的暴雨,马甸地势比较低,积水成渊,到处是水,马甸河也看不见了,我们上马甸合作社买东西都要淌水过去。家家都是“床头屋漏无干处",大盆小盆摆在床上接雨水。报纸上报道说这是百年一遇的大雨。我们一帮孩子们可不知道发愁,反而把积水当成了游泳池,在混浊的水里扑通着玩儿水,不亦乐乎!</p><p class="ql-block">从1962年到1966年WG前我们老百姓过了几年舒坦日子。</p><p class="ql-block">1962年9月弟弟杨传喜上小学了,学校是德外大街最北边的火神庙小学。校舍是火神庙改建的,操场在学校院子南边,不太大,我们曾经在操场上看过马戏表演。1960年至1963年夏我在七中上初中,顺路带弟弟到北郊市场公交站。我乘14路公交车到德外去七中上学。</p><p class="ql-block">1964年9月妹妹杨桂芳上小学了,学校是马甸小学,是我带着她去报名的。</p><p class="ql-block">1962年后,老百姓的日子逐渐好转,副食品供应越来越丰富了,蔬菜水果也不短缺了。那时候我在学校入伙,每个月仅7元钱。蔬菜仅几分钱就可以买一堆。</p><p class="ql-block">1965年9月刘志鹏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北京四中。</p><p class="ql-block">经过多年的努力,1965年9月23日我终于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共青团员!</p><p class="ql-block">好日子刚过了没几年,没想到一场史无前例的WG在我高三高考前开始了!一夜之间到处都贴满了大标语,大字报,学校停课了闹革命,我们上大学的梦也打破了。WG改变了我们国家的命运,也彻底改变了我们每个中国人的人生轨迹。</p><p class="ql-block">1968年3月2日我告别亲人,踏上西去的列车,奔赴青海高原,参加了三线建设。一去就是近三十年!</p><p class="ql-block">刘志鹏后来去了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他大妹妹去了陕西插队。我的很多同学也都分赴山西,陕北,云南,黑龙江等地。</p><p class="ql-block">受WG的冲击,我父亲也于1969年5月份被下放回老家了。家里只剩下母亲和14岁的弟弟,12岁的妹妹相依为命。</p><p class="ql-block">我们的邻居赵世全大哥恰好是1965年中专毕业分配在昌平农业局工作,单位为了便于他下乡指导工作,还发给他一辆加重自行车,一到周末他就骑车回家了。当时他正和我们西院的刘雪玲谈恋爱,因为赵大哥家经济条件比较好,刘家就很快同意了这门亲事。赵家就与我家商量把我家的一间房子让给赵大哥结婚用,我父亲母亲不知道为什么就同意了,把靠北边的一间房子就让给了他们。我家就只剩下一间房子了。我们探亲回来都没地方住!1971年弟弟在窦店砖瓦厂参加工作了,平时就住在厂子宿舍里。后来,父亲探亲回来就买了一些材料,在我家对面搭了一间小棚子,能放下一张床。</p><p class="ql-block">1976年10月我女儿杨艳出生了,因为我们两人都是老师,工作很忙,没法照看孩子,就把女儿留在北京让奶奶带。那时候唐山大地震刚过了几个月,有时还有余震,奶奶就把孙女放在小炕桌下面。杨艳3个月时生病,奶奶带她到医院看病,医生说是心肌炎,马上安排了住院治疗。是奶奶的精心护理才挽救了杨艳的小生命。1976年10月正好是粉碎四人帮,华主席执政,WG终于结束了,迎来了一个艳阳天!为了记念这个伟大的历史时刻,所以给女儿取名叫杨艳。</p><p class="ql-block">1979年父亲的历史问题得以平反,回到北京办了退休手续,后来被郑州一家乡镇企业返聘为技术顾问。</p><p class="ql-block">杨艳于1982年夏天由我的朋友王金子老师带回青海上小学。1983年要规划建设马甸立交桥了,马甸东后街都是拆迁户,国家按政策都给安排了新的住房,我们家和很多邻居都于1985年搬迁到安贞西里了,给了我家一个两居,一个一居。我母亲和弟弟住两居室,妹妹,妹夫住一居室。我们一家子总算有了一个安居乐业的家了</p><p class="ql-block">前几天我和常增权大哥,刘志鹏老弟又见面了,不禁回忆起过去的时光,几十年前的事情历历在目。人生苦短,转瞬就是百年。前辈们已经作古,我们也都迈入了古稀之年。余生不多了,愿我们各自多保重身体,尽享人生吧!</p> <p class="ql-block">1968年夏天</p> <p class="ql-block">1968年留影,少年时代的小伙伴们。</p> <p class="ql-block">院子南边的大槐树仍然健在</p> <p class="ql-block">2023年夏天,我和老同学松増琦在大槐树下留影</p> <p class="ql-block">以下几幅照片是如今的马甸公园景色</p> <p class="ql-block">马甸公园冬景</p> <p class="ql-block">马甸清真寺内</p> <p class="ql-block">马甸清真寺外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