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色寨————碧色如初，芳华未远

木子

彩云之南快乐行（六）

碧色寨，一个美丽又富有诗意的名字。一个百年前的边陲火车站。一个因电影《芳华》再次进入众多视野的网红之地。一个两小时就能逛完的小众景区，为什么会背负沉甸甸的百年兴衰史，成为人们心里独特的风景线？

碧色寨，不仅是一个火车站、一个村庄、一个景区的名字，更是红河州乃至云南省的一个辉煌记忆。由于辛亥革命著名将领蔡锷险些在此遇刺，护国运动时士兵、军饷、物资经由滇越铁路运输，让碧色寨又与辛亥革命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个位于蒙自市草坝镇碧色寨村山梁上，占地2平方千米的中国近代史上最早的火车站，因米轨与寸轨并存，成了滇越铁路上一颗璀璨的明珠。

19世纪初，英法殖民者侵入东南亚及中国云南，互相角逐。法国自入侵以后，步步紧逼，意欲控制云南，变云南为其殖民地。十九世纪中后期，法国因觊觎云南丰富的矿产，开始计划修建铁路加大运输量，掠夺云南地区矿产资源。

1885年，法国通过中法战争用武力打开了中国西南的门户，与清政府缔结《中法会订越南条约》，取得对越南的“保护权”及在中国西南诸省通商和修筑铁路权。1895年，法国借口在“三国干涉(日本)还辽”中有功，强迫清政府签订了《中法续议界务商务专条》，取得将越南铁路延伸修入中国境内的修筑权。

1903年，中法签订《中法会订滇越铁路章程》，随即法国派人踏勘路线，绘制蓝图，并正式成立滇越铁路法国公司。1904年，云南境内开始兴建滇越铁路，1910年1月正式通车。云南十八怪中有两怪，火车没有汽车快，铁路不通国内通国外。指的就是这条滇越铁路。

这条蜿蜒于崇山峻岭之间，连接了中越两国的高山大海，有着诸多可以载入世界铁路筑路史册的奇迹工程，与巴拿马运河、苏伊士运河并称世界的三大奇迹。

滇越铁路通车后，刺激了云南的民族工业，使得个旧矿山人员增加，采场面积扩大，炼炉蜂起，锡出口量猛增。使得周边地县蒙自、建水、石屏等地的人员、物资向个旧急遽流动。就形成了个旧交通滞后，与蓬勃发展的大锡生产之间的严重矛盾。1910年底个旧矿商联名上书云贵总督，首倡修筑个碧石铁路。

1911年，孙中山领导辛亥革命推翻了清王朝统治。民族独立自主的思想使个旧工商业者更坚定了个碧石铁路商办的信心。再加上中法《滇越铁路章程》条文，法国还计划继续修筑个碧石铁路，以继续掠夺矿产资源。为了国家资源不再被外国人染指，1912年3月，个旧地区工商业主李光翰、朱朝瑾等人三度联名上书云南都督蔡锷，要求民间集资，自行修建个旧至蒙自、建水、石屏的铁路。

个碧石铁路不修成准轨、米轨，而修6寸轨，其中既有政治主权因素，也有客观地形因素和运输效应等原因。一方面地方乡绅发展民族工业意识浓厚，不愿让个碧石铁路与滇越铁路接轨、畅通，以免被法国人侵吞了运输、管理权。另一方面，个旧一带地形复杂，海拔超过2000米，修米轨耗时费力。再者，修筑个碧石铁路主要出于对大锡生产和出口考虑，各县之间也仅限农产品物资运输，量不大，因而没有修米轨的必要。

个碧段于1913年着手勘测，1915年开工，1921年11月9日通车，筑路工程师为法国人尼复礼士。鸡（鸡街）临（建水）段于1918年动工，1928年10月通车，筑路工程师为福建人萨少铭。他主张修6寸轨，但建成米轨路基、桥梁、隧道。原因是将来收回滇越铁路路权时，便于改轨通车与滇越铁路连成一线。事实证明这些都是具有远见卓识的建议，即科学合理，又为将来社会、经济发展，铁路会产生的变化做出了预见性的判断。

个碧石铁路与滇越铁路一起结束了云南几千年来人背马驮的历史，成为云南近代史上最闪光的一页。个碧石铁路以民族独立自主的典范、自强自立的精神，尤其显得灿烂夺目。

如今，碧色寨站还留有寸轨铁路的站房和一小段钢轨，见证它曾经的辉煌。

纵观历史，没有几个平静的百年。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境遇，有一代人的承担。中华民族无论处在什么年代都不乏仁人志士忧国忧民，每次到了生死存亡的历史关头总有民族英雄或革命领袖挺身而出，力挽狂澜。峥嵘岁月虽已远去，但那些蓬勃的生命力、使命感和历史担当，需要我们去继承。

个碧石铁路是全国唯一的寸轨铁路，两轨之间的距离仅为600毫米。碧色寨这个枢纽站内相隔200米之间两种轨距铁路并存，两座同名车站并立，这边是法国人投资的俗称米轨的滇越铁路的火车站，另外一边是当地乡绅集资修建的俗称寸轨的个碧石铁路的火车站。两种轨距铁路并存两座同名火车站并立，铁路史上或许仅此一例，碧色寨火车站也是唯一一个。

百年滇越，碧色寨见证了云南人民用血汗筑成的铁路成了法国殖民者侵略和掠夺的工具，控制了云南的交通和锡矿，操纵了云南的金融。记载了我国人民与侵略者抗争的光辉历程，也是一个承载着民族气节的地方。这个最早、曾经“繁荣”一时的火车站，对研究中国铁路史、进行爱国主义教育都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和现实意义。2013年3月5日，碧色寨车站被国务院公布为第七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我们从城子古村出发，到达碧色寨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由于事先没有预定旅店，在碧色寨商定好住宿的时候已是夜幕降临。我们入住的是梵间人文艺术酒店，位于碧色寨景区内，这里环境优雅，装修精致。酒店以彝族传统民居为基础，饰以法式风情，融入村落环境。既有民宿的温暖，又可满足小憩发呆的需求，“梵间”由老仓库改造而来，错落有致的4个小院拥有36间客房。房内色彩浓烈而和谐，开窗即是景，满眼皆是法式风情，让人梦回百年前。

等我们办理好入住，去吃晚饭的时候已是晚上八九点钟了。街上的店铺早已关门歇业，只有这一家饭店灯火辉煌。听口音老板像个江浙人，精明能干，热情周到。我们点的虽然都是家常菜，但端上来的饭食菜品，精致美观，分量刚刚好。

晚饭后，我们几个在周边四下闲逛。夜色静谧的景区，游人稀少，高悬的红灯笼悄然笼罩着暮色四合的街道，铺就出一份悠悠的恬淡。没有了白日的喧嚣，只留一段静美的时光，镌刻着百年风雨里的悲欢离合。

喜欢漫步在这样的景区，澄澈的夜色幽幽地洒在空寂的四周，弯弯的弦月在树的枝叶上素描历史，记载下属于自己的思考。宁静的夜晚浪漫而凄清，远处摇曳的灯火点不亮落寞的心情，好似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百年的兴衰。无处安放的思绪像山水画的池，是古诗里的灵境，又似古琴曲的低徊。如一阵凉风拂过心头，一丝一缕落入笔尖。

第二天一早，我们穿戴整齐去车站游览参观。回眸注视这个曾经热闹非凡，人声鼎沸，繁荣一时的“小巴黎”、“小香港”，却还没有从睡梦中醒来。

1909年4月碧色寨开通了火车，成为我国近代史上最早的火车站。它的开通好像在遥远的边塞撕开了一个口子，异域的法国风情扑面而来，席卷了这个卧在山之一隅的小村寨，兴起了一段独特的历史进程。

滇越铁路的建成，让碧色寨取代了蒙自，成为新的进出口贸易货物集散地，日渐繁荣开放，成为滇越铁路线上繁忙的枢纽大站。也是这条铁路，把当时西方现代的元素带到了云南，中国的第一家电影院、第一块红土网球场、第一家咖啡厅，第一个驻滇领事馆，第一个邮政局，第一个电报局等应运而生。这里曾是商贾云集，货仓、店铺林立，世界各地的人们蜂拥而至的繁华之地。先后有法、英、美、德、日、希腊、意大利等13个国家的商人在这里开办储运公司、洋行、酒楼、水火油公司、材料厂、邮政局，经营项目应有尽有。

碧色寨也是“米轨”和“寸轨”交汇的站点，与个碧石铁路来往的货车需要在此地滞留“换装”。让碧色寨车水马龙的日子持续了三十多年。直到抗日战争时期，为防止日军自越南侵入，国民党政府下令拆除碧色寨至河口177公里长的铁轨，炸毁中越铁路大桥。尔后铁路虽经修复，但时易世变，碧色寨昔日的辉煌再难寻觅。

如今保存完好的富有法式风格的火车站房、警察局、仓库、哥胪士酒店、大通公司等红瓦黄墙、片石镶角、花砖铺地的异国建筑，默默地耸立在百年沧桑的风云变幻中，在每一个朝霞落日里，诉说着过往岁月留下的一段历史遗存。

走进碧色寨火车站，昔日的繁华喧嚣早已穿越百年的时光悠然而去，沉寂下来的百年老站完整保留了二层站房、仓库、水塔等诸多法式建筑。岁月的斑驳随处可见，站台墙上，三面法国挂钟字样依然清晰，只是指针已不再转动。钟下，车站值班室的门前，法国工程师留下的刻有法文的北回归线标记，稍不留意就会被视线跳过。

我们坐在绿色的长椅上，静止的挂钟，让碧色寨的时间仿佛凝固在了当年。斑驳的黄墙、废弃的水塔，破旧的员工宿舍，锈迹斑斑的铜钟，……无一不在讲述着百年前的繁荣喧嚣:堆积如山的大锡、皮毛和各类物质；火车的汽笛声，搬运工的号子声，人欢马叫，昼夜不停。拉人装货，洗车加水，热闹非凡；美女富商，洋酒咖啡，错落杂陈。碧色寨，曾让我们从山野走向世界、从闭塞走向无垠。也让中越、中法文明在这里奇妙地交融着。

站在碧色寨车站低矮的站台上，好像又回到了那个久远的初夏，迎面走来了一大批学贯中西的文化大师、学界名流：陈寅恪、刘文典、冯友兰、朱自清、闻一多、钱穆等学者教授，以及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200多名学子经碧色寨转乘个碧石铁路去蒙自分校。让沉寂多年的蒙自一下子热闹起来，在这片红土地上留下浓墨重彩的篇章。

走进不知哪个剧组留下来的摄影棚里，看着散落的“军用物品”，遥望狭窄弯曲的铁轨在遥远的尽头汇于一点，万千思绪仿佛回到了战火硝烟的那个年代，大量伤病员经由这里撤往后方，而大批物资则沿着铁轨投向前线……多少青葱少年，满怀救国救民的志向从这里踏上征途。多少青春芳华，怀着一腔热血从这里奔向战场，立下可歌可泣的军功。

行走在狭窄的米轨铁路上，眺望远处连绵起伏的深山，不禁让人浮想起修筑这条铁路时的困苦与艰难。它的建成累积了千万劳工的生命和血汗，云南民间说起这条路，是"一根枕木一条命，一颗道钉一滴血"。历史永远记录着当年的风雨云烟，黑黑的枕木排成队，藏着火车沉睡的气息，脚下铺成的铁路，那些悲怆弯曲的铁轨，将永远向人们述说着这条铁路线上所发生的辛酸往事。

徘徊在碧色寨老旧的站内，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石都见证着百年历史的沧桑变化。这里的每一处断垣残壁，都尘封着一段或浪漫、或辛酸的陈年旧事。朝阳的光辉悄然笼罩着碧色寨三个字，暖暖的抚慰着这些安静的石屋、石墙、石板路，密密麻麻的石缝间藏着百年严密的时光，红瓦黄墙依旧在风中耀眼，招摇着法式气息，述说着一个久远的兴盛衰亡。

我们在高耸破旧的水塔下回想过往，在空寂落寞的站牌下合影留念，在静止的时钟前唏嘘感叹，沉寂已久的碧色寨火车站，总算没有湮没在历史的长河里，沉眠不醒。今天它的前世今生，百年兴衰，吸引着无数游客前来感受这个西南小城的人间烟火，追寻昔日的美景和繁华。吸引着越来越多的文化探索者来见证那段历史的波澜壮阔，挖掘它曾经承载着屈辱与辉煌。

上午九点多钟，我们离开米轨火车站，去昨晚就餐的餐厅，品尝有着百年历史的蒙自过桥米线。隆重的仪式感，让我大开眼界。这那里只是吃碗粉，简直就是“一个人的盛宴”，比脸还大的海碗加上几十个装满食材的小碟子，还没吃，心里就已经有天下唯我独尊的快感。

蒙自过桥米线分为米线、高汤、拼盘三个主要部分。在这里，米线是基础、高汤是灵魂，而拼盘辅料则是米线的生命。过桥米线的拼盘辅料主要由各种优质肉类和新鲜蔬菜组成，是构成过桥米线的基本元素，为过桥米线的制作提供了丰富而优质的原材料。

2015年10月，蒙自过桥米线传统技艺被列入第四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也被中国烹饪协会授予了“中华名小吃”称号，蒙自也被授予“中国过桥米线之乡”，建有过桥米线博物馆和“蒙自过桥米线小镇”。

蒙自过桥米线早已不单是一种美食，一种文化，同时更是红河州“三千四百年” 的品牌形象之一。红河州“三千四百年” 品牌形象包括：千年哈尼梯田，千年临安古城，千年建水紫陶。百年滇越铁路，百年开埠通商，百年云锡矿业，百年过桥米线。

早餐后我们启程去下一个景点。离开碧色寨去建水的路上，又看见一个一模一样的碧色寨火车站，虽然当时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两个，但还是停下来匆匆忙忙拍了几张照片，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回家后整理碧色寨的照片，检索与碧色寨有关的历史资料，才发现事前功课做得不到位，错过了个碧石这条寸轨铁路线。有些事情，不知道不后悔。知道了没有做，就后悔莫及。有些旅行，出发便是一辈子的回忆！碧色寨，就是一个去了就永远也忘不了的地方！碧色寨，碧色如初，芳华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