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头绳第四十四章

山泉

第四十四章

从天而降的喜事，把疫情带给罗嗓子家的阴霾驱赶得一干二净。一瞬间，罗嗓子感觉自己家的天变得蓝了，树也变得绿了，自己一下子也年轻了不少。现在，无论是走路还是干活，只要不是太累，她和张大嘴都喜欢来两段锣鼓曲，村子人见了总喜欢打趣：“罗嗓子，娃儿们结婚你们在这儿发啥骚呢？是不是晚上钻被窝也要来两曲先助助兴？”每到这时，罗嗓子既不气也不恼，笑呵呵的把曲词一转，一边唱着一边回着对方，引得周围的人一阵欢笑。在家里，所有的活她都不让红妹插手，最多在做饭的时候让红妹摘摘菜烧烧火。早上，还没等红妹吃完饭，罗嗓子就叫上张顺（罗嗓子的小儿子）朝地里走着朝张福吩咐：“今天活不多，你们不用去，在家里把碗刷刷，中午我回来做饭锅碗是净的就行。”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就开始给张福安排：“下午我们去地里，八龙村李家娶媳妇，今晚有电影，你们晚上早点吃吃饭去占个好位置……”
按照罗嗓子的计划，现在俩年轻人正是蜜月期，让他们多单独处处，等疫情过去，豫西南的养羊产业喘过来气，她就把之前准备娶媳妇的彩礼钱全部拿出来，带着儿媳妇快马加鞭的发展他们的养羊产业。要不了两年，孙子有了，羊也养起来了，可把这一摊子撂给老大两口子，她和张大嘴就全心全意的准备下一个儿子的婚事了。对于红妹这个儿媳妇，她是再放心不过了，有红妹在，她相信老大一家往后的日子不会差。
过了两年，罗嗓子家的养羊产业在罗嗓子和红妹的努力下果真如罗嗓子所愿发展了起来，现在，她们家不只是八龙村的养羊大户，还是整个丹水地区的养羊大户。1989年的冬天，罗嗓子一家还成为八龙村唯一的万元户在乡里的表彰大会上受到表扬，游街的时候，罗嗓子拿着奖状带着大红花，在锣鼓声中，脸上笑得跟个十七八岁的姑娘一样。家里的事业有了，可还有一件事令罗嗓子感到不满意事，那就是红妹的肚子。掐指算来，红妹跟张福结婚已经两年半了，家里的羊也下了几窝仔了，可红妹的肚子就是没有一点动静。
表彰会回来的这天晚上，红妹做了饭放到桌上，一家人默默的吃着饭，谁也没有说话。待吃过饭锅碗收拾完毕，张福准备进屋睡觉时被张顺叫住：“哥，爹让你今晚跟我睡。”
“跟……跟你睡？”张福不解的问。
“叫你跟老二睡就跟老二睡。”张大嘴在外面刻着烟袋锅子深沉的说。
“为啥呢？”张福走到院子里看着正在装烟的爹问。
“为啥？你不看看咱家的羊，羊崽的崽子都有孙子了，我的孙子还没动静，我找医生问了，医生说让你们分开一段时间，把精气养足再住一块儿。”
“一段时间是多长时间呢？哪个医生出的骚主意！”张福不满意的朝张顺的屋子里走去。
就这样，张福和红妹被分开了一个月时间没住一块儿，每晚都能听到两个屋子辗转反侧的声音。 到了第二个月月初的那天晚上，罗嗓子带着大嘴和张顺早早的去邻村看电影，张福和红妹两个人留在家里，还没等天黑就关上门钻进屋子开始了造人计划。几天过去，又是一个漫长的等待，半年过去，红妹的肚子依旧没有鼓起来的迹象。这次罗嗓子有点慌了，她找来王半仙在院子里做了法事，又让张福禁欲仨月，才准许他和红妹住一起。
平日里，罗嗓子再不让小两口像结婚前一样在一块儿放羊，现在，只要是白天，往往是一个放羊一个干活，绝不给两个人提供在一起的机会。夜晚，张福被张顺看得死死的，只要张福一起来上厕所，就能听到老两口屋子里传来的咳嗽声，顷刻间，一切想法只能压在心底积蓄起来，继续等待时机爆发。
就在三个月时间快要熬过去的时候，邻村放了一场电影。那晚的电影特别精彩，总共四部片子，两部李连杰的片子，另外两部是当时特别火的《老井》和《红高粱》。等到第三部片子放完，人们陆陆续续的出去接手。当放到九儿进高粱地的时候，罗嗓子去接手了，张大嘴看得正津津有味忘记了四周。张福悄悄的戳了一下红妹的胳膊，红妹立刻心领神会，俩人悄悄的走出人群，一把牵住对方的手朝远处的麦秸垛走去。
“真过瘾，这次估计能整个崽子出来。”张福穿着衣服兴奋的说着，朝身边的红妹亲了一口。
“生崽，生崽，不生崽都不能活了，还有人性没有？”红妹本身很高兴，躺在麦秸窝里还不准备起来，听张福说生崽这个词，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生孩子的机器一样，瞬间没了一点兴致，就连刚才的美感也消失殆尽，坐起来穿着衣服生气的说着。
“不生崽我们结婚作甚？”
“那你要我身体作甚？”
“你……”张福穿好衣服，气不过的站起身朝红妹看了一眼，“反正娶媳妇最主要就是为了生孩子！”说完愤愤的朝放电影的场地走去。还没走多远，就看见罗嗓子站在人群边上拿着手电扫射。她一边照着一边找着，忽然照到一对年轻人在亲嘴，被骂得赶紧关住了手电。
“走，赶紧走，我娘来了。”张福看罗嗓子关了手电，赶紧折转回去拉起红妹从另一个方向跑去。
“娘，你咋在这儿呢？”张福刚走到人群边上，被罗嗓子堵了上来。
“干啥去了？”罗嗓子一脸严肃的问。
“撒，撒尿，你听，着附近不都是撒尿的声音？你听，那，那，还有那。”张福嬉皮笑脸的说着顺着声音指着四周。
“别在这儿撒谎，你们年轻人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但要知道个轻重好歹，别为了俩人快活连孩子都不准备要，这次要是坏了好事，我饶不了你”说着又打开手电照着旁边的红妹，“还有你，管不住自家男人，还管不住自己的大门？这事自己不知道操心，让谁操心？”说完，罗嗓子转过身，拉着自己丈夫和小儿子，连电影也不看朝家里走去。
转眼间，时间已到了后秋，地里的麦子冒出青乎乎的苗子，柿子树上的柿子像一个个小灯笼一样挂在枝头上。红妹的肚子还是没有动静，这下子罗嗓子彻底慌了，她把所有的原因都归结到红妹一个人身上，不但在家里指桑骂槐指鸡骂狗，还逢人都说红妹的不好，说自己没有孙子都是红妹的原因。现在，红妹不但要放百来只羊，还要做一家人的饭，每顿饭，只要红妹不动手，一家人就在院子里坐冷板凳。更可气的是，这次张福也跟罗嗓子站到一边，非但不替红妹说话，还跟着罗嗓子说红妹是白虎星，不但生不了孩子，还是个十足的方人精（豫西南方言，也就是丧门星的意思。）终于有一天，红妹和家人发生了一场激烈的争吵，这次争吵，罗嗓子把她的嗓门发挥到极致，一边指着红妹的鼻子一边骂街，顺便扯出我们的祖宗开骂：“说你原因就是你原因，你看你们王家，几代都是单传，传到你这里，你把灾星带到我家了，谁娶你谁倒霉，我们遇到你算是倒八辈子霉了……”
红妹自然吵不过罗嗓子，只在那里据理力争，除了张永顺在远处默默的看着，所有围观的人没有一个人同情红妹，就连爹也认为不生孩子是红妹的原因，躲在屋里不敢出去替红妹说句话。这场争吵，直接让红妹婚姻走到离婚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