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小侦探

北山

　 “有案快来断，历史大侦探。”淇淇端坐在学习桌前写字，边上的IPAD正播放着《凯叔讲历史典故》。

“嘚——驾，小朋友，我们的历史小马车进入了宋朝……”这是凯叔讲故事的声音，富有磁性及感染力。夜里，淇淇常常在一边很享受地听着故事，一边写字或画画什么，我则在一旁盘腿看我的书。《凯叔讲历史典故》淇淇已经听了好多遍，有些章节她还在反复听。光我跟着她一起听过的章节，有十几个之多。那些年在学校读的历史早已忘光了，这下子似乎又重新捡了回来，有了更加清晰的印记。

　 “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爸爸，打一物？”淇淇转头问我。

“你说的是石灰吧，于谦写的《石灰吟》。”我笑着说。

“爸爸，皇帝老爷为什么要把于谦杀了？”淇淇不解地问。

我沉默着，这讲的是宋朝的土木堡之变，老皇帝被蒙古兵抓走了。为了抵抗外族侵略，于谦挺身而出，拥立了个新皇帝，率领京城官兵英勇奋战。最后蒙古兵损失惨重，结果还把老皇帝还了回来。老皇帝一回来，新皇帝退位，于谦就被喀嚓了。但历史终究是历史，个种曲折是不是这样子呢，我们很难去求证。

“以前古代，皇帝老爷爱杀谁就杀谁，看谁不顺眼就喀嚓了。”我笑笑说。

“妈，你知道《红楼梦》之前是叫什么名字吗？”淇淇见妻抱着一堆衣服进了房间。

“不是叫《红楼梦》吗？”妻疑惑着。

　 “没文化真可怕，《红楼梦》开篇是写女娲补天用了三万六千五百块石头，剩下一块无用，丢在天台山顶上。所以它最初的名字叫——”我摇头晃脑地说了一通。

“《石头记》。”还没等我说完，淇淇就抢先说出，接着坐在椅子上哈哈大笑。

“妈都被你考倒了。”妻摇摇头说，“以后语文你爸教，妈只管数学。”

“爸爸过来，我这个字怎么写都写不好。”淇淇央求着。

“还不快去教，整天只顾看书看书。”妻愤愤然。

“看书不对吗，像你整天抱着手机能行吗？”我回了句。

“爸爸，妈妈批评你，你不能不高兴。人家魏征总共给李世民提了两百多条意见呢，李世民都没有不高兴。”淇淇对我挤眼睛。

魏征有给李世民提了两百多条意见吗，这个我不太清楚。我记得魏征是老臣，几朝元老，刚正不阿。淇淇所知道的，肯定是从《凯叔讲历史典故》得来的。

　 “你爸就是牛性，听不进人家的话，刚好生个女儿管管他。”

“妈，你知道嘛，当皇帝也很辛苦，要批阅奏章，要治理国家。”淇淇突然这么一说。

“当皇帝可好了，不是都抢着当嘛。李世民就是通过玄武门之变，把他两个哥哥杀了，自己才当上皇帝的。”我说。

“我才不愿意当皇帝。”淇淇摇摇头，目光投向窗外的夜色。那窗外薄暮笼罩，在城市霓虹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有些灰白。偶尔有几道雪白的光柱扫过，落在对面的山坡上。此刻蝉鸣声不绝于耳，或许它不知是白昼与黑夜，仍旧在热切地欢叫。

　 儿子小溥8月6日从福州回来，没过两天8月8日就立秋了。我奉妻之命，抄写了一首古诗用磁铁吸附在冰箱一侧。只要淇淇一转头，就能看到诗句。题目是《鸟鸣涧》，作者唐朝王维。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淇淇念着，“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小溥，你看这首诗写的是什么季节？”我问。

“居然你有这么一问，那肯定不是春季了。”儿子笃定地说，“那么就是秋，里面不是写到桂花落了。”

“你没看诗句中里面用了两个春字，春山、春涧，怎么会是秋呢？”我说，“也许这里诗人写的桂花，不是我们现在的桂花呢。”

“爸爸，唐朝人为什么那么爱写诗呢，李白又爱喝酒又喜欢写诗，他写的最多了。皇帝老爷还把他请到宫中去写诗。”淇淇说。

“诗歌是人们抒发表达情感的一种文体，刚好唐朝那时候大家写上了，后来越写越喜欢吧。李白号称诗仙，他出口成诗，他的诗像是天上的神仙写的，一气呵成。他还写过一首劝人喝酒的诗《将进酒》，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没等我说完，淇淇又抢着说起李白叫高力士挠痒痒的典故，一家人就这么咋咋呼呼不停。

淇淇对李白及唐诗的了解，也是从《凯叔讲历史典故》中得来的。这典故有六十多个章节，她总是在反复听。有时会将IPAD抱到我身边，打开里面的章节给我瞧瞧，问问我喜欢听什么章节。她的意思我明白，里面有许多有趣的内容，想跟爸爸一起分享。比如骆宾王讨檄武则天，比如辛弃疾抗金，比如戚继光打倭寇，比如郑和下西洋，等等。就这么听着听着，今年的春过去了，迎来了夏。今年的夏也过去了，进入了秋。我知道秋终将过去，以及未来的冬亦然。

　 “春有—百花秋有—月。”餐桌旁的淇淇在一字一顿的念着。

今早周末，天气阴，客厅的风管机没开，餐桌上的风扇在呼呼地打转，送来阵阵清凉。

“夏有凉风，冬有雪。”我放下手中的碗筷，接过念了一句。

“你让她读。”妻打断我。

对啊，若无闲事挂心头，无论是秋冬或者春夏，每个人的人生小道也就在幽暗的光明中曲折前行。而过去的那些事，很快就成为历史。只是小人物的历史，顷刻间被尘埃掩埋，无人知晓他的欢乐与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