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石沟的三种蔬菜

张思齐

淙淙流淌盖石沟

　　在盖石沟家家户户的房前屋后都有三种蔬菜，它们是黄花、茴香和阳霍。

这是我刚到盖石沟的时候感到奇怪的事情。1968年末至1973年末，我在四川省南川县南平公社盖石沟（今重庆市南川区南平镇天马村四组）当知青。刚下乡的时候，我对一切都陌生，一切都好奇。我从小生活在县城。小学时农忙假捡麦吊（拾麦穗），中学时每个周四到校办农场黄泥岗劳动半天，我对城郊农村是熟悉的。城郊农村也有这三种蔬菜，但是不普遍。在盖石沟这三种蔬菜极为普遍。这使我奇怪：为什么在盖石沟家家户户都有黄花、茴香和阳霍呢？

　　黄花，就是黄花菜、金针菜，也就是古书上所说的萱草。

　　家家户户种黄花，这和盖石沟人的饮食习惯有关。盖石沟人直接现摘黄花来煮麦鸡脑壳。此外，有了黄花丛，便于捡拾鹅蛋。

每年收割麦子以后，就要吃几个月的麦粑或麦鸡脑壳。麦粑就是用全麦粉做的馒头。不过，所揉的面团没有蒸馒头所用的面团那么干，自然发酵后，摊在桐叶上蒸，故而又叫叶儿粑，它略有酸甜味。麦粑沾蜂蜜是一道美味。蒸一簸箕麦粑，可以吃好几天，汽一下就行了。麦粑吃完了，来不及再蒸，就吃麦鸡脑壳，也就是有的地方所说的 “面鱼儿”。调一碗生面糊糊，用筷子一坨一坨夹进滚开的水里，现摘一些黄花丢进锅里煮，那个才叫鲜啊。如果加点儿老盐菜，那个才叫香啊。盖石沟人吃黄花菜都是现摘现下锅。

鹅会凫水，但不像鸭子那么爱水，鹅喜欢散步。母鹅特别喜欢蹲伏在黄花丛中。这时它们并非在那里休息，而是在那里下蛋。如果主人不把鹅蛋捡走，那么鹅妈妈就会一直蹲伏下去，直到孵化出黄黄茸茸的鹅儿来。

　　茴香，或曰小茴，这也是盖石沟人的爱物。

　　家家户户种茴香，这也和盖石沟人的饮食习惯有关。盖石沟人喜欢用茴香苗来炒鸭蛋。盖石沟冬水田多，鸭子多，鸭蛋也就多。鸭蛋腥味重，加上茴香苗，腥味就不那么重了。至于鸡蛋，他们舍不得吃，赶场时用来卖钱，或者平日里到供销店用鸡蛋换盐巴。此外，茴香籽，既是中药，又是佐料，可以卖钱。

头年杀的大肥猪，做成腊肉，吃一个对年，也就是惜着吃，捱到第二年杀年猪的时候。开春后，有客人来，家里有好事情发生，就炒腊肉吃。炒腊肉的时候，现摘一把茴香苗，添加进去炒，那个才叫香啊。纯瘦腊肉并不好吃，因为不滋润。半肥半瘦的腊肉，红亮亮，油闪闪，那才是腊肉的上品。说什么猪油吃了不好，那是骗人的鬼话。盖石沟的村民高寿的很不少。

　　阳霍，它实际上是这种植物的花苞。盖石沟的房子大都依山而建，房屋的背后多半是坎子。阳霍喜欢阴凉潮湿的地方，它往往生长在房屋的背后。

　　家家户户种阳霍，这还是和盖石沟人的饮食习惯有关。这是好玩意儿！阳霍，它滋阴壮阳。阳霍是一种蔬菜，可以直接炒来吃。阳霍，也可以剁碎之后炒肉末，炒鸭蛋，炒豆腐，都是美味。阳霍，还可以放几个在泡菜坛子里，养盐水。加了阳霍后，泡菜水变得微红，里面泡的萝卜、菜头、白菜等也变得微红。阳霍能够提升泡菜水的品质。

黄花菜

小茴香

阳霍植株

阳霍的食用部分

　　在盖石沟有三种蔬菜与我这个知识青年有关，它们是洋姜、血皮菜和南瓜。

　　我把洋姜从县城郊区引进盖石沟。

洋姜，学名菊芋。它是菊科植物，它的花酷似葵花，只是很小，只有铜钱那么大。南川城郊农村到处是洋姜。它自然生长在房前屋后，甚至生长在田间地头和马路旁边，而不是农家刻意种植的。作为蔬菜的洋姜是它的块茎。洋姜产量极高。待到秋天植株枯萎后，就可以挖洋姜了。嫩的洋姜，可以做腌菜。洋姜的块茎含有淀粉。洋姜做的腌菜，自带甜味。老洋姜淀粉含量高，焯水后切片炒来吃，粉嘟嘟的。老洋姜炒回锅肉是一道美味。

盖石沟没有洋姜。怎么办？我当知青，两三个月回一趟县城。下乡第二年，即1969年的春天，我在城郊农村的马路边刨了一些洋姜的块茎，带回盖石沟，丢在知青屋前面的斜坡上，盖上泥土。试一试吧。不久，发芽了。雨后，绿油油一片。那年秋天我收获了好多洋姜。村民们见我吃洋姜，找我要种子。我说种洋姜不需要什么种子。胡豆大的洋姜块茎是丢弃物，抓几捧，拿回去，丢在泥土里就可以了，第二年保准绿油油一片。洋姜的小块茎，挖也挖不尽。一旦土里有了洋姜，每年都会长出来。一户有了洋姜，不久之后家家户户都会有。就这样，我把洋姜引种到了盖石沟。

　　我把血皮菜从县城郊区引入盖石沟。

血皮菜，学名叫做紫背天葵。在南川城郊农村到处都是，除了房前屋后的归住家户外，它们差不多就是野生的。血皮菜，很滥贱，也就是极容易生长。还是在1969年，我回城的时候，连根扯了几把血皮菜，带回盖石沟，把它推广了。

血皮菜，煮出来汤是红的。血皮菜，口感滑溜溜。血皮菜，可以煮成汤菜，也可以下面条。血皮菜具有强大的通便作用。现代人便秘者多，吃些血皮菜肯定好！现在武汉的某些超市里，有时候有血皮菜出售。

　　我运用初中学到的植物学知识极大地提高了盖石沟的南瓜产量。

　　仰天窝，一面缓缓的山坡，在那里南瓜大又多。那是多种经营小组种植的，分给各家各户。此外，盖石沟家家户户都种南瓜。南瓜花分雄花和雌花。一朵雄花可以管几十朵雌花。南瓜的其他雄花是没有多少用的。在南瓜生长的季节，盖石沟人每天早上都会 “打南瓜花”，也就是把雄花摘下来，拿回家中做南瓜鱼。方法是，把雄蕊去掉，灌上玉米面，放在竹屉上多少蒸一下，然后阴干。这样处理后的雄花，体积收缩，变成褐色，放佛一条条小小的干鱼，故而叫做南瓜鱼。彻底干后，放在倒坛里 “扑起”，需要吃的时候，随时取用。越扑越香。南瓜鱼炒肉是一道美味。

遗憾的是，雌花那乒乓球大的小南瓜，很多时候长不起来，它们蔫了，瘪了，掉了。好心疼！我自己种南瓜往往如此。其他村民种南瓜，更是如此，因为他们打掉的雄花多，留下的雄花少。要是蝴蝶不来，要是蜜蜂不来，或遇无风，或遇下雨，雄花就无法授粉，雌花就无法受粉。

怎么办呢？要想结瓜，就得保证雌蕊受粉。我想到了初中学的植物学。打南瓜花的时候，雄蕊反正是不要的，我就把特别健壮的雄蕊取下来，直接放在雌花中。这样，雄蕊就直接搁在雌蕊上。通过 “物理接触”，雌蕊岂不受粉？

　　采取这种措施后，我的南瓜结得多。嫩南瓜儿，囫囵个儿蒸来吃，蘸点辣椒酱，味道好极啦。南瓜多，嫩的吃不完，就蓄在那里成为老南瓜。老南瓜，小的5、6 斤一个，大的10 几斤一个，最大的一个盘盘南瓜48 斤，那可以顶多大的事啊！

　　我把这个方法告诉村民。盖石沟的农家小院南瓜多结了好多。

　　黄花、茴香、阳霍！洋姜、血皮菜、南瓜！盖石沟的那些蔬菜与我居然有那么深的缘分！至今想来依然亲切。

洋姜植株

血皮菜

南瓜花

（部分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