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月

周琪卿

绘月
　　
　　
　　 作者 周琪卿
　　
　　南翔古猗园，始建于明嘉靖年间（1522——1566年），原名漪园，乾隆年间（1746年）扩建重新修葺，更名古猗园。古猗园，由明末著名嘉定四公子之李流芳，竹刻家朱三松，他们重新设置，精心治园，使得园内移步皆景，深得江南园林之美韵。其中“绘月”一景，创意独特，堪称一绝。

　《嘉定县志》今译本，载有清沈元禄《猗园记》。文中叙及“猗园北面有‘荷风竹露亭’，亭左有小廊数盈，题为‘绘月’，意思是月出时，月光照在墙上，像图画一样。”

　试想：“亭左有小廊数盈”，廊前清波绿水，初升月清辉流淌；月光挽起飞檐，美树倚着白墙；花草与裙裾轻触，欢声与笑语时闻。那是天地在互动着，情景在交融着，令众生“竟折腰”啊！
　　
　　眼前的月光，分明亘古未变，可建园500年来，天地与人，分明在月圆升天时共创佳画，但是，可曾见有相似的画幅？

这月光在粉墙上作画，当属中秋月圆时分。
　　2000年中秋节，古猗园第一次举办中秋游园活动，我早早入园，待月廊前。
　　只见“绘月”小廊，由西向东蜿蜒。北侧粉墙，南侧临水，红柱黛瓦，宫灯迷离，游人三两。有人廊前试萧，幽幽咽咽，飘飘渺渺，不着一丝尘埃，早已滑向心底，邀来昆山的昆曲，“水磨腔”是也！​
　　 夜，渐渐朦胧，移步偏东小廊，月光忽如美人初临，携来万朵银花，洒向廊边的粉墙、湖石、秋水、修竹、梅丛。水面霎时银光闪耀，粉墙上剪影如画，如墨色深深浅浅。墨色深的，洇润得满园安宁；墨色浅的，如云烟般轻盈，飘入水中，去与银光共舞。

月移弄影，粉墙边的梅丛，翠竹，藏起日间的青绿，不断绘上廊边的粉墙，错落有致，摇曳多姿。墨色浓淡相宜，初看不动，实则缓缓变幻：此时在墙东，彼时已逾墙西，以致无穷。

中秋夜，人在园林，亲临“绘月”，待月廊前。天、地、人三合一，赏这粉墙奇画，我想寻它的前世，了无痕迹；我目睹它的当下，却又随月移光影而变幻。观者与秋水、月儿，小廊，梅竹，就这样动态链接，根植于记忆的深处，年年不重样。
　　
　　李清照《南歌子》词云：“天上星河转，人间帘幕垂”，时光总是不等人。仰望中秋时分最大、最园、最亮的月，一年一次，太少。
　　其实，十五月圆日，月月皆有。
　　冬日，踏雪寻梅“绘月”处，疏影横陈，暗香浮动，粉墙上的寒月梅香图，多美呀！
　　春三月，探花弄影“绘月”处，幽香袭人，月光似拈香，粉墙上的春水花月图，又是另一番境界了!

李流芳、朱三松两位名流大家，治园果然暗藏玄机，虚虚实实，如梦如幻。好个“绘月”！
　　可惜哉，入晚，园门紧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