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花一叶一尘缘

丑石

立秋过后，天气也渐行渐凉了。下午四点钟的光景，太阳的影子终于拉长，身上没有了灼热的感觉，便拿了相机，来到家门口的这片小树林，捕捉那些让我心动的光影和花花草草。

年龄过了半百，已经知道生命的脆弱。对世间万物的认识，有些越来越迟钝，有些越来越敏感。街上车流如水灯火阑珊，于我只是一天一夜的流失；身边人云是非天下大势，我也只是一笑了之，念叨的只是一茶一饭一段行程；花谢果熟，草木凋零，似乎也就是风起云涌，也就是春夏秋冬的交替，实在不值当渴望或者兴奋。更老的老人们常常说起的“淡世”，在我这儿总算有了共鸣。

那我要拍什么呢？

拍一些让我敏感的事物吧，梭梭草抽穗了，秋葵开花了，狗尾巴草冒尖了，老槐树的根部发出新枝了。这些东西倒是让我十分敏感。静静地蹲立在它们身边，等一束光线打在它们的身上的某一个位置，感觉到那是一份靓丽，一份特别，用最大的光圈和更远的距离，把四周虚化为宁静，独留一份平和骄傲给它们，屏住呼吸摁下快门，让我的精神世界陶然于定格了的一花一世界，没有世间繁复，没有人事沉沦，也没有车马喧嚣。

突然很想听陈涉桦唱的《滚滚红尘》。手机上是有这首歌的，但是QQ音乐说没有版权了。迟疑再三，放了《秋日私语》。老版本的钢琴曲，每次换手机都舍不得丢掉，买会员下载保存。十八九岁的时候开始听这些音乐，痴迷的了不得。如今听来，也会沉浸其中，与我镜头中的这些花花草草那么契合。人们常常口诵“一木一浮生，一念一清静”，当你的心神真正走进这些花花草草，融入它们的微观世界，我们的脆弱，我们的迟钝和我们的敏感，就像在刹那没有了边际，也没有本相，当是风动，云动，身动，心动。你会知道，生命是那么奇妙，那么值得珍爱，爱自己，爱这个花花世界。半醉半醒间，五柳先生定然是葡入亭前花丛，随口一句“秋菊有佳色，裛露掇其英。”

光线更柔合了，高大的树木拉长了身影，把这些矮小的植物分隔为一条条一方方光鲜的妩媚。这些被方家视为平常的景色，却让我呆立其中，不能自拨。一枝新条依着主干，无拘无束的伸展着它的叶片，通透的绿，通透的黄，通透的红，不经意间，就会让我想起白乐天的“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尽管春秋有别，但是没有了世间纷繁，自然的美，便是心灵的美。

人有高低贵贱之分，任谁也改变不了“成者王候败者寇”。但是草木不一样，放在大千世界，有日月光和，雨水滋润，一样的生长，一样的舒展。就算是风水轮流转，也只是换个方式生存和传播，该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不会自鸣得意，也不会自惭形秽。这样说起来，思想，倒成了人世间的累赘，不如那些“平常”生物，活得自由自在酣肠淋漓。眼前的这株梭梭草，拨尖出一枝突兀于草间，引来飞虫吸吮，是一份洒脱，也或许是一次回报。旁边，那棵大树横亘的枝叶却开始枯萎，一片叶子在慢慢曲卷发黄。

日已西沉，光线紧促，容不得我在这儿细细品味，抓紧拍几张让自己可心的照片，回馈这些日子满脑子的焦燥。或者，忘了一些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