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节是一个轮转的词

在水一方

　　一场暴雨冲来了秋。

风中就有些凉意了。小区门口依然热闹。水果店，冷气直往骨子里钻，拎了只芒果，赶紧出来；烧烤店里，坐着客人，三三两两的，啤酒已打开；到干洗店取回洗好的秋衣，有股淡淡的清香。

那个理发店的门敞开着。“此店转让”的牌子，早已被摘了去，想必此店已易主。走进去，洗头，吹头。店主果然换了个年轻小伙子，做事也挺仔细。

但总怀念以前的那个店主。

记得有次参加县里举行的阅读活动，我想把头发做个造型。在活动前一天的晚上，我去了一家理发店，问能否在第二天早上帮我做头发，但被拒绝，理由是起得太早。到了第二家，也是如此。几乎跑了大半个县城的理发店，都是这样的回答。

我很沮丧。

到了小区门口，就看见了那个理发店，规模不大，不曾注意过。抱着最后一试的心态，走进去。跟他说了缘由，没想到他满口应承，说，不就是起个早嘛。一抹微笑，挂在他的嘴角。

他继续给顾客理发，我安心而回。

第二天早上，他如约而至，并给我的头发做了个很好看的造型。阅读活动上，我的演讲很成功。我的自信来自我那好看的发型。我对他，自然也充满了感激。

后来，到他店里的次数就多了起来。有次闲聊中，知道他和老婆经营着理发店，已快三十年了。不过，最近，他们想改行，到异地去谋生。

我有些不解，人到中年了，有着一份相对稳定的工作，为何又要另谋出路？他解释说，做美容美发的都是年轻人，他已经老了，不适宜再做下去。其实，也就40出头的年纪，这个行业就已容不下了 。

做了这么多年，放弃了，不遗憾吗？说不遗憾是假的，谁想在外漂泊，没有办法，要生活。不过，在我这年纪，重新找一份工作，是挑战，也许是机遇。我读出了他话里诸多意味。那天，我没有再和他谈下去。临别时，他送了我一瓶洗发水。他说，你发质硬，用这款。

此刻，我站在理发店门口。秋阳温和，小城依旧那样热闹。只是，极少有人注意到一个理发师，他已离开了这座城，去经营他的另一种生命模式。我看着盛开在秋风里的木槿花，想着那句话：“不就是起个早嘛。”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正值初夏。转眼，已到浅秋了。

在这四季分明的城市，自以为草木荣枯，燕来飞去，花开花谢，不会再勾起内心太多波澜。可当我踏进姑父家的院子，看到那几棵桃树，零丁地结着几个毛桃，檐下那只燕子窝，只剩下几根枯草，蜘蛛网零落在风里。去年春天，桃花还开得那么盛，燕子还在衔着新泥来去，姑父，姑妈还在笑语盈盈。今年这个时候，已是一切空寂。

自姑父，姑妈去世，这幢房子也在老去。曾经的烟火生活气息，竟不再有痕迹。它们连同过往留存在我的记忆里。

我偶尔到这里坐坐，听雁声飞过云端，看一株秋菊寂寞地开着。想着他们离世时，我那彻骨的痛。如今，只剩怅然，怀念。

日子在向前走，季节在轮转，当季节触碰到内心的弦，它就是意韵丰富的词，细品之下，百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