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刀郎的《山歌寥哉》看新近掘起的虚拟音乐大军

咏旋

今天听了刀郎整部的山歌寥哉。感觉心潮澎湃。很多人评论歌词，也有人评论作曲。从一个创作者的角度看，我感觉刀郎这部一个人的演出秀绝对是他倾注全部心血，殚精竭虑做出来的，可以抓住人的心。听得出，从作曲到编曲到配器到虚拟乐器的演奏到音轨合成到影象制作，应该都是他一个人自己完成的，整篇有其内在的一致性和连贯性，更有他自己的个性。从头到尾创意非凡。

他把电声和传统乐器结合，写出了新意。他是那些不得不使用电脑合成乐器的业余作曲人挑战专业音乐人的领跑者。序曲中的一些电声效果，是现有乐器不可能发出的声音，连云端庞大的辅作曲库中都找不到。应该是他加过滤或变成器自创的音效。用来表现聊斋中的鬼域，变态且怪异，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变了形的高音乐器和低音交替出现，营造出怪诞巅倒且有些阴森可怖的罗刹国形象。

第一首被大家熟知的《罗刹海市》就在这样的气氛中略带滑稽的登场了。就好象看好莱坞的星际大战片，满眼全是驴头鸟嘴树身蛇头三只眼的怪物，终于出来一个四肢健全长相正常的人类。观众心中别提多亲切了。这歌单听绝对没有这种效果。但很多人喜欢这首歌的歌词，各自按自己的理解加入了创作者的行列。于是它几乎成了《山歌寥哉》的全部。

其实后面几首慢歌的旋律我更为喜欢。第二首《花妖》中有一段沙哑的二胡， 非常惊艳，感觉刀郎总是会把一个大家熟知的乐器用出一点自己的精神。我生平第一次爱上了二胡。这是一把能把苍凉无奈演泽到极致的乐器。而对于苍凉无奈，又有谁能象中国人那样准确地把握呢？《珠儿》里有一句：＂我是你失落的人间唯一的凭据＂，不知为什么把我的眼泪都唱出来了。

看到下面有一段评论，我很赞同：＂写歌的人用了脑，唱歌的人用了心，听歌的人用了情，有故事的人流了泪。不怕音乐太好听，就怕歌词入了心。愿屏幕前的你，天黑有灯，下雨有伞，一生平安。＂ 很显然刀郎是唱出了很多人的心声，他用心制作的音乐在人心深处发出了回响。不可言说，却在言说。虽然歌词写得晦涩，难辨真意，但能懂的人就是懂了。不懂的人就是不懂。那些漂泊着愤怒着的的心灵，在歌声中寻到了伴侣，得到了证实，受到了安慰。

我咋天刚刚唱了一首高难度的大歌《美丽家园》，据说这首歌已写进了教科书，成为练习民歌的必唱。底版制作精良。词也写得清新不俗。应该是专业的一流团队的作品。但在我听来，却毫无新意，也没有多少内在情感的真实流露，更象是在完成一个宣传任务。尤其最前面那个嗨，简直土得掉渣。中国歌坛若只有这样的歌，那基本完蛋了。这些学院派的高大上的歌，跟刀郎的野路子比，就是老太婆的裹脚布，又臭又长的八股文，对上了刘三姐的山歌。

刀郎的演唱，沙嗓独特，自带魅力。中低音区真挚中带着苍桑，高音部分略显功力不足。该用上胸腔高音(belting)的地方，却只唱出了假声(falsetto)。力度不够。最糟的是很多地方歌词根本没送出来，就感觉分不出到底是没听懂还是没听清。好在就算既没听懂也没听清，他的音乐语言本身就足够丰富，足够令人沉浸了。后来听过其它男声翻唱花妖这部作品，发现都有掩饰不住的扯着嗓子嚎的感觉。聪明的干脆改成低八度演唱了。这调对男声巳超出了通俗歌手的舒适音域。突然的大升大降应该是刀郎写歌的特色风格，他喜欢用假声处理得波澜不惊，听惯了反而是一种特色。不过说到唱，敢吼才能赢。精英们喜欢说刀郎就是个破锣嗓，依我看他其实还是不敢破，所以还没练出来呼喊音。他成为歌王级的高光歌手，主要是狠在创作。他能用情歌传达深刻的愤怒，用荒诞传达对人生意义的执着追求。

其实我最想写的是他的歌词，但此文暂时还是先停在音乐创作上吧。你可以听到刀郎把流行电声音乐、摇滚、说唱和中国民间小调放在一起，却一点没有违和感。这一听就是虚拟合成的。请乐手演奏几乎不可能。不信你找一个弹电贝斯小帅哥，再把一个拉二胡的或吹索那的大叔放他边上，请他们一起演奏，你看看他会不会露出被迫吃苍蝇的表情。当然如果电贝斯手是个大叔而你又能找到弹琵琶的美眉，那说不定还有机会试一下。不要说风格相差这么远的乐器了，即使都是西洋铜管乐器，也不一定行。记得有一次我安排一个吹圆号的美眉，和三个吹萨克斯的小帅哥一起演奏，那个美眉当场就礼貌地拒绝了。＂这两样乐器怎么可能搭配在一起？＂她脸上的微笑带着掩饰不住的嘲讽。直到今天我都坚信，萨克斯不止可以吹奏出爵士风格，多支齐奏时，完全可以有雄壮宏伟的音效和英国管相辉映。无奈像我们这样的业余音乐发烧友，人家乐手是不会给你这样的机会＂瞎指挥＂的。



可是有了电子音乐合成器后情形就不同了，电脑可以任你选择，不管你想怎么糟蹋音乐，它都无怨无悔地听从摆布。所以只要肯学习，技术过关，就有可能得到心中所想，或出其不意的交响效果。刀郎应该就是这么干的。其间不知经过了多少的尝试和探索，倾尽心力，才有了足以打动人心的作品。他为后来者立下了一个又高又远的标杆。

我与他有着同样的爱好和梦想。总是希望能用比文字更为丰富的音乐语言来表达内心。虽然我们业余音乐人不可能有前面几个世纪那些伟大的音乐家们那样的才能和创作条件，但随着电子合成乐器的升级，DAW软件功能的日益强大，通用曲库的日益丰富，从事音乐创作对普通人来说已经变得现实可行。事实上，全民写歌的时代正在到来。全世界每年有约9百万首新歌上传云端。

乐圣先贤们天赋异禀，他们一边弹奏，一边写谱，一边想像着各种不同的乐器，各自弹奏不同旋律，覆盖不同音域，大家合在一起时产生的的声音效果。如今，一些连钢琴也不会弹，甚至连五线谱也不会写的人，却开始在电脑软件里虚拟钢琴边的节拍线上把想要的音符画出来，并当场听到不同乐器交响的音效。主旋副旋及合声之间如何搭配，完全可以试着来。一边画一边听一边改。所需的主要是耳朵对音乐的直觉和一点基本的合声推进技巧。一个人就能完成从作曲到指挥，到演奏演唱，到录制合成，到影视制作的全过程。

音乐是如此的奇妙。一个世界顶级音乐学院陪养出来的专业歌手，未必能唱出令千家万户动容的作品。而业余出道的音乐发烧友却有可能做到。这和学位学历甚至学问都没有直接关系。上帝把音乐赐给了芸芸众生。每个人都是欣尝者，也都可以成为创作者。刀郎《罗刹海市》的走红，在流量上的碾压优势，不仅使他登顶乐坛，也宣示了一个新的音乐时代的到来。

创作根本就是人基本的生存欲望之一。如果一个人没有创作过，那他应该就还没有真正生活过。就连古时的小男娃都会一边撒尿一边在泥地上做画，不是吗？我想日后机器人取代人的体力和脑力劳动，人最可能作的事就是创作了吧？在虚拟空间或实体世界中大家以作品和服务相互误乐或者对战毁灭，各自忙得不亦乐乎。

在如今新的音乐时代到来之际，我吃惊地发现越来越多的理工男理工女开始加入音乐创作。他们的优势在于，有着良好的专业素养不用为了生存去搞讨好听众的音乐作品，纯粹是出与对音乐本身的热爱，可以按自己的节奏，不离不弃地搞创作。尤其生活在北美的专业人士，有足够的业余时间。生存压力不大，创新能力爆棚。他们学习各种新软件已是基本技能，早已得心应手。并且在工作中已适应团队作业，善长互换交流。



这里列举的歌都是今年海外校友好声音大赛原创区引人注目的作品。去年这个比赛的参赛原创还没有自立类别，是混在其它项目中很不起眼的一小部分。仅一年之后，原创就占到了该赛的一小半左右。有的学校甚至在赛前还举行了自已学校校友的原创比赛。火热程度可见一斑。

第一首代表作品，是清华校友金得哲写的《新智慧星》。这首歌在油管上第一次面世时作者的描述语是这样的：2020年7月，一颗明亮的彗星出现在黄昏幕色中，这颗新智彗星上次出现是四千多年前，华夏的祖先在夏朝挥舞石器。这回，那些人的后代己经不再害伯彗星带来灾难，用长时间曝光色影技术，看到了她的美丽风采。震撼于她的美，我成了天文摄影爱好者。她下次回归是六千年以后。那时我们的后代会飞向宇宙吧！写这首歌记录这段经历…

歌词写得很美，＂…你婆娑着舞裙，偶尔路过我的天边，火星木星天王星，为何你占我心田…＂这是毫不夸张的千年等一回。作者是实打实的天文物理学家，视频里有他亲自拍摄的天文照片。他用自己独特的视角，把科学概念诠绎出了情感温度。是我所听过的最浪漫的理工男。他一出手，诗和远方就被远到了太空天际。人类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小恩小爱，也一下子被扩展到了宇宙苍穹。作者奔腾的想像力，伴着慧星一直飞出了太阳系。很难想象专业音乐人能写出这样的词句。可惜这首歌至今点击数不过百，和我这篇文章的预计读者数差不多。是小众又小众的作品，今后不知会不会有所突破？但无论如何我会为它心动，并选它做为业余音乐人创作的典范。也顺便推荐给孩子在上中小学的父母们，不妨用这首歌启发孩子对科学的好奇和兴趣。陪孩子们辨认歌词和视频画面的含义。比逼孩子做功课有意思多了。

接下来是本届大赛预赛排名第一的SonnyBoy，安徽大学校友木工的力作。英语歌词，曲风是地道的美国乡村音乐。由作者自弹自唱，娓娓道来：一个小男孩跟着爷爷出门打猎，打到了一生中头一只猎物。却被自己带来世间的死亡吓得转身逃跑，扑进爷爷的怀抱。那头矫健的小鹿，它在野地上漫游，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回首。它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是阳光穿过原野，照在了它的眼眸？子弹呼啸而来，瞬间夺走了它的性命。还没来及惧怕，就已经倒下。男孩在哭着，爷爷安慰他说，孩儿枪法很准，小鹿没有受到痛苦就死去了。这就是我们被赋予的生活啊！有死亡，生命也在继续，上帝把我们编织在这生生不息的循环之中……

能用英语写作本土化的歌词，已经是很牛了，又写得这么有故事感和哲理性，充满人性光辉，唱功也佳，难怪深得同侪歌手们的喜爱。我的心，也被这首歌深深打动。甚至不亚于听刀郎。

第三首是清华校友胡杨的歌《有你的每一天》。这位歌手在湾区号称一个人的乐队，常常受邀去同学朋友的聚会上弹唱。凡是能带去音乐的地方，都乐此不疲。前面说起过的那位混到弹琵琶小妹们当中的电吉它大叔，就是以他为原型。他也在尝试把中国民乐融入流行、摇滚、蓝调之中。写过琵琶+吉它+鼓的《伊人在水一方》。还有一首歌他大胆启用泡泡音弹奏主旋题名《烧成了灰我也认识你》，非常与众不同，令人印象深刻。他用长沙方言演绎过《排队》的幽默。也写过表面洒脱搞笑， 内里失落又深情不舍的《走吧走吧你走吧》。今年这首参赛曲目写得极为暖心。尤其是视频动画，完全是为他的歌量身打造的。大家猜想多半是他的校友专门为他画的。不由得心生出许多的羡慕嫉妒恨。

厦门大学校友骆卫东的作品《撒哈拉的故事》。写三毛和荷西凄惋动人的爱情故事。此曲让人听了感觉连风里都充满了爱恋和不舍的情愫。学妹女歌手加入演绎的第二声部，更是给歌曲加上了哀伤立体的切身感受。给人印象深刻，回味悠长，

北大这回也出了一位很有实力的竞争者，杜勇。他写作更为小众的作品。试图将中国传统乐器加入到圣乐的写作中。创作出具有中国特色的圣诗原创。他的参赛曲目《神啊，我永远的福乐》，歌词取材于圣经中的诗篇第16篇，是大卫王所写的诗歌，就是开米郎基罗用大理石雕塑的那位英俊少年，他用甩石机弦打死了地球上最后一个巨人歌利亚。他不仅能打杖，还能诗善文，诗篇中大部分的诗歌出自他手。他善长弹琴，有一颗敬虔的心。被拣选成为以色列的王。这首诗篇里他有很多词句为后世信仰者所喜爱。比如：＂你必将生命的道路指示我，使我的心欢喜，我的灵快乐。在你面前有满足的欢欣，在你里面有永远的福乐。＂虽然这首歌能欣赏的人数不多，没能进入决赛，但从作曲和技术层面上讲，是很有用心也是技术上最超前的。预曲中写出了影视交响乐的效果，也是此次大赛中唯一使用AI歌手和人声混唱的作品。这首歌我相信是最有可能被人传唱的。可惜视频音频都被国内软件屏蔽了。不然看官们可以试一下能否分辩真人和机器人的声音。

我永远的福乐

与之相对应的，是一首在人气上有碾亚优势的上海大学女歌手玉兰花开创作的《欲望》。的确是充满了欲望和诱惑的一首歌，歌词唱到＂…我知道你的一切，你披着玫瑰色的外衣，却在暗地里撒野…＂。歌手演唱的表情、动作以及特意拿捏的略带阴阳怪气的腔调，使这首歌充满戏剧性的预期。歌词带着不可语说的深意，暗示着人性的某种欲望和逻辑。虽不是我钟爱的类别，却不失为一首有个性有才华且有色有料的好作品。

说起女性原创，不能不提清华最有魅力的女歌手怡然。她是那种被学习耽误了的女孩，明明可以靠脸吃饭，用歌声迷倒千家万户的，却非要去和男生拚大脑那种女性。流行歌手中唱得好的真不少，但能唱出她那种独特风格和品味的却极少。因此请她代唱的原创作者非常多。下面《别处的小提琴》是清华校友林震宇的作品。小提琴做得以假乱真。视频用黑白片开场，加上怡然独特的声线和演绎，令人一曲难忘，魅力十足

在欲望和孤独之间，还有一种情感，叫明明不在想你，却时刻忘不了你。这首由才女若初作词作曲的歌，惟妙惟肖地描述了男女之间那种一生难以放下，却不得不放下的恋情。经由咏璇，Z Lin改编，成为二声部重唱。两位歌手把这首<<只见风起》演绎得美轮美奂，如梦如诗。听得人心㯲摇动，遐想连篇。

最后，压轴的终于来了。那必须是中科大歌手的作品。咳咳，就是我本人自己的佳作啦。这是一首多声部大型合唱。也应该是本届大赛中，心血花费最多的一首原创吧。英语歌名《We Will Go All The Way 》中文翻译（我们将一路远去）。这是本人花了三个多月的业余时间，从作词作曲到配器编曲演唱制作，共用了36个音轨调配合成的圣诗。主旋来自耶路撒冷城中钟楼的钟声。歌词灵感来自圣经最古老的书卷之一《出埃及》记。该篇讲述了摩西带领以色列人在上帝的神迹保守下，劈开红海海水，逃离埃及为奴之地的故事。埃及追兵被合拢的海水淹没。此曲在经典圣诗的旋律中加入了现代曲风的附歌，表达现代信仰者愿意受主差遣义无反顾的心志。（我们要去，我们要一路远去，我们全都要一路远去，带着一切所有的一起远去．．．）。该曲借用好菜坞大片超级震撼的特效影视画面，整体制作精良，是业余音乐人初试锋芒就有所崭获的上佳之作。

音乐创作的高光时代已经来到了。你我恭逢其盛。读者诸君能看到此文结尾，一定是音乐的超级发烧友。不如现在就行动起来吧，写词作歌，辛苦而快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