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亭子孩子们的夏天

夹生胡豆

文：夹生胡豆
图：截图网络

       生活在老达县的人，都知道有一条老街，叫箭亭子。它临近州河边，永丰街横贯南北，北面是西城壕巷，站在高处俯视，一片低矮的青瓦房尽收眼底。一条由标准的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从红旗大桥起，一直延伸到南门口，大约有两公里左右，街对面是挺拔秀丽的鸡公梁，奔流不息的母亲河，从她身边静静的流过，这里小巷纵横，院落棋布，清真古寺，茶楼菜市，学校酒馆，小吃书摊，纺织作坊，应有尽有，其规模，其布局，其繁华，其热闹，一点都不逊色现在那些人工打造的“古镇”。
        我从小居住在这条街上的郑家巷子，它是箭亭子的一条小巷，老城墙下，离铁匠街不远，因从小寄养在大姨家，又在箭亭子的三完小读书，一天到晚都穿梭在这条街上，在那里度过了无忧无虑，天真无邪的童年，对它的一切了如指掌，可以说，闭着眼睛都可以来去自如，绝不会迷路。

      

　　童年的生活是丰富多彩，淘气玩皮的，童年的记忆是刻骨铭心，终身难忘的。六七十年代的达城，没有宽阔的马路，没有高楼大厦，没有车水马龙，没有星级酒店，没有高档茶社，古扑而厚重，平静而安详。城里的大街小巷，基本上是清一色的条石路面，雨后的傍晚，微弱的路灯光洒在上面，清亮而深幽，青砖碧瓦的木屋吊楼，格调淡雅，悦人眼眸，只要你站在任何一条街上，一抬头就能望见凤凰山巍峨的峰峦，偶尔还能看到几只矫健的“麻老鹰”翱翔在蔚蓝的天空，俯瞰着美丽的州河两岸…
       对于孩子们来说，一年中最期待，最盼望，最安逸，最幸福的，莫过于烈日炎炎的夏季和近四十天的暑假了。从他们离开学校，开始暑假生活的那一天起，孩子们就会聚在一起，密谋筹划着他们的“暑期娱乐计划”，他们个个都像冲出笼子的小鸟，脱离了学校的束缚，远离了家长的视线，三五成群地到凤凰山、周鸡公梁，爬山挖药，登高游玩；或相约结伴，带着撮箕脸盆，小桶小锄，到七里沟，马河沟，莲花湖附近的小溪沟，摸鱼捉虾，网蝉捕鸟，有时也顺便在农民的田野里，“偷”点红苕，萝卜，“偷”点藕和黄瓜，“偷”一些能充饥解渴的瓜瓜果果…当夕阳西下，倦鸟归巢，他们便提着小桶，满身污泥，兴高采烈，哼着小调，嘻笑着走在回家的路上时，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

      

　　小时候，孩子们最喜欢的有两件事：一是玩水，二是耍沙。箭亭子月台下的州河边，有一片宽阔的沙滩，放了暑假的孩子们，都把这里当成了夏天的乐园，他们从不睡午觉，常常背着家长，邀约一群伙伴，顶着炎炎热日，穿着裤衩，光着上身，玩泥巴，打沙仗，然后“扑通”一声跳进水里，游它个随心所欲，酣畅淋漓。记得当时河的水中有一块巨大的石头，高高地露出水面，像一个标准的跳台，孩子们都叫它“立石子”，他们奋力地游过去，依次爬上跳台，稳稳地站在上面，自由自在地做出各种滑稽的跳水动作，猛的一头扎下去，接着是一片稚嫩的喝彩声。在他们钻进水里的那一瞬间，河面就会泛起层层水波，由近而远，慢慢地扩散出去，仿佛孩子们脸上浅浅的酒窝。每一个孩子光着身子跑向岸边换衣服的时候，都会大声地唱着自己编的歌曲：“先穿裤，后穿衣，免得女娃儿看鸡鸡；先穿衣，后穿裤，免得女娃儿看大肚。”，随后是一阵阵童真的笑声…
       从那个时候起，学校和家长就不允许孩子们私自下河洗澡，一旦发现，那必将是一顿“饱打”，所以，到了天黑的时候，家长们会用手指甲在他们手臂上划一下，只要是露出白白的线条，就会享受到一份“干笋子炒牛肉”的特殊待遇，所以，许多家里就会传出孩子们尖厉的哭声。慢慢地，孩子们也找到了对付家长的办法，回家之前会用泥巴或河沙在身上轻轻地抹一抹，擦一擦，大人们就在他们手臂上划不出印子了。所以，他们第二天，依然我行我素，继续活跃在那一片沙滩河畔，站在立石子上，扎着猛子，追逐着波浪，直到夕阳西下，夜幕降临…

      

　　从我家到河边有一条僻静的小巷，临近河边的尽头，有一家规模不大的卤肉加工作坊，每到下午4、5点钟的时候，那浓郁扑鼻的烧腊香味，就会弥漫在整个巷子，整条街上，不论是谁，只要你从这里走过，绝对会停下脚步，寻着香味，吞咽唾沫，垂涎欲滴。二分钱一个的鸭脚板，三分线一个的鸭翅膀，是我们那时候，最大的奢望，仿佛是制定好的“规定动作”，再舍不得都会不由自主，毫不犹豫地从兜里掏出平时好不容易积攒的分子壳儿，买上一个，津津有味地啃个干干净净。然后，摸摸肚子，心满意足地跑向沙滩，钻进水里。
       暑假，是孩子们的期望，夏天，是孩子们的天堂。在那个物资匮乏，文化生活单调的岁月里，孩子们玩着自己做的玩具，做着自己独创的游戏，唱着自己编的儿歌，享受着夏天带给他们的快乐，度过暑假赠予他们的每一天。只要能填饱肚子，吃上一顿像样的饭菜，就心满意足了。他们最大的快乐，就是在暑假期间，聚在一起，尽情地玩耍，不分白天黑夜，天晴落雨，变着花样，唱啊，跳啊，乐啊，笑啊，忘掉所有的烦恼和不愉快，慢慢地长大，慢慢地成熟…

      

　　这就是我和箭亭子的孩子们，这样度过的每一个灰色童年，也是我童年夏天记忆里一朵小小的浪花…
   （2023.8.18.于汶川县三江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