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

轩辕剑

　　一

这是嘟嘟的又一劫。此刻，刚吐完的嘟嘟无力的躺在客厅的垫子上，眼睛半睁半闭。我坐在客厅的折叠椅子上陪着他。

一个月来，嘟嘟连续三次发病，一发病就不能睡只能坐，累到眼晴都睁不开了仍然只能坐着，就这样没日没夜的疲惫着，这种状态常常得持续整两天时间。这第三次不能睡的问题过去了，却又浑身绵软无力，连走路都摇摆摆摆的不稳，只是躺着。

嘟嘟这次是真生病了，大概过于频繁的困顿和爱吃的本性，更进一步伤害了他本来有问题的心脏吧。嘟嘟软面条一样，嘟嘟静静的躺着，眼睛也无神。我坐在嘟嘟身边陪着他，担心着却又无能为力，加之这段时间的身心疲惫，坐着，又随在时眯瞪打着顿。

嘟嘟十二年来也多次生病，包括去年的查出心脏病，包括今年的便血输液，每一次都抗了过去，每一次都没有这次连路都无力走的孱弱。

嘟嘟老了吗？他只不过十二岁，从狗狗的年龄来说他也并不是太老，况且他是我们的孩子，我们尚不言老，嘟嘟便一直不老。他的眼睛是那样的漂亮明亮，他以前掉落的毛发又重长了出来，他仍然是个贪嘴的小吃货，他仍然是家人回来时第一个跑来迎接给你开心的，他仍然是楼道有动静时第一个报警提醒你的，他仍然是那个在你跟前撒娇并温柔你心灵的孩子，他仍然是小区所有狗子们中间带点傲气的最乖最靓的仔。如此，他怎么会老呢，他还只是我的小孩子。

嘟嘟是坚强的，每一次生病他都能勇敢的抗过去，即使害怕难受痛苦，他都能抗过去的。那份忍耐和坚强让人心疼。

嘟嘟是自信的，他一直有一份天生的傲气，走路总是缓缓的不慌不忙，像王子般四平八稳，也从不容许非家人、陌生人的抚摸，更不允许别的人抱了（医生除外，他还是识眼色的）。嘟嘟的傲娇还表现在他和别的狗狗们玩耍时从不过份，不会相互嘶咬摔跤，往往只是相互浅浅的嗅一会，慢慢的追逐一会，便没有了兴趣，更多时他愿意一个人。他追逐最多的是老孙家的二妮。二妮也是一只小博美，女性，但身材颜值都不及嘟嘟。二妮也喜欢嘟嘟，愿意和嘟嘟追逐，并会在别的狗狗对嘟嘟不友好时维护嘟嘟。老孙也喜欢嘟嘟，总想嘟嘟和二妮能生几个小狗狗。老孙见了嘟嘟总忍不住赞叹嘟嘟漂亮，也总想揍近摸摸嘟嘟，但嘟嘟是和二妮玩可以，但见老孙走来要摸一摸头时，总是一点面子也不给的躲开。

　　嘟嘟的自信还表现在他的毛严重掉落的那几年。稀疏的毛发在别人的眼里或许是丑陋的，甚至没毛的身上还总是黑不溜溜的，但嘟嘟仍然是那样的自信，人多处热闹处他都毫不在意的要凑近，和小狗狗们玩耍仍然是保持着傲娇，想玩了就凑近过去，不想玩了便毫不留恋的离开。我们有时也因嘟嘟的毛发脱落有那么一点自卑心虚，怕人嫌弃，尽量不去凑人多热闹处，但嘟嘟总是自信满满的不在意。也是，我们的毛孩子再丑我们也不嫌弃，再丑也只有我们自己能调侃，容不的别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的。

嘟嘟是温柔的。在外面他从不主动接近、追逐小孩子，也很少发声呲牙。以前一回家，他总是激动的第一个跑来迎接你，等你摸头打了招呼，然后便四脚朝天一躺，等你摸他的肚皮。有时他站着我们从后面摸他的肚皮，他两条后脚就越分越干，几乎要舒服的趴下了。比做人，嘟嘟那就是一个沉默寡言的高冷帅，颜值高，冷静，帅气，从不主动谄媚于任何外人。但嘟嘟对家人是温柔的，我们都宠着他，他也温柔的待我们，有时高兴了不管你愿不愿意，对着你的脸就是一顿涮，从来没想过自己干净不干净。他常常跟在你后面一声不吭，有时就那样静静的看你一会。但温柔的嘟嘟其实并不粘人。平时他不会要你抱，睡觉也不会靠着你，更不会钻进你怀里被窝里，他亲近却总与家人保持一点距离。出去走路，看他累了走不动了，你说嘟嘟来抱一会，他却又总争气的自己努力的向前走了。除非他特别累或生病了，才要我们抱。或者有时路不好人太多我们才强抱着他。

温柔而乖巧的嘟嘟成了家庭不可或缺的一员。我们含着爱养育着他，他也温柔乖巧的抚慰着我们，使我们沧桑的心多了一份人力不可替代的温柔。有时我觉得，嘟嘟就是我的一个精神支柱，让我牵挂到胜过对家人的牵挂，让我愿意为他付出可以为孩子付出的一切。嘟嘟是我十二年里最大最好的慰藉和最不舍的牵挂。

嘟嘟是能识人脸色而胆小的。刚抱回家时，总是乱尿。到后来熟悉了，他仍然是在你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的乱尿。你说嘟嘟又乱尿了，或者说这是谁尿的，嘟嘟马上就警觉的跑了，一头钻到沙发下面，然后半探出头来，目光灼灼的，等着看你会怎么办，你要是口气严厉，他绝对躲着不出来，你伸手去拉他，他便呜呜呜的叫着吓唬你。你要是口气温和的说没事出来吧不说你了，他也便慢慢谨慎的，磨磨蹭蹭的从沙发下面爬出来，站着，对你装模作样的伸伸腰打打哈欠，再试探慢慢靠近你，看你真的不怪了才过来摇着尾巴蹭你的腿。万一你又瞪眼了，他立马转身又钻进沙发底下了。后来渐渐大了，每每钻沙发底下时，头进去了毛茸茸的屁股还在边上卡着，便被我们拽着后腿拉了出来。被从沙发下拉出来的嘟嘟总是气急的朝我们叫，一副可爱的凶模样。再后来，我们怕沙发下有钉子之类划伤他，便很少凶他了，只是说他下次注意，嘟嘟便也不在钻沙发下了。

我们说嘟嘟除了有时偷着在家尿的小毛病外，就没有毛病了，是个好娃娃。他是我们家小王子一样的存在，没有那里去不得。最先来家时是在笼子里，没多久就不再关他，后来睡觉上床上沙发和人一样，后来上茶几进橱房上灶台，后来上椅子上餐桌包括直接坐到餐桌上面，没有他去不了的地方，我们也越来越宠溺的没有了一点嫌弃。

　　嘟嘟成了家里的小王子。小王子有很多衣服，也买过许多鞋和祙子，但他都不爱穿。小王子也有三、四个窝，小王子还有许多玩具，仅布娃娃之类的大小就有二三十个，有些还是以前出差时在外地买的。小王子的各类零食也买了许多，从来没有断过顿，随时都准备着。为小王子的健康准备的药物保健用品就占了几个小柜子，比人的还多。再后来尿不湿尿垫子也是一买就几包。

嘟都被宠成了家里最小的孩子，我们所有人和他说话说如同和小孩子说话，多用叠字，比如吃饭饭、吃肉肉、喝水水、睡觉觉，比如洗澡澡、听话话、打屁屁等等。我们一直把他看成一个小孩子。我曾有两次梦的清楚嘟嘟就是我的第二个孩子，后来的许多梦也总是离不开嘟嘟的出现。至于对嘟嘟的称呼就更多了，怎么亲昵就怎么叫他。

嘟嘟是个好娃娃，很争气要强，很上进能忍奈。他前面的状态并不是太好，眼半睁，一声不吭，软弱的连路也不走站也站不稳了，抱在怀里也是半耷拉着脑袋。媳妇说能不能熬过去就看今夜了。能不能熬过去，我也不知道，心里只是有些惘然，却好象没有伤心难过似的。

嘟嘟静静的躺着，我关了灯坐在嘟嘟傍边陪着。街上的路灯一如往日送来了满室的朦胧。安静中一时又忍不住拿起手机上要写一些嘟嘟的往事时，心里不由有一种对往事的甜蜜和开心。可是这段时间的累，我忍不住就坐在椅子上和嘟嘟一起睡着了。半夜两点多，媳妇过来说带到卧室吧，就看他的命了，他不叫不闹，如果就这样没有痛苦的离去也是有福的。因为嘟嘟很虚弱，怕在卧室的床上和书房的榻榻米上不小心摔了，媳妇不忍嘟嘟独自在地上，便又带嘟嘟去了客厅。（8.16）

　　二

嘟嘟今年多是喜欢睡书房的榻榻米，我也基本就在书房的榻榻米陪嘟嘟睡。这一上床很快便深睡了。

一夜没醒来，也没做梦。早上睁开眼来，听见家里没动静，心里立马盘算嘟嘟一定是没有事的。

我怀着有点忐忑的想法磨蹭着到客厅，却见嘟嘟正在客厅坐着，媳妇在沙发上躺着。我不由开心问嘟嘟好了吗？不由笑出声来，嘟嘟确实比昨天精神多了。嘟嘟终于还是缓过劲了。

这一劫度的，比往日更让人无望，但坚强的嘟嘟终于还是又挺了过来吧。

想想，所有的生命一有起点便是分分秒秒的都在度劫。一劫一难，难而能活便是福。嘟嘟是有福的，我们陪伴嘟嘟也是一种福。

缓过劲的嘟嘟还是有些虚弱，走路也还是有点不稳。但那有什么，我又在心里想嘟嘟还是以往一样的无时不可爱，无时不牵挂我们的心。

渐渐好起来的嘟嘟更成了我们的心尖尖了，是那种捧在手里都不够的爱。这几天嘟嘟睡客厅，我们就轮流在客厅折叠椅上或沙发上睡，关注他睡的好不好，关注他要不要喝点水，要不要撒尿。虽然累，却是一种从心里就有的开心和松弛。

好起来的嘟嘟被小心翼翼的照顾着，喝水吃饭都有了严格量的限制，决不能像过去一样放任了。至于零食和肉、肠、蛋之类更是坚决的暂时禁止了。睡、趴、坐也尽量的要在毯子上，不让他较长时间的在地板上着凉。带他出门，多是我和媳妇两个人一起跟着，亦步亦趋的，并相互提醒小心点不要让他摔到了。嘟嘟稳稳当当的走一小段路，我们就由衷的说看我们娃娃能行的；嘟嘟利利索索的撒尿了，我们就自豪的说看我们嘟嘟亲的；嘟嘟吃了饭喝了水，我们也要说看看嘟嘟厉害不；连嘟嘟安静的睡觉了，我们也要说看嘟嘟乖乖的。

身体越来越恢复的嘟嘟这两天又开始犯馋了，开始又跟着进厨房了，开始又盯着放零食的柜子了，开始又哼哼着要上餐桌了馋。但饮食零食是这段时间的管控重点，决不可因嘟嘟的馋而放纵，我们家里人坚决禁止，又相互监督着，还一再的要给嘟嘟说不能乱吃的原因，说你好吃嘴前几天差点连命也丢了。

嘟嘟瘦了许多，以前差不多有十斤重，医生说超重了，要减一下。这几天只有八斤多一点，轻了有一斤多。瘦了的嘟嘟心脏负担一定是轻了许多的，但瘦并没有丝毫的减少嘟嘟的帅和美。嘟嘟仍然是小区里十几只狗子们中最靓的仔，仍然是我们家里最小最宠的孩子。（8.19）

2023.8.16—8.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