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生金—也说浩然(续)

郭建华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融和的结果,产生了《艳阳天》</p><p class="ql-block"> 《艳阳天》是浩然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也是他的代表作、 成名作。《艳阳天》的诞生,奠定了浩然在中国当代文坛的地位以及在世界文坛的影响。并且影响着,甚至决定着他一生的创作道路和人生命运。1992年12月,他专程来潍坊主持由他主编的《潍坊泥 土文学丛书》首发式。在其后的一次集会上,他说:“离开昌乐整整两年之际,我动笔写我的第一部长篇小说《艳阳天》。小说里的那场麦收情景,都是我在东村亲身经历的,书中有许多给读者留下印象的人物形象,尤其是不要国家救济、偷着吃野菜的饲养员马老四,写的都是东村人,都有东村的原型。”“没有昌乐人用他们的爱心、聪明、正直、勤劳对我的支持、帮助和培育,我写不出《艳阳天》。没有《艳阳天》,我还是平庸的我。尽管今天我还是个普通作家,但《艳阳天》毕竟让我辉煌一时。所以我对昌乐感恩,不忘昌乐,把昌乐当成我艺术生命的第二故乡。”</p> <p class="ql-block"> 浩然手稿</p> <p class="ql-block">  他在对笔者谈及《艳阳天》的创作过程时,曾透露过一 个很有意思的细节,似可用来作为他以上表述的诠释。</p><p class="ql-block"> 在他离开昌乐两年之后,也就是1963年,他请了创作假,把自己关在西山,开始了《艳阳天》的写作。写作环境是无可挑剔的,一切都那么幽静,没有任何干扰。但环境越 是幽静,他心里却越是躁动不安。稿纸铺在桌子上,整整一 个星期,一个字也没有写下。他烦恼透了,沮丧极了。他甚至开始动摇:还能写下去吗?他走出西山,向朋友倾诉苦恼。 一位文友给他指点迷津:你先不要考虑如何开头,如何结尾,还有总体布局什么的,先写你感受最深、触动最大的人物或故事……他回到西山,关门面壁,试用朋友给他开的方子。很快,第一个令他感动的人物出现了;他就是东村大队的保管员田敬元,即《艳阳天》中马老四的原型。由田敬元他想到了东村,想到了东村那场惊心动魄的麦收,虎口夺粮的拼搏……一连串的人物和故事竞相登场亮相,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兴奋了,冲动了,文思泉涌,笔底生花,一部描述六十年代中国农村生活的鸿篇巨制开始分娩了……</p><p class="ql-block"> 田敬元——马老四</p><p class="ql-block"> 饲养员马老四是《艳阳天》中最为典型、最为成功的人物之一。不但读者和评家一致看好,作者对这个形象也一直怀有深深的感情。他回忆说,“那几年,我收到许多读者来信,包括日本读者的来信,都肯定‘马老四’的形象和‘吃野菜’的章节,都说受到感动。”“我深深地敬爱‘马老四’的原型,所以塑造了这个形象。每逢回忆起老保管田敬元,我的崇敬之情便油然而起,写到‘马老四’为了不给集体抹黑而偷偷地吃野菜的情节,我抑制不住热泪流淌,打湿了稿纸。”“以后修改,看校样,每接触到这一章节,我的心就为之一热。”</p><p class="ql-block"> 那么,让浩然如此感动的“马老四”的原型田敬元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东村大队的保管员,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人物。他读过几年书,看上去总有几份读书人的斯文。他还接触过散见于民间的几本卦书,乡邻丢了鸡少了鸭的,都去找他掐算,看什么时辰在什么方位能够找到。他有求必应,至于准确程度,那就很难说了。大伙相信他的卦术,更相信他的人品。他默默地履行着保管员的职责,把队里的仓库整理得井井有条。他有一条规矩,任何人都不许进他管的仓库,生怕别人把他放置的农具物资动错了位置。割麦子的时候,大队党支部书记浩然的镰把断了,去找他换一把镰刀,同样被拒之门外。他不许浩然进仓库门一步,只说你在这儿等着,我进去给你挑选一把。浩然感到丢份儿,有些窝火。他是全大队的一把手哇!一把手也不行。这位看上去挺斯文的保管员,就有这么一股犟劲儿。</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87年浩然与小说《艳阳天》中的原型田敬元亲切交谈</p> <p class="ql-block">  秋收时节,浩然和田敬元以及另外两位队干部分在一个看场小组。队里规定,看场的人晚上可享受每人二两地瓜面的待遇,熬一顿粥喝。田敬元负责熬粥。每当熬好粥,他就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柴草屑说,我家里做了好吃的,或者说我晚饭吃得挺饱,喝不下去,我那份粥你们喝了吧。然后就离开场院回家去。在那种三根肠子挽着两根半的日月里,一碗地瓜面粥就是一份力气,一份精神,与生死存亡紧相关联。人们顾不得许多,欣然领受田敬元的好意,将那份粥分而食之,平添了几分满足。有一天,田敬元熬好粥,照例说他家 里有好吃的,拍拍身上的柴草屑回家去。人们也照例欣然分 享了他那份馈赠。公社突然送来通知,让队干部进城开会。浩然去通知大队保管员田敬元。他走进那座有着三间老屋的农家小院,见田敬元正捧着饭碗喝什么。近前一看,碗里是清水熬野菜,哪里有什么好吃的!一种无以名状的情感猛烈地撞击着浩然的心,使他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你!你……你怎么能这样呢?浩然越说越激动,几乎吼了起来,你为什么要骗大伙儿呢?你让我们心里怎么过得去呢?咹?斯斯文文的保管员捧着野菜汤碗,极为平静地说:“这有什么?你们除了干活儿,还得操心,用脑筋想事情,应该多吃点儿,不然要损坏身子……城市人,念大书的,来到这儿陪着俺们受苦,又没个家,怪可怜的……”几句平常话,却让浩然当即流下眼泪。</p><p class="ql-block"> 每当回忆起这段往事,浩然都会深情地说:“当时一口饭都是与性命攸关的事。多了这几口饭就能活命,少了这几口饭就会没命;当时一家的亲人,为了争一口饭而翻脸分家,视若仇敌,田敬元竟是这般暗暗地将活命的口粮给我们这些跟他无亲无故的人,这是何等的心肠,何等的品德呀!”</p><p class="ql-block"> 就这样,生活中的田敬元,赐给了《艳阳天》一个闪光的形象“马老四”,使《艳阳天》因此而增色添彩。不仅如此,田敬元还教给了浩然怎样生活,怎样做人,怎样去看待农民。浩然是一个极重感情的人,一个知恩必报的人,他念念不忘田敬元。</p><p class="ql-block"> 1987年初秋,浩然来昌乐,特意去探望年近八旬的老保管田敬元。身条单薄的老汉,拄起了拐杖。与浩然谈及当年的情景,还记忆犹新。他那双依然明亮的眼睛紧紧盯着浩然,说:“那年你走的时候,我送你到村东头的槐树林里。你挥着手说,回去吧,回去吧……你怕我送远了,怕我掉泪……真没想到,二十多年了,我这辈子还能见到你……”老人哽咽了,流泪了。浩然也流泪了,屋子里所有的人,包括扛着摄像机的电视台记者,都忍不住流泪了。临别,田敬元老两口拉住浩然的手,一再叮嘱,“明年一定带你媳妇来咱村看看!”</p><p class="ql-block"> 1990年仲秋节前,浩然携女儿春水来到东村。因老伴卧病在床,不能远行,他和女儿代表老伴和子孙们去拜望田敬元。可惜他们来晚了一步,田敬元已在这年春天与世长辞了。 但是,浩然与田敬元的情感联系并未因此中断。他仍惦记着那有着三间老屋的农家小院,那位与田敬元相濡以沫的老太太。凡来昌乐,他必去登门探望已是风烛残年的田敬元老伴。 隔一、两年不来昌乐,他便牵肠挂肚,打电话询问东村乡亲 的境况。我时常窘迫。他便说,去替我看看田敬元老伴吧!我拜托你们了。亲情和友情,就一直这样延续下去……</p><p class="ql-block"> 筷子夹骨头——三条光棍</p><p class="ql-block"> 《艳阳天》的开篇,便将主人公萧长春日子的窘困托给读者:“萧长春死了媳妇,三年还没有续上。”他的父亲萧老大逢人便诉苦:“一家人筷子夹骨头——三条光棍,没个娘们,日子怎么过呀……”</p><p class="ql-block"> 据作者称,《艳阳天》构思时安排萧长春的家庭成员,以及发明“筷子夹骨头——三条光棍”这句歇后语,也完全得益于他在东村的生活经验。当年他在东村的第二家房东,家中不是三条光棍,而是老少三代整整四条。田守业的爹田明金中年丧妻,打了半辈子“二茬子”光棍,好不容易给儿子田守业成了家。不幸儿子又遭中年丧妻之祸,膝下两个儿子敬华和敬富,一个十几岁,一个七八岁。一家四口就这样苦熬岁月。这是全村最贫困的一家,也是最老实巴交的一家。 “三秋”临近,“偷坡”之风愈演愈烈。浩然带领队干部轮流看坡守场,防不胜防。而他的这一家房东最具备“偷”的有利条件,却最本分守法,集体的粮食一粒也不拿。他家住在村边,离坡近,可以到坡上去“偷”;他家的东屋外边是队里的场院,而且有朝东开着的屋门,更可以到场上去“偷”。看看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偷”的队伍,以抵御难耐的饥饿,而田守业一家一直无动于衷,浩然的同情心和心理上的不平衡使他萌发出一个念头:希望田守业和他的老爹去“偷”一点,救救他们自己和可怜的孩子。于是,有几个夜晚,他故意支开与自己同住田守业家的下放干部夏均,故意打开通往场院的大门,然后自己也到街里去串门子,留给房东一个“下手”的机会。有时候,轮到浩然看场,他故意对房东父子说,我要去开会,你们替我看看场。然而这一切完全是枉费心机,父子俩始终未拿集体一点点庄稼和粮食。追忆这段往事时,浩然说:“就在无数次给方便和暗示都不见他们有所行动的时候,我坐在我住的那间东屋发呆,看看东边场院里成堆的豆子、成堆的棒槌子,再看看西边的北屋浮肿的老人和干瘦如柴的孩子,真恨不能把他们父子俩叫到跟前,指派他们到坡上去偷,到场院去盗!然而我实在没有勇气,不敢那么做。我是党支部书记呀!”由此我们看到了一个共产党员的党性,更看到了骨于里仍然是一个农民的国家干部和青年作家对农民的同情心。</p><p class="ql-block"> 饥饿是无情的,忍耐是有限的。田守业父子终于熬不住了。田明金老汉像是做一件见不得人的事一样,在浩然面前极难为情地小声问:“老梁,你们下放干部同志,有买布票的吗?”</p><p class="ql-block"> 浩然不禁一愣。他对这个话题毫无思想准备。老汉更加窘迫,嗫嚅着说;“我有个亲戚,想卖几丈布票,换几个钱急用……”</p><p class="ql-block"> 浩然一下于明白过来了。他爽快地说,“有人买。多少钱一尺呢?”</p><p class="ql-block"> 老汉如释重负,面带微笑,从破烂夹袄里边的兜儿里掏出一卷崭新的布票,塞给浩然。浩然接过布票,粗略一数,大约有三丈多。他转身回到自己住的东屋,找出仅有的五元钱,加上六、七斤粮票,交给明金老汉。傍晚时分,北屋里就飘出粮食的味道,还传来孩子们比平日底气足了许多的喊叫爷爷的声音。一切都在浩然的意料之中。</p><p class="ql-block"> 23年后的1983年,浩然回到东村,去探望这家曾是四 条光棍的房东。情况已经大变。田明金老汉早已去世。两个 当年光屁股的孩子田敬华和田敬富,都已成家立业,有了自 己的后代。他们告诉浩然,他们的祖父,直到临死还在叨念, “支书老梁是你们的救命恩人。”他们还说,老人逝世后,在彻底清扫他那间老屋的时候,从那个古老的梳头匣子底下,发现了一封早已发黄的信和一卷过期的布票。浩然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楚和深深的遗憾——当下放干部组告别东村的时候,人们都在依依话别,流泪,照相留念。浩然趁机悄悄溜回空无一人的田守业家,把写好的一封短信和那三丈布票装在信封里,压在自己选定的认为最保险的地方,柜子上的梳头匣子底下。然后匆匆赶回惜别的人群里,随即匆匆离开了东村。他清清楚楚地记得,他曾附在田守业的耳边说,我放在你爹梳头匣子底下一件东西,等我走了你再拿出来看看。不料想,这位憨直忠厚的房东,全心全意地投入到跟下放干部合影照相中去了,把浩然有点神秘的悄悄话完全抛在了脑后,铸成了浩然永远的遗憾。</p><p class="ql-block"> 更令浩然遗憾和揪心的是,田守业的大儿子田敬华,遭 了与他父亲同样的厄运:中年丧妻。女人愚蠢地喝下农药死 去,又扔下三条光棍——刚刚四十岁的男人和一对未成年的 儿女。浩然在老房东家住了一夜,跟敬华和敬富兄弟俩拉了 一夜。临走,敬富去送他。他问敬富:“你哥还能续上媳妇吗?”</p><p class="ql-block"> 敬富轻轻地摇摇头,叹一口气说:“难啊……”</p><p class="ql-block"> 他眼里汪着泪水,对当了村党支部委员和保管员的敬富 说:“我替你爹和你爷爷求求你,往后你跟你媳妇多多关照你哥和孩子……”敬富用力地点点头:“叔,你放心。”</p> <p class="ql-block">  1983年浩然与东村老房东的后代合影</p> <p class="ql-block">  浩然相信敬富像他爹一样的真诚和厚道,但敬华的遭际还是成了他的一块心病。我们去北京,去三河探望他,他每次都要问:“田敬华怎么样?续上媳妇子没有?两个孩子还好吧?” </p><p class="ql-block"> 田明先——《艳阳天》的助产婆</p><p class="ql-block"> 田明先的形象,很容易使人联想到《水浒传》中打虎英 雄武松的胞兄武大。他个子矮,有一双既短又弯的罗圈腿。 小头小脸小鼻子小眼,整个看去是没棱没角的一条条。他是 下放干部高莽的房东。浩然常去找高莽,田明先也就成了他 最早认识的东村人之一。但是他少言寡语,见了浩然总是躲躲闪闪,从未主动跟他说过一句话,显得既生分,又委琐。浩然对这个解放前遭土匪绑票,闷在柜子里差一点送命,因而造成身体和心理畸形的老汉的独特经历并不了解,只感到这人有些蹊跷,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p><p class="ql-block"> 麦收到了,麦场上堆起一座座麦子山。青黄不接的日月 终于就要熬过去,干部和社员脸上都有了笑容。孰料天有不 测风云,一场暴雨过后,老天爷丢起脸子,变成了久不开晴 的连阴天。村支书浩然带着干部,一个一个地察看麦垛,没有发现坍倒的,也没有漏水的,大家才松了一口气。趁别人 回家睡懒觉的空儿,浩然留在场院屋里,坐着蒲团,以看场 人睡觉的床当桌子,起草构思好的小说稿子。这是大队党支 部书记浩然难得的休息,是作家浩然最大的享受。</p><p class="ql-block"> 不知什么时候,田明先来了。浩然抬头看他一眼,问他 有什么事,他说没事,转身离去了。浩然刚刚写了几行宇,田明先又来了。浩然再问,他仍然说没有事。浩然就有些烦他了。当田明先第三次来到的时候,浩然几乎不屑于理他了。不过这次不是他一个人,还请来了他的堂兄弟,浩然的房东田明金。浩然感到这位古怪的田明先老汉肯定有事要找他了。在田明金老汉的一再鼓励下,田明先终于说明来意:他是来给支书提意见的。他说那麦垛有问题,得仔细检查。他说:“我爷在世那会儿,就漏过垛,毁了一场麦子,可凄惨了……”</p><p class="ql-block"> 浩然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如今是社会主义!”</p><p class="ql-block"> 不想这位平日里一副委琐模样的老汉竟发了火,瞪起眼 睛吼道:“啥主义水火也无情!你支书想带着俺当饿死鬼吗?啊?”</p><p class="ql-block"> 浩然被田明先这意想不到的强硬态度和质问搞得瞠目 结舌。田明金老汉就打起圆场,劝说浩然按明先说的再查一 遍。</p><p class="ql-block"> 浩然没好气地按照两位老汉的指点,敷衍地把手伸进麦 垛,感觉干燥而正常。他顺手抽出一把金黄如初的麦穗,举给两位老汉看。那潜台词是:这回你还有什么可说的?</p><p class="ql-block"> 不料明先老汉仍不认输,坚持说:“你没摸摸最里头的麦子漏水了没有。漏雨常常是漏垛顶。”</p><p class="ql-block"> 浩然赌气地把胳膊往麦垛的深处用力一插,忽然觉得发热,甚至发烫。急速地抽出一把瞧瞧,不仅湿漉漉的,而且 变了颜色。</p><p class="ql-block"> 明先老汉惊呼起来:“都快烂了!你还稳稳当当地坐在这 里写写写。这都是血汗哪!”</p><p class="ql-block"> 如同一个闷雷,震得浩然脑袋嗡嗡响。再看看手里的麦穗,意识里跳出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身为党支部书记,如果 把麦子烂在场院里,怎么向上级交待?四百口子社员怎么活 下去?这不是犯罪吗?</p><p class="ql-block"> 明先老汉又向一时不知所措的党支部书记大吼一声; “快找人拆垛透透风,还愣着干啥?”</p><p class="ql-block"> 浩然拔腿向村子里跑去。一场突击抢晒麦子的战斗随即 打响。一向麻木呆滞的明先老汉一声断喝,使十几万斤小麦免于霉烂,国家如数收到公粮,社员分到了渴望已久的救命粮。而作为大队党支部书记和青年作家的浩然,更是收益匪浅,他说自己“避免了一次重大的失职错误,同时由于心灵受到冲击与震颤,真正地‘心’入了社会生活,获得了第一部长篇小说《艳阳天》许多场景、意境和人物心态的素材;尤其重要的是,这场亲身的、惊心动魄的体验,使得北京郊区的我那位熟悉的英雄人物萧永顺有了一个用武的阵地和施展本领的‘载体’,对这部小说能结构起来起了决定性的作用。”</p> <p class="ql-block">1992年浩然为昌乐读者收藏的《艳阳天》题词</p> <p class="ql-block">  田明先本人没有作为人物原型进入《艳阳天》,但当二十六年之后,浩然写以农村改革为背景的长篇小说《苍生》的时候,却不知不觉地联想到了当年的田明先老汉,联想到他那有些传奇色彩的身世,“又借了他一点光,得到他的一些帮助。”也即是说,田明先又闯进了《苍生》的人物画卷。</p><p class="ql-block"> 1994年6月,浩然在给一位昌乐朋友的信中再次谈到由田明先引发的那场抢晒麦子的深刻感受:“三十四年前在昌乐城关东村我经历了一次终生难忘的麦收‘战斗’。连阴的大雨,社员和干部与阴雨争夺粮食的那场拼搏,锻炼了年轻的我,同时也成全了艺术上不成熟的我。没有那次麦收生活的实践,就没有两年后动笔的《艳阳天》,就没有我艺术生命质的飞跃成长。那次的实践,我之所得不只是一部代表作的诞生,还有比这更重要,使我受用终生的经验,例如生活跟创作的关系,搞创作的人跟生活主人的关系。不仅仅真正明白了道理,而且吃到内心深处,把深入生活、心连群众变为自觉的和习惯的行动。”</p><p class="ql-block"> 冰心老人曾说,浩然树小根深,风吹不动。此话极有见地。从泥土地走出的作家浩然,与农民有着天然的联系。虽然身单力薄,但他的根始终扎在生他养他的泥土地里,扎在农民父老兄弟之间,而且越扎越深。泥土地给他以充足的养分,使他枝繁叶茂,硕果累累;泥土地给他以呵护,让他虽历疾风骤雨而百折不挠。他给泥土地的回报,便是一辈子“写农村真情事,说农民心里话”的自律和承诺,和以此为动力而产生出来的洋洋数千万字,发行一千万册的“写农民,为农民写”的文学作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