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醒来,听见麻雀在楼下叽叽喳喳地叫,麻雀太过寻常了,不管去到哪里,几乎都能见到它们的身影,那叫声更是随时随地都能听到,除了麻雀的叫声,还有几声啁啾的鸟鸣,听上去,轻柔细缓,不过,只几声便再听不到了,在小区里见过一种鸟儿,背上的羽毛是黄褐色的,白腹,体型纤瘦,略长,头上一小撮毛儿是白色的,极醒目,不知道是不是那种鸟儿的叫声。从保定回来,转眼都过去一个来星期了,日子水一样流淌,看似不着痕迹,可毕竟,点点滴滴,分明是留下了痕迹的。<br> 那日,临行前,姐、妹和妹夫一早赶了过来,嘱咐他们不要过来的,可他们并不听,妹夫帮着往楼下拿行李,妹在冰箱旁装着她给我准备的一些食物,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和爸妈告别,我们下楼,已经上车,准备走的时候,爸居然穿着拖鞋下来了,他可能担心赶不上,鞋也没顾上换,妹提醒我“和爸拥抱一下,”我赶忙下车,还记得那一刻的情形,我走近爸,伏在他肩头,轻拍了几下他的肩膀,没说什么,爸也没有说话,泪再难抑制,扭头离开他,上了车,再看他,他还站在那里,朝车里看着,和爸挥手告别,我们驶离小区。悄悄擦去眼泪,余光察觉姐也在偷偷地抹眼泪,妹夫打趣我和爸拥抱的样子。告别了爸,我们赶去和沂源老乡约好的地点,去那里搭乘人家的车。 和妈告别的时候,我跟她说随时会来看他们,其实说这话的时候,我一度自己也相信了,可是,毕竟近一千里路,无论如何,去一趟并非易事,这么说,只是不想使离别变得沉重,说是在安慰她,其实更像是在安慰自己。去保定是先生送我去的,那天早上我们六点半出的门,走的时候,正下着雨,雨很小,迷迷蒙蒙的,中午十二点半到的,送下我,他吃过午饭,歇了一会儿,就接着回来了。<div> 陪父母待了一个半月,几乎有一半时间都是陪妈到中医诊所按摩,去之前,我听她在电话里说起过,左肩和左侧手臂又麻又疼,单听她在电话里说,也判断不出她是怎样的情形,见着她,看到她难受的样子,知道她竟有二十来天夜里睡不着觉,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也没什么好办法,那段日子,她靠吃止痛药才能睡着觉,光这么下去也不行,后来在姐夫的建议下去医院做了检查,一查,才知道是颈椎骨质增生和另外一原因压迫神经所致。妹听说单位同事有在那家中医诊所治好的,因为一时也没什么好办法,就建议妈去试试。去后头一天,经诊所大夫按摩复位,她左臂的麻疼居然缓解了些,按摩了一两天,妈就感觉身上舒服多了,二十来天下来,虽说她仍然会时常感觉身体不适,不过大多时候是因为大夫用力较大,颈肩处被按压得肌肉酸疼的缘故,麻疼的症状已经明显减轻了。</div> 起先,妹每天过来接送我们,她一早开车过来,先把我们送到诊所,再去单位上班儿,中午,再去接我们,去了些日子,路线慢慢熟悉了,估计按摩一天半天也结束不了,考虑到出行方便,姐去给妈办了张老年卡,我和妈便天天坐公交车去。坐公交车倒也方便,虽说,这两年,当地公交车数量锐减,等待的时间相对长了些,不过出门前,我都是先用“掌上公交APP”查查车辆行驶的情况,估摸时间差不多了,和妈说一声,她开始穿外套,背上她的小包儿,原先她老是提溜一个人家给的墨绿色的尼龙绳钩的小包儿,平时外出,她都是挽在手腕上,坐公交车就不大方便了,车一起动,猛地一晃,得腾出手来扶好站稳了,小心地往后走,还要顾及手包,很不安全,和姐说起来,她正好有一个包闲着,我便拿来给妈,包儿里能放下杯子,方便多了,老年卡也不用装在衣服兜里了,要不然,换衣服的时候很容易就忘了,卡装在包的最外层,上了车,只需举起包儿来贴近扫描仪器,一扫就行了。<div> 车站就在妈居住的小区的东门外,走路用不了十分钟,赶上时间紧了,我和妈会火急火燎地往外赶,平时,要是时间充裕,我们就不紧不慢地逛,小区道路两旁竹篱里是些鸢尾,低矮的花草和繁茂的晚樱,晚樱开过,记不得过了多长时间,月季和蔷薇也开了,个人院子里的月季居然有手掌那么大,倒是足够美艳,只是少了些灵气,我更喜欢那些依着护栏或长长的枝条探在护栏外的蔷薇,蔷薇品种多,有红的、白色,粉红的,还有橘红的,单瓣复瓣儿的都有,花期也长。一楼人家院子里种什么的都有,樱桃、核桃、石榴,还有香椿,东边儿一户人家的杏树有年岁了,树高大茂密,树上结满了杏,我回来的时候杏还青着,都还没熟。</div> 楼前广场上绿树成荫,每天早上东边开阔处都有统一着装健身的人,广场中间有个蓄水池子,很浅,深不过一尺的样子,不记得什么时候,池子里被人蓄上了水,不时能见到喷泉喷水,几架紫藤在广场两侧,广场上有丁香、龙爪槐,还有一些乔木和低矮的灌木,西边树底下是些健身器械。我们往外走,碰上熟人了,妈会停下来跟人家聊两句,要是时间还早,我们就在小区东门外的健身器械上活动一会儿,我们坐的是31路公交车,从南常保站到火车站西广场站方向的,路线极好记,顺着恒祥北大街一直往南,一共十站地,十来分钟就到了,在金昌小区南区站下车,过了马路,诊所就在路西一楼的一排商铺的最西头儿。<div> 诊所门脸儿不大,前后两间屋子由一道布帘子隔着,里间小一些,坐诊的大夫约么五十来岁,人很和气,几乎每天早晨我们去的时候都见他妻子在进门处的一张桌子旁坐着,她个头儿不高,人很敦实,操一口浓重的方言,见有人来了,便招呼一声儿,要是来了熟人儿,她就兴味十足地跟人家唠会儿家常,平时,她一般待上个把钟头就回去做饭去了。除随时前来就诊的患者,诊所每天会有固定的几个人,妈个性爽朗,很快就和他们熟了,治疗间隙,大伙儿便天南海北地聊天儿,我靠墙坐在她旁边的两张摞在一起的小圆凳儿上陪着她,一待就是一上午。每日的治疗基本上是重复五次,每次中间会留出个人放松活动的时间,要是去晚了,就少按摩一次,大夫先轮流给大伙儿按摩复位,不知道到第几轮儿的时候,大伙儿挨个儿到里间去,坐在方凳上,大夫把手伸到点燃的酒精火苗里,蘸一下,迅速拍打各人的患处。</div> <p class="ql-block"> 按摩复位间隙,休息的时候,大夫便坐到他的办公桌旁边低头看会儿手机,听大伙儿说得热闹了,他也会参与进来,有时候会被那位年长的患者邀出去,那位患者因坐骨神经压迫腿麻已经治疗了一个多月了,他们站在诊所门口的树下边,边抽烟,边闲聊,诊所正对着的路边有个水果摊儿,摊主是个人高马大的中年男子,他的摊子上摆着西瓜、香蕉,苹果什么的,平时常有附近的居民在他的摊子旁坐着。挨着诊所的是一家口腔门诊,透过玻璃窗能看见里面端坐的穿白大褂的大夫,旁边是家商店,再往东是社区诊所,常见台阶下边有排队等候的人。</p><p class="ql-block"> 还记得,头一天妹开车送我和妈到诊所的时候,正好大夫出来,打过招呼,一进门,诊所西侧一前一后靠墙坐在方凳上的两个女人瞬间吸引了我的注意,她们正闭着眼睛一圈一圈地转着脖子,从没见过这阵仗,乍一见,多少还是有点儿吃惊,因为她们转得实在是太快了,头回见这么转脖子的,我有点儿犯嘀咕,怎么看,她们都像是在以颈椎为轴,轮自己的头呢,不过,看上去,她们也没什么异样,这么转并不影响她们高声谈笑,或许她们这样是在显示她们的治疗效果。腰椎不好的,则双手叉腰站立着,缓缓的转动着腰。室内陈设简单,东边墙上有一幅装裱的患者送的书法,正对着门口儿的墙上挂着一面锦旗,西侧有一张木床,不过没见大夫用过,门口儿,一张三屉桌,屋里散乱摆放着几张方凳,还有一个饮水机,旁边的暖气片上搁着几个杯子。</p><p class="ql-block"> 我差不多有半年多了,往左边儿扭头的时候,颈椎后头和肩膀会有些疼,具体哪里疼自己也说不上来,这回,也趁便叫大夫瞧了瞧,和他描述了情况,他只分别按压了我左右两侧的颈椎,过了一段时间,外出骑自行车,无意间左右扭头,发现竟好了。我右手腕儿平时按压时也有些疼,有一两年了,一直没当回事儿,他摸了几下,说是错位了,他抬起我的右手臂,嘴里说着放松,边朝里按压我的胳膊肘,边慢慢转着,突然,猛地一用力,只觉哪里被用力抻了一下,有痛感,“啪”地一声响,后来,我忘了手腕儿刚复位,坐公交车抓着吊环,身体来回晃,也可能是心理作用,总觉得手腕还是有些不适,后来又请他看了一回。</p> <p class="ql-block"> 爸听力前些年就有些下降,说话得大声对着他喊,他才能听见,耳机子除非强烈要求,他是想不起来戴的,或许是不习惯吧。爸几乎每天下午睡醒,三四点钟出去散步,妈因为这阵子天天外出按摩,权当是散步了,就不再和他一起出去逛了,她七八年前做过腰椎手术,不能太劳累了,平时外出买菜,大多时候儿都推着姐给她买的小推车,一来,起到支撑身体的作用,另外,也方便放菜。</p><p class="ql-block"> 爸行动迟缓,他倒一直是这个样子,平时他都是到北堤路上去散步,出小区东门,沿着一条小路往北,走几十米,就到北堤路了,小路边,成片的高大的毛白杨,还有些低矮的棣棠和一些花草,有一阵子,杨花花絮落得小路上哪儿都是,一串一串的绿色的小豆子,半开着,露出白色的花絮,粘在鞋底上,得用力在地上来回蹭才能蹭下来。</p><p class="ql-block"> 北堤路是才修建的,今年四月底的马拉松比赛就经过这里,路口设有路障,平时有交警在那里值勤,只允许电动车和行人通行,一早一晚的能见到很多骑自行车和散步的人,路边的柳树应该是今年才种上的,都是些三四米高的粗壮的树桩,新发出的枝条稀稀疏疏的,斜坡上是成片的淡紫色的二月兰,路过时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甜香,路边的那条河也才进行了清淤治理,水面开阔,河对面,听说整体拆迁了一个村子,正在建着公园绿地。一日和爸外出散步,他颇感慨,“我们都老了,你们也都不小了”,说完,他又念叨起妈的不容易,我听着,爸基本上不大操心家里的事,里里外外多是妈操持,虽说操心大,可能是性情的缘故,妈倒并没有这个年纪的人的那种老态,一头银白的短发,应该有些年没再染了,看惯了,并不觉得怎样。他们确是日渐年迈,且时常会被疾病困扰,有时想想,甚觉无力。</p> <p class="ql-block"> 在保定的这些日子,去姐家住了几回,她把家打理得很有条理,平日她会抽空练练书法,这倒能使她闲下来一会儿,她似乎是个闲不下来的人,字写了近一年了,一板一眼,秀气得很,看了她的字,我也会心动,只用她给我准备的宣纸和毛笔练了两回,便忘下了,后来住在她家又写了几回。</p><p class="ql-block"> 她拉着我去了几回她家附近的东湖,她很希望我能看看东湖的夜景,可也一直未能成行,掌灯时分,关汉卿大剧院,周边的建筑,还有湖边的景观有霓虹闪烁,美轮美奂的。湖里有些黑色的小水鸟儿,有一回,我见有一只水鸟儿在水面上扑棱着翅膀,飞快地朝远处滑去,小水鸟划过后,水面被它划出来一道长长的水纹。站在石栏杆旁,低头能清晰地看到水里密密麻麻的小鱼,都是些灰色的小鱼。晚上,她会拉上我到她家小区西门外的军校广场跳舞,跳了几回,觉得手臂活动的频率和强度很难承受,她倒是习惯了。姐和妹她们每周六都会去爸妈那里聚一下,多是妹掌勺,姐打下手,妹热爱美食,做什么菜也是成竹在胸,席间,姐夫和妹夫会陪爸喝两盅,不过他们多不让爸多喝,他俩则边喝边聊上一会儿,爸妈倒也喜欢孩子们热闹。</p> <p class="ql-block"> 接下来的日子,妈似乎也不需要人陪着了,我们到了诊所后,妈开始治疗,我便四处转转,附近的景点除了总督府,就是古莲花池了,总督府那阵子正在整修,暂时不开放,莲池在峪华西路,离诊所不远,骑共享单车,跟着手机导航,十五六分钟就到了,去了几回,知道了路线,连导航也不用了。我是四月初去的保定,走的时候,老家小区路两边的笨槐才刚刚冒出叶芽儿来,文化广场的晚樱也才见开了几朵。没想到,保定的晚樱居然已经开满了树,枝头缀满了粉红的花儿,花团锦簇的。</p><p class="ql-block"> 回来后,因为手机上仍保留着北堤路的天气,每每看天气时我都会对比一下,几乎每天那里的气温都要高出3度左右,难怪那里花开得早呢。这回是四月中旬去的莲池,上回去,还是前年的事儿,时候儿要早一些,这个园子被我去了又去,那是闹市里能觅得的一处清幽,去那里,实在是一种情怀。这回去,园子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老样子,环池而建的亭台楼阁风里雨里的只褪了些浮华,苍松翠竹点缀其间,依旧是熟悉的雅致。进门,台阶两侧长廊里是些碑刻,下了台阶,中间是一堆山石堆砌成的春午坡,南面记得有迎春的,不过,迎春开得早,后来见迎春旁的一片芍药开得妖娆得不得了,花朵硕大浓艳,游人围着拍照,往前走十余步,便是莲池了,池子东北角儿的山石旁一株金银木这时候儿正开着,是些雪白的小花儿。一圈绿树围着池子,水边的垂柳在风里摇着,鸟儿藏身树间,只听见它们叽叽喳喳地闹着,倒极少能看见它们的身影。</p> 荷叶已经从淤泥里钻出水面,新生的荷叶不过小碗儿的碗口那么大,暗红或黄绿,油亮油亮的,平铺在水面上,尚未舒展开的,卷成小卷儿,斜斜地立在水上,懵懂的样子,水上粘着些柳絮,乳燕身姿轻盈,来来回回的,点一下水,轻巧地起落,我盯着它们的身影看,可总看不清它们是如何点水的。莲池北边斜斜地横在水面上的那几株老槐树,枝干乌黑,新叶嫩绿可人,惹人喜爱,没过多少日子再去,那绿已经有些老了,便不太喜欢了。<div> 碰上有导游领着游人在园子里转,偶尔尾随着人家听两句,导游多会讲些典故,不过,我还是喜欢自己闲逛,要么,就在水边的木椅上坐一会儿,阳光和煦,风轻悄悄的,人也闲适,看着柳絮在低空浮着,如梦似幻,在空中慢悠悠地飘。每回去园子,总能听到缥缈的埙乐,不知道是什么曲子,都听得耳熟了,偌大的园子,似乎总是在播放那一首曲子,流水似的,在空中,缓缓地,往来飘忽。后来,又陆续去了六七回,临回来的头一天又特意去了一趟,从起初的,荷叶只星星点点地露出水面上,到后来满满一池子牵挽的荷叶,风姿绰约,或静或动,皆是我极爱的风景。此行,竟不曾错过它们生长的样子,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收获。游园,于我,游的是心境。<br><br> 2023年5月26日<br></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