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不是上帝的诗篇，而是凡人的欢笑和眼泪——读迟子建的《群山之巅》

邓亚娟

　 　迟子建说：写完《群山之巅》，我没有如释重负之感，而是愁肠百结，仍想倾诉。这种倾诉似乎不是针对作品中的某个人物，而是因着某种风景。但或许也不是因着风景，而是因着一种莫名的虚空和彻骨的悲凉！看到结尾那句“一世界的鹅毛大雪，谁又能听见谁的呼唤“，我的心是颤抖的。

　　 中国北方苍茫的龙山之翼，一个叫龙盏的小镇，只用太阳火点烟斗的屠夫辛七杂、能预知生死的精灵“小仙”安雪儿、击毙犯人的法警安平、殡仪馆理容师李素贞、一生以白马为伴的绣娘等，一个个身世性情迥异的小人物，在群山之巅各自的滚滚红尘中浮沉，爱与被爱，逃亡与复仇，他们在诡异与未知的命运中努力寻找出路；怀揣着各自不同的伤残的心，努力活出人的尊严，觅寻爱的幽暗之火……

断断续续读完这本书，似乎是走在一条漫长又幽深的林区小路上，满眼蔓延的绿和自由舒展的氧气，却不能带给人轻松自在，反而是愈发沉重了。一个个性格各异、命运多舛的人物活灵活现地编织着一条条叫做命运的七彩虹，命运的这端是美好的希冀与梦想，命运的那端是现实的狗血和艰难。是啊，一世界的鹅毛大雪，谁又能听见谁的呼唤？是的，生活不是上帝的诗篇，而是凡人的欢笑和眼泪。

　　 这曲“爱与痛的命运交响曲，罪恶与赎罪的灵魂独白”，说不上谁是主角谁是配角，每个事件似乎都是核心，但作品凸显的普通人生命的尊严这一主题，恰恰就是通过这一群小人物来完成的。

各个小人物的故事总合展现的是整个青山县和龙盏镇的普遍的社会现实和全貌。正如迟子建说，群山之巅的其中一层含义即是“小人物的尊严”，每一个卑微的心都想努力活出人的样子。由此可见，每一个努力的人，每一颗攀登的心都值得被敬仰被歌颂。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谁的生活很容易，也许在你眼里，他多年平庸甚至气喘吁吁；也许在你心里，他一事无成甚至衣衫褴褛，可或许，他已经拼尽了力气……

　　

你所见即是我，好与坏我都不反驳……

《群山之巅》语录
1.人们可以万口一声地把一个侏儒塑造成神，也可以在一夜之间，众口一词地把她打入魔鬼的行列。
2.生活不是上帝的诗篇，而是凡人的欢笑和眼泪。
3.辛七杂觉得骨灰是人下给自己的一场雪，这雪因为带着土的气息，永远不会融化。
4.夜色渐浓，霜花从玻璃窗的底部，节节攀升，半窗的霜花在寂静地开放。从窗柩透过咝咝的风声，好像冬眠的蛇苏醒了，要钻进来。
5.却看见老鹰追捕上了兔子，蛇吞下了地老鼠，小鸟围歼着虫子，蚂蚁啃噬着松树皮，蜜蜂侵入野花的心房，贪婪地吸吮花粉。万物之间也有残杀和凌辱，不过这一切都静悄悄地发生着，有的甚至以美好的名义。
6.因为等待一个好女人，就是等待千年一遇的彗星，那种灿烂哪怕刹那，但惊心动魄，能照亮心底，值得为之付出所有的岁月。
7.就像人们不喜欢黑夜，可月亮最终投入的，却是它的怀抱呀。
8.补丁是衣裳的花瓣，每个花瓣都有故事。
9.安平悲哀极了，在他眼里，罪恶是污秽，他清除污秽，让世间清明，这双手是干干净净的啊。
10.凡影响到环境的产业，他总找借口搪塞。在他眼里，破坏资源的发展，就跟一个人为了抵御严冬，砍掉自己的腿当柴烧一样，会造成终身残疾。
安平曾经跟法警们讨论过，如果上帝给人两个脑袋，这个世界会怎样？最后他们一致认为，如果每个人可以掉一个脑袋的话，不管这世界有多少教堂和庙宇，都阻挡不了杀人犯的横行。所以上帝让人只有一命，而且法律规定故意杀人者偿命，是维护人间秩序的有效手段。
11.绣娘眼里的好天气，光明是必不可少的。没有光的日子，在她生活的篇章中，就是一张白纸。
12.绣娘如今骑乘的马，是匹银鬃银尾的白马。它奔跑起来，就像一道闪电划过大地。绣娘喜欢它，也是因为人到老年，苍凉四起，这世上的黑暗渐入心底，她希望白马那月光似的尾巴，能做笤帚，将这黑暗一扫而空。
13.一个战斗英雄，没倒在枪炮下，却倒在了疾病的隘口，真是命呀。
14.再坏的事情，跟风一样，人们热议一阵，也就过去了。
15.太阳是地球的长工吧。一年四季，极少见它歇息。
16.她眼里的光芒，是雪地上冷月的反光，那股绝尘之色，让他望而却步。
17.他想太阳也是有阴影的，人们之所以用肉眼看不见，是因为太阳在白昼现身，它的阴影被光明遮蔽了。而月亮的背景是黑暗，所以它光明中的阴影，在夜晚会像花朵一样绽放。
18.那个狭窄的逃生窗口，是他们命运的隘口，它把一个姑娘送到生的此岸，却束缚了一个男人伟岸的身躯，将他留在死亡的彼岸，让他成为深渊中的一条鱼。
19.世界从来就没有日出，也就没有末日，人世间没有什么事是不能发生的。
20.糖里裹着的，是凄苦的人生。
21.什么叫“有”？什么叫“无”？告诉你吧，不管是啥，需要的时候就是“有”，不需要的时候就是“无”。
22.他不怕化成灰，因为他这一生，心底已满是灰烬。
23.他想，深爱一个人，是不需要语言表白的。
24.其实辛欣来不将刀扔掉，安平也要夺刀，将他绑走。在他看来，一个灵魂彻底腐烂的人，不配自杀。在他眼里，真正的自杀是清洁的，自尊的。他要让辛欣来活一段时间，让他经历灵与肉的审判，让他知道他以为的光明，是人世真正的黑暗，会将他送上不归路。
25.他把自己的生命交付给山林，也将自己的屈辱交付山林，在风雪人间，不知不觉走到了熄灯时刻。
26.一世界的鹅毛大雪，谁又能听见谁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