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霸业》三十六（伏广晨著）

作家伏广晨

三十六、解隐语管仲问钟离

　　　　说宋国宁戚逞舌辨

　　再说曹沫在柯地会盟的时候，劫持了齐桓公。强迫他歃血为盟，归还了汶阳的田地。

　　结盟已经完事了。王子成父等人俱都愤愤不平，纷纷向齐桓公请示，欲要劫持鲁庄公，以便洗刷被曹沫劫持的屈辱。

　　齐桓公言道：“寡人已经许诺曹沫。匹夫约定的话，尚且不能失信，何况是国君呢！”众人只好作罢。

　　第二天，齐桓公又在公馆里摆设酒宴，与鲁庄公欢饮而别。齐桓公立即命令南方边境的邑宰，将原来侵占鲁国汶阳的田地，尽数割让，交还给鲁国。

　　昔人议论，要挟结盟可以违背，而齐桓公没有欺骗；曹沫先生可以仇视，而齐桓公没有怨言。这就是齐桓公震慑诸侯，称霸天下的原因！

　　后人有诗赞道：

　巍巍霸气吞东鲁，尺剑如何能用武？

　要将信义服群雄，不吝汶阳一片土。

　　又有一首诗，单说曹沫劫持齐桓公这件事，认为他乃是后世侠客之祖。

　　诗中言道：

　森森戈甲拥如潮，仗剑登坛意气豪。

　三败羞颜一日洗，千秋侠客首称曹。

　　诸侯听闻柯地会盟的事情，全都佩服齐桓公的信义。于是卫国、曹国两个国家，全都派遣使者承认罪过，请求结盟。

　　齐桓公和卫国、曹国约定，讨伐宋国之后，相互约定日期举行会盟。于是再次派遣使者前往周朝，把宋桓公不尊奉天子命令，不来参加会盟的情况奏报周釐王。请求周釐王派遣军队下临宋国边境，和齐国共同前去兴师问罪。

　　周釐王派遣大夫单蔑，率领军队会合齐国讨伐宋国。探马回报，陈国、曹国带引兵马随从出征，愿意担任前部先锋。

　　齐桓公派遣管仲先率领一支军队，前往会合陈国、曹国的兵马。齐桓公亲自带领公子隰朋、王子成父、东郭牙等人，统领大军随后前进，在商邱聚齐。这时候乃是周釐王二年的春天。

　　再说管仲有一个爱妾，名婧，钟离人，身材苗条，通晓文章，颇有才智。齐桓公爱好美色，每次出行必定让姬妾嫔妃跟随在自己身边。管仲也让自己的爱妾钟离婧随从出行。

　　有一天，管仲带领军队从都城南门出发，大约行走三十多里，来到峱山。看见一个草野农夫，穿着单薄的麻布短衣，带着破斗笠，赤着双脚，正在山下放牛。这个人一边敲打着牛角，一边唱歌。管仲在车驾上，观察这个人的气质不凡，便派人用美酒和食物慰劳他。

　　农夫吃完了饭，言道：“我想要见见你们的相君仲父。”书中交代，相君是对宰相的尊称。

　　使者言道：“相国的车驾已经走过去好久了。”

　　农夫言：“我有一句话，希望你传大达给相君。这句话就是，浩浩荡荡的白水啊！”

　　使者追上管仲的车驾，把他的话转述给管仲。管仲听了一脸茫然，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管仲一连想了好久也没有想明白。于是用这句话询问他的爱妾钟离婧。

　　钟离婧言道：“人家已经告诉你了，你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妾身听闻上古时代有一首题目叫作《白水》的诗。这首诗中言道：浩浩白水，儵儵之鱼。君来召我，我将安居。国家未定，从我焉如？意思就是，水面宽阔水很大，小鱼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君王召见我要我辅佐他，我还能这么无忧无虑吗？可是国家还没有安定，我怎么能袖手旁观呢？这个人大概是想要当官了，他是在自我推荐啊。”

　　管仲随即下令停车，派人请他前来相见。农夫把牛寄存在邻居家里，跟随使者来见管仲，作个长揖，却不下拜。

　　管仲询问他的姓名，农夫言道：“我是卫国的山野平民，姓宁名戚。仰慕相君喜好贤人，礼遇才士。不畏惧跋山涉水，来到这里居住。没有机会让自己显达，替村里人放牛罢了。”

　　管仲询问他的学识，宁戚都对答如流。管仲叹道：“英雄豪杰辱没在困苦的境地，没有遇到贵人推荐，凭借什么自我显达呢？我们国君的大军就在后面，过不了几天，应该经过这里。我应当写一封推荐信。你拿着信拜谒我们国君，必定会受到重用。”

　　管仲立即写了一封信，封存好了，交付给宁戚。二人彼此各别，宁戚仍旧在峱山之下放牛。

　　齐桓公的大军三日之后方才来到。宁戚依旧像从前一样，穿着短小单薄的麻布衣服，带着破斗笠，赤着双脚，站立在路旁，完全不畏惧避让。

　　齐桓公乘着车舆将要靠近了，宁戚于是便敲打着牛角唱起了歌。唱的是：

　南山灿，白石烂，中有鲤鱼长尺半。

　生不逢尧与舜禅，短褐单衣才至骭。

　从昏饭牛至夜半，长夜漫漫何时旦？

　　齐桓公听见非常诧异，命令左右把他推到车前，询问他的姓名和居处。宁戚如实回答，言道：“姓宁名戚。”

　　齐桓公问道：“你是一个放牧的人，怎么能够讥评讽刺现时政治？”

　　宁戚言道：“微臣是小人物，怎么敢讽刺议论国家大事？”

　　齐桓公言道：“当今天子在上，寡人率领诸侯臣服在下面。百姓安居乐业，草木逢春复苏。尧天舜日也不过如此。你所谓的不逢尧舜之时，又说长夜漫漫啥时候亮天？不是讥刺是什么呢？”

　　宁戚言道：“微臣虽然是一介村夫，没有看见先王的政治局面。然而，曾经听闻尧舜的时候，十日一场风，五日一场雨。百姓耕田吃饭，凿井饮水。所谓不识不知，顺帝之则。意思就是，人民在不知不觉中，总习惯地顺从天帝所决定下来的法则，而不会昧着良心做违法的事。就是这个道理。如今正赶上法律纲要不能振兴，教育感化不能施行的时代。国君却说是尧天舜日，小人实在是不能理解。况且我又听闻尧舜的世代，匡正百官而诸侯服从，去除四凶而天下安定。不用多说话就能被人相信，用不着发怒就能显示出威严。如今明公一次行动而宋国背弃盟约，再次行动而鲁国劫持会盟。不停用兵，劳民伤财，却说百姓安居乐业，草木逢春复苏，又是小人不能理解的。小人又听闻唐尧放弃了他的儿子丹朱，而禅让天下给虞舜。虞舜又逃避到了南河，百姓归附他，并且迎奉他继承帝位。虞舜不得已才继承帝位。如今国君弑杀兄长得到国家，假借天子的旨意号令诸侯，小人又不知道比起唐尧虞舜的禅让来，怎么样呢？”

　　齐桓公勃然大怒，言道：“匹夫出言不逊！”喝令斩杀了他，左右绑缚宁戚离开，将要行刑。

　　宁戚脸色不变，完全没有畏惧的神情，仰天叹道：“夏桀杀龙逄。商纣杀比干。如今宁戚和他们加在一起，就成为三个了！”

　　公子隰朋奏道：“这个人见到权势时不趋炎附势，遇到强暴时不畏惧害怕。不是一个寻常放牧的人，国君还是赦免他吧！”

　　齐桓公转念一想，怒气顿时平息了不少，于是命令解开宁戚的绑缚，对宁戚言道：“寡人姑且用这种方式试探你一下，你确实是个优秀的人才。”

　　宁戚于是探入怀中，取出管仲的书信。齐桓公拆开观看，信中大略言道：

　　微臣奉命出兵讨伐宋国，大军行到峱山，得到卫国人宁戚。此人不是普通放牧之人，乃是当世有用之才。国君应该留下他用来辅佐自己。若是放弃他，使他被见邻国重用，那么齐国后悔也来不及了！

　　齐桓公言道：“爱卿既然有仲父的书信，为何不直接呈献给寡人？”

　　宁戚言道：“微臣听闻，贤君选择人才来辅佐自己，贤臣也选择明主进行辅佐。国君如果厌恶忠直耿介，喜欢阿谀奉承，用怒色加在臣子身上。微臣宁死也不拿出相国的书信。”

　　齐桓公非常高兴，命令用后车载着宁戚。当天晚上，扎下营寨休整兵马，齐桓公命人举起火把，非常急迫地索要衣服、冠带。

　　寺人貂言道：“国君索要衣服、冠带，莫非是想为宁戚加封爵位吗？”

　　桓公曰：“然。”

　　寺人貂言道：“卫国距离齐国不远，为何不派人访察一番。假使这个人果然贤能，赐给他官爵也不算晚。”

　　齐桓公言道：“这个人是个开朗豁达的人才，不拘小节。恐怕他在卫国，或许有小的过失。如果访察到他的过失，赐给他官爵则没有荣耀，舍弃他又非常可惜！”

　　齐桓公就在灯烛之下，拜宁戚为大夫，使他与管仲共同参与国政。宁戚改换了衣冠，拜谢圣恩而出。

　　后人有诗称赞宁戚：

　短褐单衣牧竖穷，不逢尧舜遇桓公。

　自从叩角歌声歇，无复飞熊入梦中。

　　齐桓公的兵马来到宋国边界。陈宣公杵臼，曹庄公射姑先就到了。随后，周朝大夫单蔑带领兵马也来到了。互相会见完毕，商议攻打宋国的计策。

　　宁戚进前言道：“明公尊奉天子的命令纠合诸侯，用兵威取胜不如用恩德取胜。依照微臣愚见，暂且不必进兵。微臣虽然没有才能，请让我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前去说服宋桓公商议求和。”

　　齐桓公非常高兴，传令在边界上扎下营寨，并命令宁戚进入宋国。宁戚于是便乘着一驾小车，带领着几个随从，径直来到睢阳，求见宋桓公。

　　宋桓公对戴叔皮言道：“宁戚是什么人呢？”

　　戴叔皮言道：“微臣听闻此人是放牛的村夫。齐桓公新近提拔他到了大夫的高位，他的口才必定超过别人。这次前来，齐桓公乃是叫他来游说的。”

　　宋桓公言道：“用什么样的礼节接待他呢？”

　　戴叔皮言道：“主公可以召见他进入朝堂，以隆重的礼节对待他，观察他的动静。若是开口有一点不妥当的地方，微臣请求举起笏板为号，便令武士擒拿他并且把他囚禁起来，那么齐桓公的计策计就终止了矣。”宋桓公点头应允，吩咐武士伺候。

　　宁戚身上穿着宽大的衣服，腰间系着宽大的腰带。挺胸抬头，无所畏惧地进入朝堂，向宋桓公作了个长揖。

　　宋桓公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不肯回礼。宁戚于是仰面长叹，言道：“宋国多么危险啊！”

　　宋桓公非常惊诧，言道：“寡人的爵位乃是上等公爵，忝列为诸侯的首领，危险从何而来？”

　　宁戚言道：“明公自己感觉，与周公比较谁更贤能呢？”

　　宋桓公言道：“周公乃是圣人，寡人怎么敢和他相比呢？”

　　宁戚言道：“周公处在周朝最强盛的时期，天下太平，四夷宾服。尚且一饭三吐哺，一沐三握发，以便收纳天下的贤士。明公乃是已经灭亡的国家遗留下来的后代，处在群雄角量武力的时期，跟随在两代弑主篡逆的后面。即使效法周公，对有才有德的人以礼相待，对一般有才能的人不计较身份前去结交，尚且恐怕贤士不来投奔。如今明公竟然妄自尊大，慢待贤士，轻视贵客。即使贤良之人带来金玉良言，又怎么能够来到明公的面前呢？这样如果再没有危险，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宋桓公听了非常惊讶，离开坐位言道：“寡人继承君位时间很短，未曾听闻君子的教训，先生不要怪罪！”

　　戴叔皮就在旁边，看见宋桓公被宁戚说动了，连连举起他的笏板。

　　宋桓公并不理会戴叔皮，竟然对宁戚言道：“先生这次前来，有什么指教我的吗？”

　　宁戚言道：“天子失去权威，诸侯到处分散，君臣等级混乱，篡位弑君的事情天天都能听到。齐桓公不忍心看到天下大乱，恭敬地接受周天子的命令，来主持华夏诸侯国之间的结盟。明公的名讳排列在会盟的名单上，以便确定明公的地位。若是明公背逆了盟约，犹如地位没有确定。如今天子赫然震怒，特意派遣有志于匡扶王室的大臣单蔑，驱使诸侯前来讨伐宋国。明公背叛周天子的命令在先，对抗周天子的军队在后。不用等到交兵，微臣已经预测到胜负在哪一边了。”

　　宋桓公言道 ：“依照先生的见解，应该怎么样做呢？”

　　宁戚言道：“依照微臣愚拙的计策，明公不要吝惜一捆小小的礼物。前去与齐国会盟，并承认自己的过失。这样一来，对上不失掉臣服周朝的礼节，对下可以博得盟主的欢心。不需要动用武器和军备，宋国就可以安如泰山。”

　　宋桓公言道：“寡人一时失策，没有始终坚持会盟并结成友好关系。如今齐国刚刚对我们宋国用兵，怎么肯接受我们的礼物？”

　　宁戚言道：“齐桓公宽厚仁慈，气量宏阔。不惦记他人的过失，不计较过去的仇怨。像鲁国那样没有去会盟的，一次会盟于柯地，便把侵占的田地全部返还给他。况且明公乃是参与会盟的人，哪有不接受的道理？”

　　宋桓公问道：“应该拿什么作为礼物呢？”

　　宁戚言道：“齐桓公凭借礼节和睦邻国，在交往中施予对方的丰厚，而接纳对方的微薄。即使是一把肉干也可以作为施恩获报的典实。难道一定要倾尽府库中的珍藏吗？”

　　宋桓公非常高兴，于是派遣使者带着礼物，跟随宁戚去到齐国军队中请求和解。戴叔皮满面羞惭地退下去了。

　　再说宋国使者见了齐桓公，献上十只白玉珏和一千镒黄金，表达了承认错误，请求结盟的意愿。

　　书中交代，所谓珏，就是合在一起的两块玉。

　　齐桓公言道：“周天子早有命令。寡人怎么敢自作主张，独断专行呢？必须劳烦周天子的臣子转奏给周天子，方才可以。”

　　齐桓公立即把宋桓公所献的黄金和白玉转送给单蔑，表达了宋桓公请求和解的意愿。

　　单蔑言道：“如果君侯同意赦免了宋国，想要借我的手回复周天子。我怎么敢不从命呢？”

　　齐桓公于是派遣宋桓公到周朝进行友好访问，然后再次约定会盟日期。单蔑辞别齐桓公回归周朝。齐国与陈国、曹国的军队各自回归本国去了。

　　齐桓公这次发兵，达到了震慑宋国的目的。出身微贱的宁戚功不可没，因此得已富贵显达。这可不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可以相比的。

　　正是：

　无限朱门生饿殍，几多白屋出公卿。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伏广晨，字子卿，笔名墨灵、飞帆，号九龙居士、伏龙先生、龙图阁主人，当代知名画家、作家、古典主义诗人、辞赋家、童话作家、雕塑家、篆刻家、学者、星探、电影编剧。清代宫廷画家伏琳曾孙，百岁老画仙晏济元弟子，道教全真龙门派二十八代弟子，嵩山少林寺俗家弟子，宫廷描金龙凤画法传承人，现代彩墨龙凤奠基者之一，新生代画龙第一人，当代五大画龙名家之一，国家一级美术师，现为中国美术协会会员、中国书画家协会会员、中国工艺美术协会会员、华人华侨艺术家协会会员、海峡两岸书画家协会会员、首都书画院会员、赤都书画院副院长、中央电视台水墨丹青书画院会员和签约艺术家、嵩山少林书画院副院长。2014年在人民大会堂获金奖，并被授予最具潜力书画家称号。2016年被评为最具潜力书画艺术家称号。2017年中国邮政和中国集邮网联合发行了翰墨丹青耀中华――当代名家伏广晨系列邮票。辞赋代表作有《龙赋》、《凤赋》、《榜书赋》 等。神魔小说代表作有《万仙图》、《封神传》、《玉狐媚》等。历史小说代表作有《五代十国英雄传》、《吴越英烈传》、《钟相杨幺起义》、《契丹王朝》等。武侠小说代表作有《血溅五台山》、《草原飞鹰》、《少林十八家拳法传奇》等。现代小说代表作有《荒村》、《孽缘》、《魔城》等。青春文学代表作有《隔壁班的女孩》、《花季》、《别让学习耽误了早恋》等。人物传记代表作有《我的曾祖伏琳》、《我的师父晏济元》、《我的师伯张大千》等。诗歌代表作有古体诗集《桃花诗》、《百龙诗》、《百花诗》、《咏史诗一百首》、《论画诗一百首》、《伏广晨题画诗精选》，现代诗集《夜半鲤鱼来上滩》，爱情诗集《相思扣》、《月儿姐》，儿童诗集《小蜗牛》等。散文集代表作有《阳光录》、《渝行散记》、《三生石》等。故事集代表作有《赤峰地区传说故事集》、《中国道教故事集》、《小朋友喜欢的365个科学家》、《小朋友喜欢的365个艺术家》、《献给直销界的365个故事》等。国画作品代表作有《百龙献宝图》、《百凤朝阳图》、《五十六神龙图》、《千古奇书山海经》（插图本）、《中国一百名山》、《世界一百名山》、《星空系列》、《世界未解之谜系列》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