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柿子

星辉斑斓

文：星辉斑斓

图：夜间随拍

昨晚在家后面的园子里闲步，有风来时，听到哗哗的响声，寻声而去，是几棵柿子树，高大青碧，挺首长立，站在树下，听着夏虫呢喃细语，抬头望去，天空如散落蓝宝的丝绒，深遂清远，一如那年的夏夜。

每每黄昏时分，暑气散去，外公外婆总喜欢在院子里摆放一张小桌子，一个在井水里湃的甜冰的西瓜当然是小桌的主角，一盘凉拌的黄瓜小菜，一碗清粥，几块外婆巧手做的花馍馍，在凉凉的夜风里，在小蟋蟀此起彼伏的叫声里，外婆的小花猫在喵喵叫，水一样的月光洒在小院的墙垣壁角，洒在那棵高大的柿子树上，树的影子斑驳一地，在夜风里，沙沙作响。吃着饭，外公讲着一天的见闻，外婆轻声催我多吃两口饭，别总呆呆看天看星星听风声，小花猫也冲我在叫，似乎柿子树叶的响声也大了一点，外婆说着，你看你看，猫和柿子树也说你不听话了，才没有，他们在说我爷不听话，外公呵呵笑着一把抱起我向外走去，在外公脚步的起伏里，柿子树默默在哪里，儿时总觉的那棵树有眼睛，总看着我。

那棵柿子树生的极高大，却未结过果子，小花猫倒时不时嗖啦一声上树，在枝桠间，弓着腰眯着双眼冲我喵喵叫，我在树下喊着，咪咪，咪咪，快下来，咪咪在喵我在叫柿子树在静静看，他们两个是我童年最好的玩伴，没有之一，就是唯一。

记得有一年，又在树下追着小花猫，它又上了树，留下扎着小揪揪的我急的跳脚，小花猫更得意的喵，喵，急的跳着脚，使劲抬头向上，跳，再跳，噢，那是什么？一个核桃大的小青团在猫头上藏在枝叶间，正颤微微的晃着，揉揉眼睛再揉揉，真的是个小青团，一路嚷着叫外公，外公闻声赶来，看我急的说不出话来，只使劲指着小青团的地方，后来，坐在外公肩上，围着树看了好久，找到三个小青果。外婆说，等柿子长大了，外公外婆和我一人一个。外公说：三个柿子都是娃的，你不许和娃抢！外公极宠外婆，每次外出回家，总带许多零嘴，花生核桃瓜子苹果梨，总是外婆和我平分，外婆说她也爱吃柿子，外公说：爱吃给你买，这三个柿子是娃的！

从此，照看三个柿子是我每天功课，咪咪，作为发现柿子的元勋被绑了绳子，只能每天对我弓着腰喵了个喵，外公担心它会把柿子撞下来。常常我抱着咪咪坐在树下，看着柿子等它们长大，变红，我问咪咪，柿子甜不甜？喵，你也觉得甜，喵，柿子红了，外公外婆各一个，咱俩一个，好不好？喵，你也同意这样分，喵，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喵喵喵。

后来，母亲接我回家，临出门时，我看着树，树看着我，我哭了，母亲抱我疾走出门，只有喵喵的声音。后来我总在家门口望着外婆家的方向发呆，母亲说：外公出远门做生意，要很久才回来，柿子红了就会回来吗？母亲摸着我的头说：柿子红了外公就回来！

再后来，那日夕阳红的正盛，彩霞铺的漫天飞云，外公骑着自行车从远方而来，车子前挂着三个柿子，红通通的，果然柿子红了外公回来了，开心的在外公怀里吃着柿子，外公看着我说他不爱吃柿子。

　　后来，许多年过去，杮子树再未结过柿子；后来，我渐渐长大，外公渐渐老去，依旧爱我如故；后来，离家上学，见外公的日子渐少；后来，母亲突然说外公生病了，我一米八高的外公瘦的只有几十斤，只能靠输血与止痛针度日。那日外公对说：我娃快些长，快长大，爷还没见我娃长大嫁人，那时的我好蠢，浑未觉察外公的悲伤，只傻乎乎的说，我长大了长大了。那日，外公说他想吃柿子，我才知道原来我外公爱吃柿子，可外公明明以前说他不爱吃柿子。

再后来，一个月圆的夜里，梦到外公说他来看看我，自梦中惊醒已是泪流满面，要父亲送我去外公家时，父亲说已经半夜时分，明早再去。我哭着喊：我爷刚才来看我，他说他要走了，要走了。到外公家时，家里有许多人，外公刚刚吃了小半碗饭，母亲正扶着外公在走，看到我来，外公拉着我手，一直说好，一直说好，家人都说外公明天就好了，可以上街可以打牌，可以长命百岁，我在大家的一致说好声中渐渐睡去，未察觉家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梦里又回到从前的院子，外公外婆，我和小花猫还有柿子树。

那天，没等来天亮的明天，我外公走了，没来得及上街没有打牌，外公真的走了，永远离开了，这世间再也没有人像外公那样爱我，我再也没有爰我的外公。

再后来，无论在哪里，看到柿子树总觉得很亲切，总像是回到了过去，原来小时候外婆家的柿子树真的有眼晴，把过去的一切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怎么也忘不了。每年秋来，总会在家备几个柿子，仿佛外公外婆还在，吃着柿子，看着天上的月亮，好像又回到外婆家的小院，我在呆呆的看天看星星听风声，外公外婆说着家长，小花猫在喵喵叫，柿子很甜我还好，外公外婆，你们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