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笠“孙女”引起的故事

程贞淳

<font color="#333333">  2017年1月20日,美国第46任总统拜登宣誓就职,其内阁成员之一的商业代表为戴琦,女,华裔美国人。</font> <p class="ql-block">  一时网上开了锅,许多写手为了圈粉,纷纷故作惊呼状: 戴笠的孙女戴琦当了美国商业代表,将主导中美间的商贸谈判。 鉴于戴笠为“军统”局长期间的罪恶(实际上,戴笠至死都是军统局副局长,正局长是贺耀祖, 1961年安葬于北京八宝山革命公墓),就推定戴琦对中国会如何,并绘声绘色讲述戴笠家谱的故事。</p><p class="ql-block">  我对此持疑,因为戴笠只有一子,名戴藏宜,解放后被镇压了。死前有三子两女,均出生在1950年以前,戴笠祖孙三代人都有名可查。而戴琦出生于1974年。那会不会是戴笠的曾孙女呢?我如果告诉你: 戴笠是这浙江江山人,戴琦祖籍乃江苏阜宁,你还这样认为吗?</p><p class="ql-block">  那好吧,我发一微信到台湾查询一下。如我所料,查询结果回复如下: </p> <p class="ql-block">  现在捋清楚了吧,戴琦父亲为戴元亨,戴元亨有个四哥叫戴元宇,戴元宇有个忘年交的朋友叫程贞淳,即本人。</p><p class="ql-block"> 这弯就这样绕过来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下面我讲讲我与戴元宇先生近30年的交往。</p><p class="ql-block">公元1995年底,我院以EPC(即设计采购施工)方式承接了一个中港合资 “奔辉化工码头仓储公司” 项目,四个5000吨的储罐、一座2000吨的码头、办公楼、装车平台和消防设施等,投资方打算用来经营重油。</p> 项目主要出资方为香港南联集团。集团主席周文轩博士,原籍苏州,在家乡投资了不少项目。招商引资伊始,“奔辉”工程在张家港算是个标杆项目,市里的四套班子都来视察过。但项目在开始推进时并不顺利,港资要视中资到位情况按比例划拨,但中资到位不理想,这样就影响到工程款的按时到账。没法,我只能拖欠施工方的工程款和材料供应商的购货款,使工程进度大受影响。我整天为此焦虑不已。<br>  一天下午,听说香港总经理到任了,办公室设在市燃料公司。我便赶紧从工地赶到市里去讨钱。<br> 进燃料公司大院后, 见食堂的几个服务员在饭厅里都仰着头看天花板,书记在吆喝指挥。我好生奇怪,便进去问书记看什么,书记抬手指着天花板:程经理,你看!天花板上那只苍蝇停在那儿就是不肯下来,你说急人伐?我说,我来!出门在花坛里拾了一小块土疙瘩,用纸包紧,来到苍蝇下面,垂直往上一抛,苍蝇嗡地乱飞,最后在众人的紧盯下落在窗台上,几个拍子同时招呼下去,一击成功。书记说好办法! 否则待会检查团来看见了,今年的“双文明”奖就泡汤了。 我向书记问清了香港总经理的办公室,便三步并二步来到三楼,一看房间没人,桌上倒扣着一本书,一看是《天龙八部》。知道人没走远,就坐等起来。 一会儿传来脚步声,只见一位国字脸、年近五十的人走了进来。我赶紧起身:“请问是总经理吧?”“你好!找我吗?”“我是工地项目经理,姓程。”“哦哦,是程经理,知道知道,请坐请坐,这是我的名片。”我双手接过一看,竖版的,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三个大字,戴元宇! 我把来意说了,主要是按原定进度要抢在梅雨季前完成土建任务,否则工期会延误三个月。但目前按节点该付的工程款一直没付,我是在做“无米之炊”。说罢便把已完成的工作量和欠付款清单呈上。 戴总细细看起来,边看边微微点头。然后说,我们核实无误后马上报给香港,争取二天内付款。我听了内心自然高兴起来,便顺势指着桌上的书问到:“戴总,您在看天龙八部?”戴总呵呵一笑:“没出息呀,看些闲书。这是第二遍了。”“啊?看第二遍?我看了一遍就不敢再碰它了,一碰就会放不下来。飞雪连天射白鹿……”“笑倚神侠倚碧鸳。”戴总笑吟吟地接了上去。可遇上金迷知音了! 正当我准备好好发挥一下时,手机响了。我一接,脸色都变了:“我马上回!”匆匆向戴总告辞奔回工地。<br> 一上车我就打电话问工地副经理,怎么会闹到要械斗的地步?连警车都来了?<br> 回答“做罐体的工人要进场,卖黄沙的没拿到购沙款不让他们进,双方就要干起来。”<br> “警察怎么说?”<br>  “警察说他们管不了,谁要我们不给钱的?”副经理说:“你先到外面躲一下,现在两拨人都在火头上。”<br>  “扯蛋!”<br>  车拐进大门,就见两伙人各执家伙在大声争吵,一见车停过来,就都围了上来,对着车七嘴八舌:经理来了!找他找他!我示意司机下车绕过去给我开门,然后整理一下衣领,再拎着包,缓缓地下了车。<br> 我把两伙人冷冷地扫了一遍,猛地喝道: “把手中的家伙都收起来!”对拿着竹杠的一伙说:你们选三个人,到办公室来!我掉头就走,三个人跟了进来。<br>  我说:“把门关上,说事。”他们递过来一张纸:“都在这上面。”<br> 我接过看后, 把财务叫进来核对了一下,然后对他们说:“我签字,三天内余款付清。但是,你们不得干扰我方施工!否则,钱就别想拿了!”三人默默点头,出门对着围在外面的一干船工, 扬扬手中纸条,喊道:回船,死手喫饭,三天内拿钱! 我把另一帮的头叫进来,骂了一通。他说他们中午前就放了鞭,祭了猪头,拜了河神,若再不进场,那可是开张不吉触犯神灵啊!我听了不气反笑:那我就来个西门豹治邺,把你扔到江里去——马上进场!<br>  晚上项目部开了个会,我讲了与戴总见面的结果,大家有的将信将疑,二天内真的能拿到钱吗?<br> “二天内真的能拿到钱吗?”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这句话就像一块铁板,压在心头。我不断给自己宽心,一个爱看《天龙八部》的人,应该会像乔峰一样,一诺千金,立信天地……<br>  在焦急中又过了一天,第三天上午十时许,财务跑进来,有点带喘:“来电话了,要我去拿钱!”“磨蹭什么,快走!”<br>  到了燃料公司,拿了汇票,我奔向经理室。戴总见我进来了,又把《天龙八部》一反扣,问道:“钱拿到了吗?”“拿到了,一分不少!”戴总示意我坐下:“欠人家的钱不还,那是很丢脸的事。”<br>  “谢谢您的理解!”<br> “我那天马上请示了周老先生,老先生说还不快给! 中资的事下步再说。不然上法院就麻烦了。”戴总又关心地问道:“上次你急匆匆地走了,听说是工地上有人打架了?”“没事,回去就解决了。”<br>  戴总笑眯眯地说:“我哪是搞工程的料哦,是周先生临时拉来充充数的。这是我的新名片。”我双手接过一看,称谓是“苏州奔辉化工仓储公司总经理”,我掏出前几天的老名片对照,见上面有一竖行小字“香港南联集团百草堂总经理”,我当时竟没发现!百草堂?应该是卖中药的吧。<div>  戴总把我的表情看在了眼里,诚恳地说:“今后工程上的事要多仰仗程经理您了。”我朗声答道:“程某愿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呵呵呵,果然爽快之极,戴某好生佩服!”<br>  这是怎么了?都进入《天龙八部》的角色了?<br><br></div> 第二天,戴总来到工地, 要我在现场给他讲讲我们的《施工组织设计》。我说,根据厂区地质情况,参考了五十年代初的苏联储罐基础设计规范,舍弃了桩基,采用了软基排水固结法及罐体制作的各道工序、管网的布置、趸船的制作等完成的节点。 谁也料不到,这竟成了中国九十年代以来的首创。 过了几天,戴总又请我去,说香港朋友不解,问基础上怎么没有打桩?我解释道,厂址处是江沙和厚厚的淤泥夹层,桩周摩擦力很小,这样桩径桩长将会增加,承台要加厚。需采用大量的钢筋和水泥,费用要增加约22%,工期还需延长。而且储罐底板焊接后会出现不同程度的形变,导致罐底和承台面间有不规则的空隙,这就会影响到罐体底板应力的均匀分布。<div>  我们的方案是:把原土插板排水夯实——做一个超出地面设计高程0.5米的钢筋混凝土环墙——用中粗砂置换出墙里的细沙杂土,分层碾压——铺上一层10号沥青沙——沥青砂上面砌一层在沥青里浸过的红砖。形成了一个弹性体,使其紧贴罐底的形变,保证了罐体受力均匀,寿命延长。</div> 但施工难度相当大,承载面要形成一个5°锥体。沙和砖都要经高温160°C的10号沥青拌合,而10号沥青只有兰州有卖的。我们根据10号沥青的针度、延展度,用不同配比和型号的沥青掺和,反复试验才成功。又把手扶拖拉机改造成袖珍压路机,对5°坡面的沥青砂进行碾压……。 最后对戴总说,你们省了钱,我们拼了命。不过这个工程搞完,再苦再累的活我们都不在话下了。话虽这样说,后来搞一30个储罐的工程,我对院里说,罐基千万别再搞“奔辉式”的了。 储罐的沉降量控制是工程质量的重要标志之一,设计要求罐底基础在施工时预抬高50公分。完工后经过埋在罐底的仪器和经纬仪测读,高程沉降量是48.7公分,倾斜度0.8%,滑移为零,超过了国家要求。我深深地钦佩五、六十年代的老工程师们。 戴总隔三岔五地到工地上来巡察,对我们的干劲、智慧和质量控制深为佩服。工程结束两年多后,项目部原班人马早已分散到越来越多的EPC工程里去了,他们突然收到不菲的红包,大为惊讶,纷纷打电话问我。我说收到就收到吧,别外传,我也不知红包里装了多少。 原来南联集团对工程非常满意,根据戴总建议,决定给项目部十八万元的奖金。我有点犯难,这钱到了院里转一圈下来,定会所剩无几。戴总说:哦,是这样啊。那不打紧,你开张项目部人员名字、职务单子给我,山人自有办法。<br>  结果他拿出 “奔辉公司”信封,写上名字,分别装入奖金,封口后盖上公司的骑缝章。让我陪他到武汉分发。<br> 施工期间,戴总还请中、港股东和我到香港参观南联总部,并赠送了“百草堂”的礼品。<br>  在香港,我第一次见识到了立体车库,第一次欣赏到了维多利亚港湾的夜景,第一次见到了环卫工人用手机,第一次到“珍宝坊”吃了从没见过的现捞现做的海鲜。<br>  工程完工后,戴总和我各忙各的,偶尔电话联系互致问候,从他手机号码的改变,知道他在苏州、北京、香港,深圳等地忙碌。<br> 2011年,他已退休回到香港,我去港旅游,他赶到香港“迪斯尼乐园”来接我,我给他送上了一册《建国五十周年邮票图谱》,他又在“珍宝坊”宴请了我们夫妇。十多年后的重聚,两人感慨不已。分手时,两手紧握,谈到不知何时再能相见,都有几许伤感。 后来他回到台湾,耄耋之年住在了”桃园长庚养生文化村”,上电脑、搓麻将,生活甚是惬意。<br>  他少年时跟着父母,躲避战乱、颠沛流离,时常打着赤脚没鞋穿。从江苏到湖北到云南到重庆到香港到台湾到美国。他会讲很多方言和一口流利的英语,语言驾驭能力很强(据说戴琦也是这样),可随意转换,往往令听者捧腹大笑。<br>  武汉封城期间,他更是频发微信,关心地问我防疫物资匮乏否,他可以从台湾寄来。<br> 2022年7月30日,他告知我说确诊了胃癌,但安慰我放心。8月做了手术,9月进了护理中心,说病情稳定,又宽慰我放心。但9月23日他发来一个“微笑”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了。<div><font color="#333333">  他儿女都在美国,续弦夫人是大陆北京人,但我苦于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不断地@他,终杳无音讯。</font></div> 近一年了,时时祈祷他平安,我曾祝福他:何止于米,相期以茶(米寿即88岁,茶寿即108岁)。我每每自问,我们竟真的就这样阴阳永隔了吗?<br>  戴总,若天不假年,这篇文章就是为弟我对您的悼文。希望您带上手机归去,访问美篇里为弟的这篇文章。<div>  (图片多起自于网络,谢谢。)<br></div><div> 2023.8.15 木鱼镇</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