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周一上午,原西县委继续开会,讨论周六下午会议的议案,结果以三比二的结果,否决了李登云代表县“打经办”提出的“抓孙少安”的提议。</p><p class="ql-block"> 而此时,暗流涌动下,处于漩涡中心的孙少安却浑然不知。近段时期,少安的心情是他有生以来最好的,一方面,砖厂的业务,得到了县委书记武惠良的支持承诺,前途一片光明。另一方面,与润叶的情缘得以重续。他准备尽快把润叶娶进门,他想象着办婚礼的喜庆场景,憧憬着与润叶甜蜜的婚后生活。他准备到时候请个戏班子,让乡亲们好好地热闹一番。少安日日夜夜处于幸福的亢奋之中。</p><p class="ql-block">但是,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把少安打蒙了。</p><p class="ql-block"> 据说,那天半夜,润叶从武惠良住处出来的时候,正好被润叶以前的一个学生家长看到了。于是“润叶和县委书记武惠良好上了”的消息,在原西县城里传开了,并迅速传到了双水村田福堂的耳朵里。</p><p class="ql-block"> 田福堂听到这个消息,就像听到了天堂的福音一般,喜出望外。他直后悔自己以前目光短浅,只看到眼前的孙少安。</p><p class="ql-block"> 他田福堂的掌上明珠,是黄原地区的团委副书记,是吃公家饭的国家干部,怎么能嫁给泥腿子少安呢?少安虽然现在开个砖厂,做得风生水起。但是与县委书记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是天壤之别。孙少安手下管百十个人,县委书记管着几万人呢。润叶嫁给县委书记,那才叫门当户对。有个当县委书记的女婿,那是何等荣耀啊。</p><p class="ql-block"> 田福堂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有点将信将疑,他叫润生去当面问了润叶,确认无误后,便将这个喜讯到处宣扬开来。</p><p class="ql-block"> 田福堂核实了这个喜讯的第二天上午,他踱着方步来到了砖厂。少安看到“未来的岳父”到来,喜上眉梢。他恭恭敬敬叫了一声:“福堂叔,今天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并从衣袋里掏出纸烟递了上去。</p><p class="ql-block"> 田福堂把手一摆,“我咳嗽,不抽烟。” </p><p class="ql-block"> 少安请田福堂坐下,转头让姐姐去泡茶,兰花一会就把茶杯递到了田福堂面前。</p><p class="ql-block"> 田福堂让少安坐到他对面,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少安,我看着你长大的,认定你长大后一定有出息,你说我的眼光准不准?你果然成了双水村最有钱的人。”</p><p class="ql-block"> 田福堂又喝了一口茶,“少安,你看你,秀莲走了一年多了,你现在的事也多,也有钱了,该再找一个婆姨了。”</p><p class="ql-block"> 少安看着田福堂,琢磨着,怎么没头没脑地说这个话题?是不是福堂叔看到我发达了,改变了看法,想给自己和润叶牵红线?</p><p class="ql-block"> 想到这,少安来了勇气,“福堂叔,您这是要给我做媒吗?”</p><p class="ql-block"> 田福堂嘿嘿一笑,“我可不会做媒,婆姨还得自己找,当年秀莲不是你自己找的吗?”</p><p class="ql-block"> “你看我再去麻缠麻缠润叶,让她做我的婆姨,你同不同意?”</p><p class="ql-block"> 田福堂的头摇的像拨浪鼓,并连连摆手,“你还想麻缠润叶?你就不要想癞蛤蟆吃天鹅肉啦。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家润叶和县委书记武惠良好上了”。</p><p class="ql-block"> 少安的目光突然停止了转动,整个人都僵住了。</p><p class="ql-block"> “你先忙吧,我还有点事。” 田福堂得意地笑着,像打了胜仗一样扬长而去……</p><p class="ql-block"> 过了足有十分钟的时间,少安才回过神来。他摇了摇头,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站了起来,感觉有点头晕,他扶住了门框。他想马上到公社打个电话问问润叶,这是不是真的?又一想,这事打电话不妥,必须当面问才好。他马上出发赶往黄原去。</p><p class="ql-block"> 少安径直找到润叶的办公室,润叶见到毫无笑意的少安,心里“咯噔”了一下,立即把少安引领到了一个隔壁的空屋里。</p><p class="ql-block"> 少安紧盯着满脸憔悴的润叶,“福堂叔今天告诉我,你和县委书记武惠良好上了,是不是真的?”</p><p class="ql-block"> 润叶看着少安的脸,近期所有的委屈、悔恨,都像突然找到了宣泄的决口,眼泪夺眶而出,她真想扑进少安的怀里痛哭一场。然而隔墙须有耳、窗外岂无人,那次半夜三更遇到熟人的事,以及引起的后果,实在太可怕了。</p><p class="ql-block"> 润叶埋下头去,耸动着肩膀,抽抽搭搭了好长时间……</p><p class="ql-block"> 少安一时不知所措,他上前按住润叶的肩头,想要安慰几句,却不知从何说起。</p><p class="ql-block"> 润叶掰开了少安的手,“少安哥,我已是残花败柳,配不上你了。” </p><p class="ql-block"> “润叶,你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难处,说出来我和你一起解决。”</p><p class="ql-block"> 润叶的内心受尽了煎熬,她的难处,无人能说、无人能解。</p><p class="ql-block"> “少安哥,不要多想了,你安安心心、顺顺利利办好砖厂,就是对我最好的安慰。”</p><p class="ql-block"> “田书记,请接电话。”办公室有人喊了一句。</p><p class="ql-block"> “来了。”润叶对少安说了声“再见”,转身去接电话。</p><p class="ql-block"> 少安等了很长时间,没见润叶回来,又跑到润叶办公室,一个小姑娘告诉他,“田书记出去了。”</p><p class="ql-block"> 少安失魂落魄地离开团委办公室,出大门走没多远,听见有人叫:“少安哥,低着头想什么哪?” </p><p class="ql-block"> 少安抬起头来一看,是金秀。“你怎么在这里?今天没上班吗?”</p><p class="ql-block"> “我调到黄原工业局上班啦。”少安“哦”了一声,加快了脚步。</p><p class="ql-block"> 金秀看着远去的少安,一脸懵懂。</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润叶那天在万般无奈的危急情形之下,“舍身”救少安,本想着这件事神不知鬼不觉,让少安度过眼下的难关再说。谁知被认识的人撞见了,弄得满城风雨,一发不可收拾,润叶百口莫辩,一筹莫展。</p><p class="ql-block"> 武惠良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娶润叶,三天两头、甚至一天几次往团委办公室打电话找润叶,而且每次说话都嗓门很大,没几天团委办公室便尽人皆知了。</p><p class="ql-block"> 武惠良也听到了风言风语,脸上有点挂不住了,所以天天催着润叶,赶快去登记领证。事已至此,把润叶逼到了绝境,如果不去登记领证,孤男寡女半夜三更同处一室,在人们的眼里,就是生活作风问题,按老百姓的说法,就是搞破鞋,润叶丢不起这个脸。只能和武惠良去办理了结婚登记。</p><p class="ql-block"> 领证那天,武惠良提出去拍张结婚照,润叶说:“不必了。”领证后,武惠良想请亲戚、朋友、领导和同事吃顿饭,让大家都知道,他俩是合法的夫妻关系。润叶说:“只要法律上承认就行了。”</p><p class="ql-block"> 润叶依然住在以前和李向前共同生活的屋子里,只有在武惠良再三请求下,才会去武惠良的住处尽一次妻子的义务,每次都是匆匆而来,例行公事,完事马上就走。</p><p class="ql-block"> 武惠良的口才很好,他希望与润叶多些语言交流,但是润叶总是以“嗯”“啊”回应,不愿意多说一个字。她还是恭恭敬敬地叫他武书记。</p><p class="ql-block"> 其间只有一次,是润叶主动去找武惠良,是带着王满银一起去的,那是因为二道街拓宽改造,需要建造居民新村,为少安接了个大生意。</p><p class="ql-block"> 两年后的一天,武惠良又打电话给润叶,让她无论如何来一次。武惠良这种命令式的口气,对润叶是第一次。</p><p class="ql-block"> 润叶来到后,照例准备解扣子,武惠良摆了摆手,制止了她的动作。“润叶,这两年委屈你了,我也深切体会到了“强扭的瓜不甜”这句话的真谛。我们离婚吧。”</p><p class="ql-block"> 润叶平静地回答:“好的。”</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润叶摆脱了婚姻的束缚,心情不错。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星期天,带着李申来到双水村,看望父母一家。这是她两年多来的第一次。一家人难得团聚,大家都非常高兴,都有太多、太多的话要对对方说。</p><p class="ql-block"> 田福堂嗓门最大,“润叶,惠良怎么没一起来?”</p><p class="ql-block"> 润叶轻声地回答:“我和他离婚了”。</p><p class="ql-block"> 润叶轻轻的六个字,像一记闷棍砸晕了田福堂。</p><p class="ql-block"> 两年来,田福堂的心里一直念叨着武惠良的名字,无数次想象着带上武惠良在双水村、甚至整个石圪节公社转一转,昭告天下,我田福堂是县委书记的岳父。</p><p class="ql-block"> 遗憾的是,翁婿两人从来没有见过面。</p><p class="ql-block"> 李申和田家苗自来熟,像久违的老朋友,很快就跑到屋外玩耍去了。</p><p class="ql-block"> 润叶与家人们唠了一上午,田福堂一直闷声坐在旁边。</p><p class="ql-block"> 吃过午饭,润叶说要去少安的砖厂看看。田福堂说:“你就不要去找少安了,他这回丢人丢大了,听说他把金秀的肚子搞大了。”</p><p class="ql-block"> 这下,把润叶楞住了。</p><p class="ql-block"> 流传的完整版本是这样的,当初金秀追求少平,而少平因为和惠英嫂感情已经很深,拒绝了金秀的追求。金秀转身嫁给了对她穷追不舍的顾养民。不料顾养民的母亲非常霸道,家里家外、大事小情,都要她说了算。而顾养民对母亲是言听计从,所以金秀感到很压抑。加上婚后一直没有怀孕,因此顾养民的母亲常常话中带刺,归罪于金秀。金秀忍无可忍,和顾养民离了婚。为了避免与顾养民在同一医院上班经常碰面的尴尬,金秀通过兰香的公公—省委副书记吴歌打了招呼,从医院调到了黄原工业局。金秀在黄原工业局负责社队企业这一块,为了尽快熟悉业务,掌握第一手资料,金秀经常亲自深入企业。因为少安的砖厂发展很快,在黄原出了名,而且他们本来就是一个村的,所以金秀经常来砖厂调研。</p><p class="ql-block"> 也许是缘分吧,他们很快走到了一起。有人说是在黄原宾馆,有人说是在金秀的宿舍,更有人绘声绘色地说,是金秀主动先脱的衣服。应该说这只是好事者的主观臆测罢了,毕竟谁也没看见。究竟谁主动的?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现在谁主动的已经不重要了,毕竟金秀肚子大了,这是事实。少安也没否认。</p><p class="ql-block"> 痴情的润叶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