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本文写就于几年前,去年一段时间博文无法打开阅读。最近发现能够打开了,就慌忙把这篇文章复制过来。同时对部分内容做了修正和补充。)</p> <p class="ql-block"> (这是能够找到的最早的全家影像:后排自左到右依次是婶婶、叔叔、父亲、母亲, 中间自左到右依次是大姑、奶奶、爷爷、小姑 , 奶奶抱着的是四弟——婶婶家宪武 , 依在爷爷腿上的是二弟红, 中间戴帽子手套站立的是我)</p><p class="ql-block"> 2020.01.29日,农历正月初五,是父亲的十七周年祭日。十七年前的今天,父亲离世。今天早上四点五十一分醒来,翻看手机到五点半,困意袭来,昏昏睡去......父亲便来到了我的梦里。 </p><p class="ql-block"> 我在村庄的一处路口坐着,父亲从不远处走过来了。我知道父亲已经过世,虽并不十分诧异,也感到十分惊奇。父亲递过来东西让我接着,袋子里有两包东西,一包散开来,从一瓶大的药品瓶里又滑出一小剂针剂,防病毒、消毒用的。</p><p class="ql-block"> 然后我和父亲一起往家走,他问我弟弟妹妹们的情况,我说常利(妹妹)和红(二弟)不说了,就是江港(三弟)叫人担心......父亲不置可否,到家落座.....岳父和父亲交谈着......岳父从另一个学校回来,我问为啥跑去那里,他说早已经厌倦某某学校的事情了,所以才去另一个地方。还说学校就两个人,清净得很......我忽然记起,岳父不也早就过世了吗?咋父亲和岳父都回来了? </p><p class="ql-block"> ......醒来,父亲就十分清楚地留在了我关于父亲不多的梦里。</p><p class="ql-block"> 我突然相信了有超自然的东西存在,今天,农历正月初五,是父亲的祭日啊。 妻子还在呼呼大睡。窗外已经很明朗了。 </p><p class="ql-block"> 新冠疫情蔓延,非常时期,困在校园,无所事事。一天来,关于父亲的梦和父亲的日渐模糊的形象不断浮现在脑海...... </p> <p class="ql-block"> 父亲没有出生时爷爷就被抓了壮丁,从此再也没有回来。懂事后从大人口里听到辗转得到的消息,爷爷在(国民党)部队因思念奶奶和离家时尚未出生的父亲而当了逃兵,被捉回去后遭处决了(2023.8.15.第一次听婶婶说是被灌辣椒水致死的)。从此与家里失去音讯,尸首无存,音讯皆无。</p><p class="ql-block"> 父亲是奶奶和后来的爷爷(姓景,邻村的,农村叫招父养子)抚养长大的,我童年时总问两个姑姑为啥她们姓景我姓陈,她们总说姓啥都是姑姑。 记事后父亲不止一次说过,不能忘了(景)爷爷恩情,他在几十里外上高中时,是景爷爷多次(步行)送粮送柴才得以在那个年代(上世纪六十年代)读完高中。 </p><p class="ql-block"> 我爷爷辈四人,爷爷排行老二。(近日经多方询问叔婶姑姑方得知爷爷名姓:爷爷小名金宝,大名分析应为讳陈文宝。)大爷因大奶去世早,没有子嗣,仅有上屋四间房子。奶奶就做主把父亲过继给了大爷,父亲娶母亲时直接娶进了上屋,从此和大爷与姑姑(大爷还抱养了大奶娘家小妹为女儿)一家生活。而自己又抱养了三爷家的孩子——也就是现在我的叔叔。所以,童年印象中我家有两个爷爷、三个姑姑,叔叔奶奶一家,父母和大爷我们一家分开过。我十来岁时大爷过世。(南院)爷爷奶奶家就和一家一样。父亲是父辈这一代里排行老大,叔叔姑姑包括三爷、四爷家的叔叔姑姑们在内,都很尊重他。 </p><p class="ql-block"> 父亲高中毕业正值文革开始,无缘继续求学,约定和高中时最要好的同学一起参军。但奶奶出面阻止、死活不允,也许是爷爷被抓壮丁从此杳无音信的缘故,父亲只好作罢。</p> <p class="ql-block"> 童年时,常有探亲回乡的解放军叔叔到我家做客,我与他们也很熟悉,除了总浏览镜框里他们英姿飒爽的相片,也常听他们在部队的故事。他们后来转业,回到地方在城市工作,我和父亲去拜访,说起一起当兵的事情还为父亲遗憾,父亲说这就是命运,现在也挺好! </p><p class="ql-block"> 参军不成,父亲就自学外公留下的药书,想做医生。我的外公姓卢,在母亲童年时就病逝,外公会行医,人们尊称卢先生。后来外婆带着母亲改嫁,外公姓安。巧的是,母亲按卢姓排辈正好是安字辈叫安罗 。几年前再次整理父亲遗物时意外发现了几册古老的药书,陈旧的书面上我第一次见到了外公的名字——卢靖立。 但是不久父亲就去了学校,做了民办教师。听父亲讲过,因同事纠葛,蒙受不白之冤,一气之下,辞职不干做起了农村赤脚医生,后来又进修学习了兽医。 </p><p class="ql-block"> 父亲一生敬重老师,关爱子女。</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很怕父亲。特别害怕他喝醉后询问学习的事情。 父亲有时也很护短。一次在学校与年龄相仿的大保国小表叔(父亲舅家小表弟)发生争执,回家哭诉后,第二天就见他捂着屁股上学,听说父亲把他的棉袄袖子都扯掉了。从此他就承担起了在学校保护我的重任......</p> <p class="ql-block"> 听母亲讲过,父亲高中或刚刚毕业时曾撬门放跑了被关押的,等待第二天批斗的“右派分子”王(春生)老师,使他逃过一劫,而自己后来差点被批、开除。文革结束后,王爷爷解除下放回城工作,后来在当时的南阳行署工作,与我家多有往来。我考取师范时体检因限体而差点被拒录,还是王爷爷帮了忙才被录取。 </p><p class="ql-block"> 父亲做民办教师时教物理,我上初中后他总是拿物理概念、公式考我。我小学四年级时因贪玩成绩直线下降,让我知道了“跪下”是一种比挨打还严重的惩罚。除了收拾我,当时教我的几位老师也没有幸免——被责怪咋把我教成那样。后来几位老师建议我留级,而留级好像不是光彩的事情,父亲一怒之下决定把我转到邻村学校。利用暑假让刚刚高中毕业的达(称呼最小的六叔)对我进行专门辅导。</p><p class="ql-block"> 开学后,又委托他的同学也是当时邻村学校校长,对我重点关照。我初中考入片区重点中学后,父亲又几次三番看望和拜托对我疼爱有加的黄成福老师,要求对我严格管理。初中三年级时又托熟人把我转到教学条件更好的乡镇中学就读。后来糊里糊涂就考上了中专(师范),成为那个年代(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村里的骄傲。</p> <p class="ql-block"> 读书记事起,父亲就总拿家乡周边考上大学的几个榜样激励我,从小我就知道褚家庄成义哥、王三沟正义哥、东康庄绍彬叔、绍国叔、何庄大国叔......他们都是文革结束、改革开放初期周边为数不多的大学生。 </p><p class="ql-block"> 初中一年级时父亲就订阅《少年文艺》杂志给我看,上师范后不断写信告诫我不能放松自己,真才实学最重要。</p><p class="ql-block"> 初中开始父亲就一直为我的写字水平不高屡次批评,说字如人品,歪歪斜斜、扭扭捏捏成不了大器。读师范后向两位学友学习,一起坚持练习毛笔书法书写。那时候掀起庞中华的硬笔书法描摹练习热潮,我也赶时髦练了一阵子,但都没有持之以恒。现在我的字龙飞凤舞、知了爬叉、花里胡哨,仍旧没有什么成就,我保证不是父亲教的。但是,我对人对事,真心真意,尽力尽为,肯定是父亲希望的。</p> <p class="ql-block"> 父亲一生为人正直、爱憎分明。 童年的印象里,父亲平常不苟言笑,也不多与爷爷叔叔们交流。记得一次三爷把小树苗栽到了村里集体共用道路的边缘,父亲从卫生室回来看到,也不问是谁栽的,直接过去拔掉扔了。三爷把拔掉或折断的小树苗捡起,讪讪说:不叫栽这儿换个地方。 </p><p class="ql-block"> 叔叔婶婶姑姑们,谁家若有事,是是非非的一般不麻烦父亲解决——都既尊重他又怕他。其实大到长辈生病需要急救,小到妯娌们斗嘴吵架闹矛盾、姑姑嫁人,父亲都会主动过问。不仅与叔叔,几位姑姑亲如一家,和十几个兄弟姊妹也和睦相处。 </p><p class="ql-block"> 父亲年轻时,一邻村外姓长者在集体企业做事,说话可能直白有些霸道,加上我们全村人都老实本分,他就说:外口(我家小山村)人,除了老陈顺(父亲名讳),我掂哪儿睡哪儿。话传到父亲耳中,当天夜晚,我父亲就肩扛铡刀要去往长者每晚从企业归家的途中。是母亲发现后丢下我,哭着把他从半路拉回来的。当然,邻里乡亲早就一家亲啦。 </p><p class="ql-block"> 父亲有时也十分随和善变。因他另有打算,我和妻子的婚事他一开始就不看好,甚至借着酒意故意赶走了媒人。偏偏我性格里也有倔强的一面,本来是在观察犹豫期,现在直接录用。父亲无奈给人家登门道歉,在后岭与同行的小栓同志商议斟酌道歉辞时,偏偏被在沟底干活的岳父大人听个明明白白......父亲后来酒场笑言,那一回算叫李绍荣(我岳父)收拾美了,酩酊大醉而归。</p> <p class="ql-block"> 父亲一生呼朋唤友,好酒,打牌赌博样样都会。 2004年前的春节我和老婆孩子都是回老家过的。有一年春节前夕,父亲说:“你上次买回去的酒怪好喝,今年再买点。”他不知道我是从哪里弄来的,我知道我也弄不来了,就说我喝不惯,换夜郎村酒中不中,父亲也不强求,说:是酒都中啊。 </p><p class="ql-block"> 工作后,有一次我到业新舅爷家去玩,老外爷我们共同喝了一瓶多。酒后想打牌缺手,老外爷说把你爹喊来吧,于是四个人战到天明,我们爷俩输了八十元,老外爷和业新舅爷他爷俩赢了八十元。后来也没有听说他们爷俩分赃是否吵架,乖乖呀,我那时工资一月才二百多...... </p><p class="ql-block"> 父亲中年之后还有了官瘾,放着好好的兽医站药铺不干,被推举到村里做了十几年村长,最后“黯然“下台。接着就壮年染疾住进了医院,好的是我和弟弟妹妹已经长大,待他初愈后又重操旧业——开了个小诊所,维持生计,也算安乐。</p><p class="ql-block"> 一是病疾复发,二是烟酒无度。当疾病再次袭来,虽几经诊治终落下后遗症,这样瘫痪在床数年,子女又都无暇侍候,只是苦了我们的母亲......星期天回去,每每看着瘫痪在床难以自理的父亲,总是难以相信,一个性格开朗又遇事稳重的人,五十多岁就这样瘫倒了.....有时脾气暴躁、反复无常,惹得母亲责怪他不让人安生,我们离家时总是言语不清地说:再停一会儿吧......</p><p class="ql-block"> 碰到朋友亲戚在家吃饭,他不等饭吃完就催促:你们喝几杯吧。有一次猜枚我连续输谁了,躺在外屋专备病床上的他,竟然说:来,叫我挡一枚!</p> <p class="ql-block"> 从2000年到2003年底,中间也曾恢复到可以拄拐行动,吃饭基本自理。但是,那个春节的腊月二十三,母亲忽犯脑溢血入院,大年三十下午母亲出院后就留在了我单位住处,仍需每日输液。家里看护已经完全卧床父亲的任务就交给了从郑州赶回的弟弟。 </p><p class="ql-block"> 许是父亲不想难为自己的子女东奔西跑吧,那个甲申猴年正月初五(2004年1月26日)的早上,那个万家团圆的春节里,我的父亲没有与他的子女留下一句话,就走了...... </p><p class="ql-block"> 二十年来,父亲清清楚楚留在梦里的次数屈指可数;二十年来,父亲清清楚楚印记在心里的模样数不胜数! </p><p class="ql-block"> 大年初三,思前想后,我还是冒着疫情传播扩散的恐惧,只身回家,从外口开始步行,给父母烧纸上坟。却没有遵从父亲从小的教导,每年要先去为(景)爷爷上坟,父亲不会怪罪吧!</p><p class="ql-block"> 草于2020.01.29. </p><p class="ql-block"> 修订于2023.08.16.</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