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核桃——儿时的味道

飞花如雪

暑热时节，也正是新核桃上市的时节。

市上卖的新核桃分两种，一种是带着青皮的，散发着青涩的香气，很新鲜，但是吃起来却比较麻烦，需要先去除外面这层大约半厘米厚的外皮，才能露出褐色的硬壳；另一种则是已经去除了青皮的，土褐色的硬壳上还带着些许的潮湿，个把硬壳的纹路里因为残留着青皮屑而略微发黑。

　　新核桃买来需要放入冰箱保存，否则可能会因为湿度大而发粘变质；如果敞着摆放，也可能会因为散失水分让核桃仁变得发干，不仅软膜会难以剥离，那种新核桃特有的鲜甜口感也会打了折扣。

　　相比而言，带皮的青核桃无疑更为新鲜。拿刀拉掉青皮后，用特制的夹子就可以轻松夹开尚未完全硬化的壳，里面的核桃仁还是湿润的，覆盖的那层黄色软膜只需捏住边缘，就能轻松、完整地剥离下来，得到雪白雪白的核桃肉。这鲜核桃仁与干核桃仁的口感可是完全不一样的，它又脆又嫩还带着那鲜甜的味道，真是令人欲罢不能。但吃青核桃也有代价，毕竟青皮并不那么好去除，掰掉皮的时候，手指难免会被青皮染成黑黄黑黄的颜色，而且这种染色很难洗掉，会在手上留存好几天。
　　记得小时候，我们住的大学院区东门附近有几株核桃树，到了盛夏，一个个青核桃就从叶片中显露出来。这些圆滚滚的青核桃对于当时的我们来说，那真是充满了诱惑力。毕竟四十多年前物资匮乏，小孩子难得有零食嚼的。

　　等不及核桃完全成熟，我们就要对这些青核桃下手了。大人们都在上班，路上几乎没有行人。我们几个孩子便围着那几株核桃树四下转悠，若有低处的树枝就使劲跳起来够，哪个小朋友够住了树枝，便抓住枝子往下拽，其他小伙伴便在茂密的枝叶中寻找青核桃摘下来。低矮处的核桃本就不多，很快摘光了，贪婪的目光便转向了高高的枝头。我们寻来一些枝杈、小棍子当工具，然后仰着头寻找，一旦寻到高度似乎可达的目标，便一边跳起一边挥动手里的木棍枝杈去抽打那枝上的果。待到青核桃落地，便如获至宝一般捡起来。

不过，小孩子们并非每次都能顺利得手，也会遭遇滑铁卢。核桃树上经常有一种毛毛虫，我们称之为“洋辣子”，跟普通的毛毛虫不同的是，你若沾上它的毛，就会感觉到火辣辣的刺痛透过皮肤一直钻到肉里，那叫一个疼啊！打核桃打下洋辣子是常有的事，看到色彩艳丽的洋辣子忽然从天而降，我们便惊恐地四散逃开，远远地望着竖着一簇簇毛的丑家伙扭搭扭搭地在地上爬着，然后就有胆大的，随手抓起一块石头或土坷垃朝它猛砸下去，一连几下，直到确认洋辣子已经变成了一滩肉泥为止，我们才惊魂未定地继续打起青核桃。偶尔会有倒霉蛋来不及躲避，裸露的胳膊腿被洋辣子“临幸”了，皮肤立刻便出现一块红肿，抓也不敢抓，挠也不敢挠，疼得嘶嘶啦啦地叫着。旁边的人就纷纷出主意：“去厕所里冲洗冲洗！”“吐口吐沫抹一下！”然而，不管怎么处置，这红肿总得有几天才能完全消下去。我也曾当过这样的倒霉蛋，所以直到现在，走过核桃树下时，都会下意识地想到：不会有洋辣子掉下来吧？

我们把摘下来的青核桃集中到一起，放到旁边的柏油路上，再用石块挨个敲打青核桃。但见青皮碎裂开，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拿起来抠，全然不知自己的手指已经被染黑了。等把青皮抠掉，硬壳砸裂开来，覆着淡淡乳黄色内膜的核桃仁便呈现在眼前。我的眼睛为之一亮，连忙掰开硬壳，抠出那布满回路、清香润湿的核桃仁，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却被苦涩得连忙吐了出来：“呸，呸，怎么这么苦啊？”小伙伴笑了：“你得把那层软皮剥了才能吃呢，那层皮是苦的！”原来是这样啊！于是我再抠出一块核桃仁，伸出黑黄的拇指与食指小心地捏住那软皮的边缘往下撕。此时的软皮有一定厚度而且柔韧，很容易就撕掉了，洁白的核桃仁便彻底暴露出来，再一次挑逗着我肚里的馋虫。终于品尝到这人间美味了！脆嫩的核桃仁似乎还带着一点奶味，油润而清甜，真的是太好吃了！

尽享过美味后，手指已经沾满核桃皮的汁液和细渣，又黑又黏。跑进旁边教学楼的厕所里使劲冲洗，黏黏糊糊的东西倒是洗掉了，可手指上的黑色却怎么也洗不掉。回家后用肥皂搓了又搓，洗了又洗，黑色只是褪去一些变成了棕褐色，却再也洗不出手指本来的颜色了。接下来的日子里，小伙伴们一起玩耍，便互相取笑着，说对方是“大烟鬼”——这样黑乎乎的手指头，难道不像老烟民的手吗？

如今又到新核桃上市的时节了，尽管去除了青皮的核桃不够水灵了，吃起来的口感比带青皮的差一些，但我还是会买不带青皮的——毕竟咱挺大的人了，倘或一伸手再露出黑黄黑黄的指头，那可实在是有些不雅哟！